嚴肅的氛圍被打破,幕源僵直的身體放松了一點,他道:“現在還不能帶你出去。”
幕衡将信将疑的問,“那麽什麽時候才是合适的時候?”
他道:“等王出現的時候。……不會幾百年那麽久。你眼睛閉小一點,別睜那麽大。”
沉默了片刻,幕衡問:“你會吸我的血嗎?”
“不會,我只需吸收日月精華便可。”幕源見幕衡師弟仍然信任的看着自己,胸口一熱,道:“我永遠也不會吸你的血,更不會傷害你。只要你還是我師弟。”
幕衡收回信任又儒慕的目光,吐了口氣,心道,什麽時候是不是你師弟還不是你說的算?好歹現在他不會傷害自己。以後也不一定會遇到了,若是遇到,今天的承諾或許可以再用一次。
于是她道:“只要你還是我的師兄,我自然是你師弟。”
這便和解了,幕衡主動往他身邊走了一步,表示信任,“師兄,你先前明明是個人的模樣,為何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五年前,我逃出後,聽到村子被毀的消息,又偷偷跑回了南湖鎮。結果剛到南湖鎮便被咬了,等我醒來,我已經在書院內。但是奇怪的是,每天晚上有人來此處教我吸納吐息之法。我的牙齒和指甲漸漸能收回去。再後來,我不知道怎麽出現在離青元很近的小鎮,腦子裏除了想為父母報仇,弄明白五年前的事情外,在書院的所有事情忘得一幹二淨。”
“再後來的事,你也知道了。”幕源說到這裏,閉口不言。
讓幕衡非常不習慣,之前幕源師兄有話痨之稱,一件小事也得來來回回仔細說個不停。現在卻說得如此簡短。她其實更想問幕源口中的王是怎麽回事,豈料,她一張嘴,還沒說話,幕源已經道:“剩餘的事情乃是妖族機密,你确定要聽?”
“……那麽,五年前有妖怪襲擊不同的村鎮,也是妖族做的?還有,半個月前,我阿爺的村子。”幕衡問,“這個總能說吧?”
“妖怪襲擊村鎮,自然是妖怪做的。只是,”幕源停頓了片刻,“我亦是不知道,是不是妖族指使的。”他說這話滿臉茫然,不知道若是查到五年前的事情乃是妖族所做,于他一個由人變成妖怪的人,又該如何處之。
☆、三三.是你祖宗
雖然幕衡心有防備,但是師門情分并非說斷便能斷的。她見到幕源如此模樣還是忍不住心生不忍。她擡眼左右撇去,就是不與幕源對視。無意中瞧見地上躺着的僵屍先生,驚訝的道:“他怎麽變成這副模樣了?”
僵屍先生褪去了皮膚的青色,長長的指甲縮短貼在指腹上,就連兩顆尖牙都變成正常人的模樣。只是渾身幹枯,看起來乃是失水過多而死。
轉念便明白是希安給的符造成的效果。她有些咋舌,早知道這符如此有效,便跟希安多拿幾張,這樣也不至于一開始被追得跟狗似的。
又在心裏噫了一聲,後知後覺的發現天空開始蒙蒙亮了。竟能模糊的瞧見四周的景色。進入這裏的怪事一件多一件,幕衡也懶得去想了。只不過……天亮了代表希景不久便要到了,到時候幕源怎麽辦?
幕源發覺幕衡的目光,一直冰冷的眼裏流過一絲暖意,“走吧。王要出來了。”
王到底是誰?為什麽被關押在此處?幕衡滿心疑惑的跟着幕源左踩右踏,似乎是一種玄妙的步子。周圍的陰氣随着他們的動作翻滾着,一直到最後一步。
眼前像是一下子被揭開了黑簾,幕衡有些不适應的眨了眨眼。牆是帶着靈力的白色水晶,發出瑩瑩的光。怪不得如此刺眼。不過随即一股濃郁的靈力沖刷着全身,別提有多舒服。她上下打探着這個水晶宮,裏面空蕩蕩的擺着一副棺材。
棺材亦是白色的,卻不通透,有些像羊脂玉,整個棺材透出絲絲涼氣。棺材四周雕刻着龍鳳,四只神獸窮奇分別做了棺材腳,兇神惡煞的看着幕衡。
幕衡看不出這棺材有多麽講究,她心裏只有一個想法,這棺材裏不會又是個僵屍王吧?現在跑還來得及嗎?
