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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計彭姨娘已經用過,若是我們再用一次,焉知老爺不會察覺?”陸姨娘仍有些遲疑,桂嬷嬷眉峰微蹙,湊上前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現下不管姨娘用什麽法子,都不一定能完全挽回老爺,但用了此法,老爺就離不開姨娘了!日後不管是夫人還是甄姨娘,不是都要看姨娘的臉色過嗎!”

桂嬷嬷看陸姨娘仍有退卻之意,狠咬了一下牙,道:“若是姨娘不快些準備,等甄姨娘真狠起來,姨娘想想可還有退卻的路嗎!姨娘若實在擔心下在飯菜中無效,那姨娘不妨再狠心些!直接将這東西……呈給老爺。”

陸姨娘往後坐了坐,錯愕的看向桂嬷嬷:“你瘋了!”

“姨娘,這罂粟制成的五石散可是個好東西啊!聞了以後,能讓人有上天似的快樂,夫人只要把這東西給老爺,老爺服用以後嘗到了甜頭,自然會記得姨娘!”桂嬷嬷有些着急的勸說:“姨娘若是再遲疑下去,可就沒有準備的時間了啊!姨娘就算不想想自己,也想想三小姐,難道姨娘想要三小姐,嫁一個莽夫草草一生嗎!”

陸姨娘捏緊了掌心,目光中糅雜着諸多感情,最終還是彙聚成堅定。

“好!”她咬着牙應聲,眼睛微微發紅,“這東西你想辦法去尋,至于老爺那邊,我來找機會。”

桂嬷嬷大喜,麻利的從地上站了起來,“姨娘英明!姨娘寬心,奴婢定幫姨娘找到最好的五石散!”

“我那兒還有些月例,你先拿着用,那東西恐怕不便宜,你先買一點回來。”陸姨娘吩咐。

桂嬷嬷:“是,奴婢遵命!”

一日,驚蟄樓。

沈若華穿着件青色的襖衣坐在廂房的軟榻上,蒹葭整理好炭火,轉身過來替沈若華提了提毯子。

“大少爺前些日子給咱們送了不少的炭火,奴婢方才點的就是大少爺送的,比尋常府上買回來的,的确好用不少。”蒹葭退後站在一旁,笑着與沈若華說道。

沈若華側坐在榻上寫字,聞言默聲笑了笑,分開心思回她:“哥哥總是把好的炭火送到我和娘這裏,他自己不知留了沒有,一會兒你去哥哥院子看看,寒冬臘月的,又趕上年關,也莫要凍傷。”

“大少爺事事都想着小姐和夫人,自己卻沒給自己着想。奴婢覺得,是時候該給大少爺找個合心意的夫人了。”蒹葭一邊替沈若華磨墨,一邊操心似的說。

沈若華手下動作微微一頓,眉心漸漸隆起,輕嘆了一口氣:“我何嘗不想,但是哥哥卻無意。料想是邊關自由,他又心心念念都是建功立業,根本顧不得成家。不過你說得對,是該早早張羅張羅,免得适齡的姑娘,都給旁人搶走了。”

主仆二人相視一笑,屋內的氣氛很是融洽。

沒過多久,習嬷嬷端着烹好的熱茶走了進來,行完禮上前,奉上茶時笑着說:“小姐可知道,方才欽天監監正的夫人乘馬來府上探望少夫人,方才又與玲珑鬧了些不愉快,還險些打起來。”

蒹葭見習嬷嬷到了,自然而然的退到了後邊,好奇的說:“這位紅袖樓的頭牌,似乎很喜歡鬧事啊,這一陣子她進門,我們都沒見過她,也不知她長的美醜。不過見二少爺寵她成這樣,恐怕是個天仙?”

“天仙?”習嬷嬷諷刺的笑了笑,“天仙能給人家當小老婆嗎?不過是個假清高的東西,短短的日子不知鬧了多少的事,我聽相熟的人說,二少爺把她當老佛爺一樣供着,但那位可是清高的很,平日裏都不怎麽搭理大少爺。”

蒹葭垂眸輕笑了聲,眨了眨眼說:“這也算是二少爺的報應吧,自己兒子摔傻了都要護着的人,結果理都不理他,興許還瞧不上他的身份,屆時他就知道難處了。希望少夫人也清醒些,別再忍氣吞聲。”

她二人說話期間,沈若華已經無聲無息的放下了筆,将桌案往前推了推,等蒹葭說完,她才問習嬷嬷:“監正夫人和少夫人,現如今可還在府上嗎?”

“大約在,聽說馬車并未離開,恐怕在府上後院說話呢。”習嬷嬷上前去攙沈若華,“小姐這是要?”

“過去看看。”沈若華穿上繡鞋,看向蒹葭,“去把大氅和暖爐取來,咱們出去走走。”

她笑着拍了拍習嬷嬷的手,“屋裏待着悶,就算是出去看看熱鬧。萬靜娴的孩子也着實可憐。”

習嬷嬷默認,替沈若華披上大氅,外頭還下着雪,主仆三人穿戴好後便出了廂房,習嬷嬷執起邊上的紙傘撐在沈若華頭上,三人一道離開了驚蟄樓。

而彼時沈家後院,欽天監監正夫人萬劉氏正氣沖沖的走在廊內,萬靜娴手裏抱着兒子,受氣包一樣跟在她後頭。

前頭便是下石階,沒有屋檐遮擋,萬劉氏邊上的嬷嬷着急的将紙傘撐開,剛下了一級,萬劉氏就停住了步子,往後頭一看,不悅的說道:“你幹什麽呢!還不快點跟我走!你這不争氣的東西!”

萬靜娴停下了步子,怯生生的垂着頭:“夫人消消氣,氣大傷身。這、好歹是在沈府。”

萬劉氏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的走了上去,沖到萬靜娴跟前:“我過來是你爹吩咐的,否則你以為我想管你!連一個小小的妾室都能騎到你的頭上來,你說說你還有什麽本事!”

伏在萬靜娴肩頭的元寶被萬劉氏的喊聲吓了一跳,突然哇哇大哭起來,也不再老實的趴在萬靜娴懷裏,哭着掙紮想要下地,萬靜娴手忙腳亂的哄他,廊內一時間吵鬧不已。

萬劉氏聽得腦袋痛,不耐煩的退了一步,對身側的嬷嬷說;“還不把這傻子帶下去!愛去哪兒哭去哪兒哭!反正別再我眼前礙眼!帶着他滾下去——”

那嬷嬷不敢惹萬劉氏,放下紙傘就把元寶抓到了身邊,元寶摔傻了腦子,想一出是一出,嬷嬷将他拽到了地上,他反而安分了不少,乖乖的被那嬷嬷拉走了。

萬靜娴急出了眼淚,但眼下萬劉氏還擋在她跟前,她根本不敢擅自去追。

萬劉氏雖是監正的繼室,但也是名門之後,平日裏待萬靜娴算不上太壞,但也不好,動辄罵上兩句是常有的事,萬靜娴怕極了她,方才又是因為她的緣故被玲珑羞辱,萬靜娴知道萬劉氏心裏不舒坦,所以也不敢反抗。

沒了傻子攪局,萬劉氏索性把剛才憋在心裏的不痛快一次性吐了出來。

她指着萬靜娴的鼻子,罵的她狗血噴頭:“我就沒見過你這麽孬種的正妻!上回元寶摔壞腦袋的事,我說沒說過要你想法子教訓那賤人?你想的什麽法子?想的就是帶那傻