幕源轉過頭朝她微微一笑,幕衡心裏大呼,來不及了!你這個傻子!她的手往來路摸去,摸到一堵牆,涼得她手差點凍僵了。
“你別害怕,王不是僵屍。”幕源道,“不過,到時需借你的血解開封印。”
說來說去還是要血,幕衡擠出笑,“師兄,這裏太冷了,我還是先出去暖和暖和。你別送我。”說罷,她見幕源沒有阻止,沉住氣往後退去。
“師弟。”幕源的聲音突然在她身後響起,幕衡轉頭一看,原本在棺材旁的幕源不知道何時出現在她後面,牢牢的堵住了她的退路。她贊了一句,“師兄,你不是人,速度真快。”老老實實的往棺材挪了幾步。
幕源不在意幕衡的挖苦,他徹底變成火魃後,思維也随之改變。現在在他心裏最重要的便是複活王,再說他本來便不是人了。是以,他道:“師弟,你若是乖乖配合,你仍然是我師弟。總不會讓你死的。”
說罷,他手裏捏了個訣,幕衡看到水晶宮外站滿了僵屍,貼着牆壁,下一秒要透牆而入一般。她打了個冷顫,有些後悔當時沒聽師兄的,讓他處理僵屍先生。現在看來,師兄真被她打出毛病了。
幕源見幕衡乖了,又恢複了之前那種活潑的性格,“師弟,你過來瞧瞧。”
“瞧什麽?”幕衡下意識的問,看到在她身後的幕源唰的一下,站在棺材旁,笑眯眯的朝她揮手。
可以拒絕嗎?答案顯然是不能。幕衡摸了摸鼻子,走了過去,還是離棺材老遠,伸長脖子道:“看到了!看到了!”她其實啥都沒看到,眼睛都沒聚焦。
幕源道:“你再進來點。我給你好好說道說道。”
幕衡不由暗暗稱奇,這幕源怎麽又有閑情聊天了?但是她還是不想過去,苦着臉問:“我害怕棺材底下的兇獸咬我,不然師兄你就這麽說?”
“它們不會咬你的。你走進來些。”見幕衡磨蹭不肯動作,幕源亮了下牙,“師弟,我看在你是我師弟的份上才有閑情跟你閑聊。若你不是我師弟……”
蹭的一下,幕衡站到了棺材正中間,離四只窮奇遠遠的,“師兄,你在說什麽?我自然是你師弟了。師門情分豈能說沒就沒?”
幕源在幕衡正對面,被幕衡逗笑了,“師弟,你猜為何需要用你的血來解開棺材上的封印?”
幕衡嘟嘟囔囔的道:“自然是因為我是活人呗。”
“是也不是。”幕源突然彎下腰,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了一卷畫軸。樣子非常古樸,放了不少年了。上面有靈光閃爍,幕源手輕輕一揮,只聽見啪嗒一聲,上面的靈光消散在空中。幕源不急不緩的打開那副卷軸,“你瞧她像誰?”
幕衡瞪着眼睛往畫卷內的人瞧去—那是一個非常美麗的人。幕衡肚子裏沒有多少墨水,只覺得她長得像個仙女。畫中人抿着唇,似笑非笑,手裏拿着花輕嗅。畫卷裏除了她之外便無其它景色。越發襯得她出塵之姿。最重要的是,畫卷裏的人,穿着青元的三色道袍。幕衡皺着眉仔細打探良久,還是看不出她像誰,猶豫的問:“師兄,這是你母親麽?長得還挺美的。”
幕源面色一僵,呲着牙道:“這是你祖宗!”
“我祖宗?”幕衡覺得幕源莫名其妙,她雖不記得父母長成什麽樣子,但看自己的模樣,想必也就是普通人而已。“師兄,你就別開玩笑了。你瞧瞧我,就是個鄉下丫頭,跟這位仙人沒得比。”
“不信算了。”幕源見不信,也不言語,繼續道:“四百年前,我王遇到人族的公主,喏,就是畫裏的這位。結果被這位蛇蠍心腸的美人封印了起來。除了她後代的血,沒人能解開封印。”
“既然如此,你們去皇宮裏找幾個人不就好了?”幕衡忍不住插嘴。
“你當我們沒試過嗎?”幕源當然沒試過,但是一些老妖怪試過,他們去皇宮擄走了不少皇子、皇女。其中自然少不了與大內供奉打幾場。可惜擄走的這些人的血沒有一個有用。反而一代代被派出去的妖被月華寺、千古門、青元封印和殺死不少。
“那你怎麽知道我的血一定有用?”幕衡道,“萬一也沒用呢?”
☆、三四.再遇二狗
“若是沒用,師弟,我想保住你的命也沒有辦法了。”幕源看了一眼幕衡,“是以你還是祈禱你的血能解開封印吧。”
“師兄,你也知道我的,我虛歲不過十一歲,在那之前說不定是在哪裏流浪的。跟畫卷這位仙子決無瓜葛!”幕衡試圖跟幕源講道理,明眼人一看便能看出的事情,為什麽他們就是不聽?
說着,幕衡附過身,一把搶過幕源手裏的畫卷,放在自己臉旁,“你自己瞧瞧……”她驚奇的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剛剛那副畫卷,到她手上後,突然消失了。“師兄,這不是我弄壞的。畫卷已經放了四百多年了,自然……自然存放不住。”
幕源沒有生氣的樣子,“師弟,你現在還未長開,但是你的輪廓和眼睛與畫中的女子一模一樣。我雖不知道為何,但你一定是她的後代。這幅畫遇見你消失了也不稀奇。”
見幕源沒有怪罪,幕衡心裏松了口氣,也有些不好意思。“師兄,若是再遇見這女子的畫,我定給你好好存着,送給你。”
幕源搖了搖頭,“不必了。師弟你瞧,這上面是什麽畫面?”說罷,幕源伸手往棺材蓋上一指。幕源下意識的跟着手指所指的地方瞧了過去—棺材蓋上有無數雲朵在飄,她道:“師兄,沒有什麽啊?這上面有很多雲朵在飄……”
接着她頭一暈,好似自己一頭栽了下去。面前的雲朵紛紛散開,面前閃過不少認識的,不認識的人。最後停留在一個小院內。
小院角落種了竹子,有人在竹子旁的石桌旁坐着,手裏拿着一杯酒。他好似感應到有人在看他,擡起頭來對幕衡微微一笑。幕衡心裏一窒,眼前的男人長得太過妖孽,這麽一笑,繞是幕衡年紀小,也覺得鼻子一熱。她還想繼續看下去,腳邊一疼,她睜開眼睛!發現腳被窮奇一口咬住,正在撕她的肉。她竟然不知不覺中走到了棺材邊上。
大騙子師兄,還說兇獸不會咬我。她忍住痛,手中靈力一吐,打到兇獸身上。接着強忍住疼,把腿從兇獸口中拔了出來。幕衡倒吸了口氣,她的腳已經被咬得血肉模糊了。
随意包紮了下,幕衡忍不住往棺材再望了一眼,棺材板上只見白雲飄飄,再沒有那種吸力了。
她背過身不敢再看,一眼掃過空蕩蕩的水晶宮,本來奇怪幕衡到哪裏去了,一見水晶宮裏竟然多了兩個人!她驚喜的叫了一聲:“二狗子哥哥。”
二狗子站在一白胡子和尚身邊晾陣,見到雪妮清醒過來,轉頭對她安撫的笑了笑。
不過半月不見,二狗子身上的浮躁已經消失得無隐無蹤。他的頭上也剃了光頭,不過尚未有戒疤在頭頂。他身旁的白胡子和尚比二狗子高了半個頭,胡子白白的像棉花一樣。一串碩大的念珠挂在脖子上,他雙手合十,與幕源對持着。
幕衡以為他們會這樣對視到天荒地老,幕源忍不住先開口了:“慧問大師,你既不願殺我,不如放我離去。”
“啊彌陀佛,貧僧自然不願意造殺孽,小施主何不與和尚我一起回月華寺?也避免我們兵戎相見。”慧問雙手合十,一動未動,勸導幕源。
“什麽是正?什麽是邪?”幕源問:“我自變成火魃後有害過任何人嗎?為何大師一定要收我?”
“師父,別跟他廢話了!直接收了他吧!”二狗子磨叽得心急,不耐煩的道。
“道雲,你雖取名道雲是因為話太多,但遇到任何妖怪只要他們有向善之心,我們便應該給他們一次機會。”慧問沒有動怒,教育着道雲,“再有,你的師父乃是慧海。不可如此無大無小。”
三人說完後,依舊一動未動站在原地。
幕衡也不敢動,怕打破這個平衡。是以水晶宮內只見三人大眼瞪小眼,另外一人站在如雕塑。
跟和尚比耐心是一定會輸的,慧問大師不急不躁,嘴裏輕輕念誦着經文。道雲也安靜下來,不再動怒,跟着慧問大師一起念着。
本來聲音挺小,可抵不住水晶宮太安靜,慧問大師一句:“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為國……”
道雲也跟着一句:“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為國……”
幕源本是活潑好動的性子,雖然變成了火魃性子變了不少,可底子還是閑不住。被困在這裏動也不敢動便罷了,耳朵裏還要受折磨,雙重折磨下,幕源動了。
他快如閃電,直接不理那兩和尚,朝幕衡直奔而來。慧問也動了,他往左一動腳,速度雖慢,卻恰巧擋住了幕源的去勢。幕源停了下來,“大師非要和我們做對?”
“貧僧但求對得起佛,對得起我。”慧問回道。
道雲心有觸動,若有所思,雙手合十,道了句:“啊彌陀佛。”
幕源哪裏耐煩聽他們講這些雲裏霧裏的話?他嘴裏發出陣陣唿哨,水晶牆外圍着的僵屍又重新聚攏過來,慧問連道:“不可,若那些僵屍一起進來,此地的靈氣立刻便被陰氣污染!你們的王也會受到幹擾!”
幕源呲着牙,“我哪管得了這麽多,我們的王,即便滿身黑暗也是我們的王!”說罷,他口裏連聲呼哨,外面的僵屍齊齊往內跳,困住幕衡的水晶牆變得軟軟的,方便通過。
幕衡恍然,原來之前自己是這麽進來的。
慧問仍然不急不躁,“道雲,度不度得了,便看你的本事了。”
“是,師父。”道雲恭敬的行了個禮,秀出了手上的金剛棒。金剛棒通體呈現瑩白色,只在兩頭雕刻着祥雲。道雲大步走到牆邊,二話不說開始殺僵屍。
幕衡一怔,這是度嗎?
幕源也是一怔,搖了搖頭,譏諷道:“這是度嗎?”
“以殺止殺也是度。”道雲念了一聲佛,肅然回道。讓他磨磨蹭蹭的去念經文度妖是不可能的,道雲更喜歡這種直來直去的招式。
再看幕源和慧問大師這邊,兩人依然面對面站着。
幕源看起來沒有別的招式可使了,他突然笑了笑,“大師,你認為的正和邪是如何分的?我們只不過是想救我們自己的王而已。難道非我族類,就必須趕盡殺絕?”
“若妖族之王一出,世上已再無第二個談以青阻止他攻向人族。”慧問反問:“若是你,你會如何抉擇?別忘了,你之前也是人類。父母雙親也被妖怪害死。”
☆、三五.重回門派
幕源避而不談,恍若沒有聽到慧問的話,兩顆牙示威的動了動,“沒什麽好說的了。我們手上見真章吧!”
他說着,手上帶着一股煞氣往慧問直撲而去。慧問依然低眉念着佛,那股煞氣到他身邊便被無形的屏障擋住,接着消失在空中。
然後慧問擡眉頌了一句佛:“啊彌陀佛。”一股莊嚴之力從他的身邊呈波浪蕩開。
幕源僵在原地,動纏不得,他嘴裏不知道念着什麽,眼睛越來越紅,滿頭大汗的抵制着。
不僅如此,圍着水晶宮的僵屍們也受到波及,一個個站在原地,露出迷茫的表情。
道雲立刻跟着改變方式,坐在地上打坐,雙手合十,棍子放在手臂上,開始念往生咒。眼前的局勢已經明朗,只待僵屍都被度走。
幕衡看得驚奇不已,這種打鬥方式她從未見過,更想不到靈氣轉為己身的靈力後還能如此用。她忍不住運轉着歸元訣,試着如慧問一樣釋放出來。
她試了幾次都沒成功,有些沮喪。再擡眼時情勢又有些變化,幕源跪坐在地上,身體不停顫抖,虎牙竟然收了回去。慧問大師好生厲害!
幕源突然半擡起頭,目光含淚望向慧問,凄涼的問:“你真的要殺死我?即使我沒有殺過任何一個人?”
慧問略一猶豫,幕源借此機會飛身而起,朝道雲撲去,慧問手中連擊兩掌,打到幕源身上。幕源再也忍不住口中噴血,卻借着力轉而飛到幕衡身邊,抓住她拖着往棺材方向走。
幕源沒再瞧幕衡,他已經到了強攻之末,面色煞白的牢牢抓住幕衡不放,幕衡都能感到他的手臂在顫抖。
一靠近棺材旁邊,幕源的手便直插進幕衡胸口。幕衡急忙格擋,卻仍然慢了一步。她被抓到被幕源襲擊不過幾秒的事情,等她反應過來,幕源的手已經抽了出來。而慧問急趕幾步,也只是将幕源的傷再加重。
也是幕衡倒黴,當時醒來,見三足鼎立,怕自己一動反而讓道雲他們分心。于是不過走了兩步,離棺材一米都沒到。她看着自己的心頭血留進棺材內,棺材蓋慢慢顯出一張赦令符,每當自己的血流過去一些,符上的字便消去一點,而棺材開始透出紅色的光暈。
她一擊不中,腿往後一踢,期望踢得幕源放手。
幕源理都沒理,好似剛剛踢到他身上乃是給他撓癢癢一般。喉嚨咕嘟一聲把慧問打出的血吞了下去,眼睛盯着棺材看,“果然,果然,你便是這把鑰匙!我王有救了!妖族有救了!”
幕衡急促的呼吸着,奮力掙脫幕源的禁锢。然而幕源仿佛回光返照般,死死抓住幕衡,也絲毫不理慧問的法力。幕衡想起以前莫老漢殺雞的時候,也是這般姿勢,殺死後倒提着放血。她的掙紮不僅沒有任何用,反而讓自己的血留得更快了。
還有十秒,這個符咒便沒了用處。身後,慧問大師還有十步的距離。幕衡全身被制,想不出任何辦法。道雲還在度化僵屍。
十秒轉瞬便到了。那張符漸漸化在棺材內。幕衡聽見棺材內傳來輕微的一聲帶着滿足的嘆息。再聽又聽不到了。
“哈哈哈,四百年過去了,我妖族終于又有王了!”幕源哈哈大笑,把幕衡朝慧問的方向一扔。噗通一下跪在棺材面前,失去了生機,身軀發出啪啪的聲音,漸漸變成了十二歲的圓圓的臉蛋的幕源師兄。
慧問大袖一卷,将幕衡卷住,手指淩空一點,止住了幕衡的血。看向前面的棺材,也忍不住嘆息了一聲,他一手立在胸前,對着幕源的屍體念了幾句往生咒。接着聊勝于無的在棺材上加了一層封印。另一只袖子卷起道雲,“貧僧沒辦法封印太久,得趕緊找幾位道兄來此地加深封印。你先帶這位小施主回青元療傷。”
“是,師父。”道雲也知道慧問師父雖厲害,卻有一個缺點—那便是跑不快。要是跑得快,封印也不會揭開了。所以慧問師父去通知已經到了此地的青元、千古衆人。而自己腳程快,先帶雪妮去青元療傷。
幕衡忍着痛,說道:“謝謝慧問師父。能不能幫忙把師兄的遺體帶回青元?”
慧問點了點頭,道:“這是自然。”
二狗子抱着雪妮,道:“師父,那我們走了。”
幕衡轉頭最後一次看向陪伴了自己半個月的幕源師兄,卻發現棺材內好似有一雙眼睛望着自己。她疑惑的眨了眨眼,棺材面上有浮雲流動,沒有一雙眼睛附在上面。難道是自己看錯了?
師兄,我定然會查清五年前的真相。幕衡在心裏道。眼前帶着笑問自己道號是什麽的幕源師兄一閃而過,再也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等她醒來,發現已經回到了青元的院子裏。她起身一動,胸口傳來輕微的刺痛感。房間裏有兩個人正在吵架。她呢喃一句:“好吵。”
“雪妮,你醒了?”
“小師侄,你醒了?”
兩個聲音異口同聲的響起。
幕衡道:“二狗子哥哥,小師叔。你們在幹什麽?”
“你小師叔扯着我算命,竟然給我一個和尚算命算出命犯桃花!你說是不是找揍!”道雲憤憤道。
“小師侄!你知道我的,我算卦特別準,你二狗子哥哥就是命犯桃花。他還不信。”希安也委屈的說道:“別人想找我算命,還找不到呢。”
和尚命犯桃花?小師叔算卦算得準?幕衡覺得這是今年她聽到最好笑的笑話…….
她忍住笑,“或許我二狗子哥哥沒當和尚以前命犯桃花,當了和尚後就斷掉了。我師叔算的也不算錯。”
希安滿意的點頭,“小師侄說得有理。”
道雲也點頭,“原來如此。我要是沒當和尚,指不定也有個三宮六院七十二妃!”
“……二狗子哥哥,你都當了和尚了,還想着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幕衡吐了吐舌頭,“你不怕被罰?”
“咳咳。”道雲咳嗽了下,轉而問道:“雪妮,你都睡了三天了。好點沒?”
“胸口還有點痛,不過沒事了。”幕衡回道,說着就想下來。
希安和道雲連忙阻止,“你先躺着。”
“小師叔,我們這次去書院,還有人回來嗎?”幕衡不抱希望的問。
希安搖了搖頭,“此事太多巧合遇在一起,等我們趕到時已經晚了一步。不過你也別擔心,月華寺的和尚們已經在安排超度他們了。”
“什麽月華寺的和尚們?”道雲故意打岔,“那是月華寺的高僧!”
☆、三六.困惑更深
“小師叔,我想知道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接着幕衡把她在書院經歷的事情說了,“幕源師兄說,此事是千古門弄的鬼,我信他!此次千古門還有人活着嗎?”
“有一個。”希安道:“想必你也認識,便是姚樂。他躲在西閣(廁所),我們發覺不對去書院時正好将他帶了出來。他一口咬定乃是青元的陰謀,想要折損千古門精英弟子。他是運氣好,才逃過一劫,可惜沒有能力救師弟。正好此次弟子有千古門童衣一脈長老的親傳弟子,希景師兄因為這個事情,不知道要被如何罰去了。”
希安搖着頭,“我看姚樂雖然面相忠厚,卻不是個老實的。”
“那還用你說?”道雲在一旁插嘴,“那個姚樂,原本是屠夫。之前一人去他攤上買肉,挑三揀四,又見姚樂面相忠厚,挖苦了一句:'我看你這賣肉的跟個傻子似的!你賣的肉肯定是酸的。'姚樂一句話不說,拿起砧板上的剔骨刀,将他的嘴捅爛了。接着一拳拳把那人打死。因為他太過兇悍,竟然沒人阻止他。他殺死的人後面大有來頭,于是朝廷開始緝拿他。他殺了多少官差你都想不到。後來朝廷調用了大內高手,姚樂一見壞事了,就跑了。誰知道,這小子運氣比我還好?鑽到深山野林也能撞見個師父。”
“不管如何,此人還是不要得罪的好。”希安老氣橫秋的警告。
道雲不以為意,“也是沒犯在我手上,若不然,小僧定給他點好顏色瞧瞧!”說完,又畫蛇添足的補了一句,“啊彌陀佛,戒驕戒躁。”
自己早已得罪了……提到千古門的人,幕衡到是想起自己撿起的腰牌,她從戒指中取出,“當時書院內有位要成飛屍的僵屍,我本來逃不過,陰差陽錯下,這人倒是救我一命。”說罷,将腰牌遞給希安。又把當時的事情說了一遍,比之前略過講的更為仔細。
聽完,道雲感嘆一句,“雪妮,要不是你一直努力不肯放棄。只怕這時候我都見不到你了。”
幕衡也是後怕不已,道:“下次我去,便不會這樣逃了。要讓那些妖怪見到我逃跑才是。”
道雲和希安摸了摸幕衡的頭,誇贊她有志氣。
希安手裏拿着那張腰牌,還在琢磨,“這是千古門童衣一脈的,不會這麽巧吧?”他将腰牌翻過去一看,“白凱凱。竟然真是這位。有些麻煩了。”
幕衡一時沒轉過彎來,“為何?”
“自然是因為你見到了白凱凱,你活下了,白凱凱死了呗。”道雲敲了敲幕衡的頭。
“可我瞧見他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別人可不管,他只知道,他的愛徒死了。你不過練氣一層的人還活着。你想想他會不會認為是你拖累的?會不會是因為你耍詐?會不會…….”希安也贊同道雲的想法,連續舉了幾個會不會,“總之,你還活着便是不行。”
“那怎麽辦?我去死一死?”幕衡不以為意,“哪有那麽霸道的。你們別吓我。”
希安收好腰牌,“等事情過去了後再談吧。白凱凱也已經超度了。”
“嗯,小師叔,你還沒說,僵屍書院怎麽這次這麽邪門。”
“是啊。”希安撓了撓頭,“我也不知道,我先去算一算,算出了告訴你。”說罷,他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噫。
師叔不說,還有二狗子哥哥,幕衡把目光轉向了道雲。
道雲也撓了撓頭,“我也不知道。當時聽見慧問師父在跟青元的人說這件事情。我聽見你還困在書院,我就來了。”
“那你們是怎麽進去的?”幕衡好奇的問,“當時書院好似處在一個很奇怪的陣法裏。還有那個水晶宮。”
“……”道雲想了又想,最後兩手一攤,“跟着師父呗!”
好吧,看來問二狗子哥哥問不出什麽了。幕衡又換了個問題,“二狗子哥哥,你在月華寺怎麽樣?你的師父不是慧海大師嗎?為什麽又變成了慧問大師?”
“我在月華寺挺好的。師父也挺好的。慧海師父說看到我心塞,就把我塞給月華寺的主持慧問師父了。所以基本上是慧問師父在教我。”道雲半個月的事情四句話概括,想了想,又加了幾句,“對了,我師父說我天生神力,又有靈骨。修行起來很快,可是根骨有些老了,到時候需要閉關個一年半載的。你在這邊好好修行。知道嗎?我可是已經練氣五層了。”說到最後,道雲忍不住跟雪妮分享起來。
“真的?”幕衡有一瞬間的羨慕,希景師叔說的天生靈骨,修行竟然是這般快?不過随即穩下了心。自己也差不到哪裏去,只是不如天才罷了。個人有個人的緣法,強求不得。
她這麽想,便誠心誠意的對道雲道了一句恭喜。
就在這時,周圍的靈氣開始往她身邊聚集,在她身邊形成了個漩渦。
“雪妮,趕緊打坐修行!你這是要突破了。”道雲早有經驗,他冷靜的指揮雪妮,然後退出了房門。警惕的站在門外,幫雪妮守着周圍,避免被幹擾。
這便突破了?幕衡毫無經驗,她沉下心來,打坐。一遍一遍的的運行着歸元訣。接着神識一輕,竟然能看得到她的脈絡在靈力的洗刷下,漸漸變寬。
她一遍遍用靈力洗刷着筋脈,等周圍的靈力停止往身體內鑽,才開始抱守歸一,安撫經脈。
時間一晃過去了兩日,幕衡睜開眼睛。她的修為已經達到了練氣二層,比練氣一層時能運用的靈力更多了。
幕衡忍不住想笑,一聞身上都馊了。她擡起袖子一看,手臂上冒出了好多黑色的東西,再一聞身上,那馊味差點把她惡心吐了。于是直接沖到外面,找了一條離自己最近的河泡了下去。
道雲見幕衡急沖沖的跑了出去,雖然知道不會有什麽事情,還是跟了上去。見她只是跳到河裏,料想她是清洗雜質,松了一口氣。轉頭回去找師父去了。
幕衡洗了半天才把自己洗幹淨,她把自己帶着衣服往草地上一丢。開始推測書院的事情:
書院內原本肯定有個陣法,當日千古門的人又去弄了一個,兩個陣法一疊加,導致進去出不來。還霧蒙蒙的。幕衡對陣法不熟悉,只能這麽推測。
那麽書院內之前的陣法一定能把書院內外的時間相隔開來。這個做法導致書院內的僵屍們修煉不過五年已經變成了跳屍,還有要變成飛屍的。
不過,是誰做的?為什麽書院又會有一個妖族的王?幕源師兄又是誰放出來的?他說我是人族皇家的,是真還是假?……
太多疑問了!幕衡煩躁的抱住了頭,不想了。
☆、三七.修煉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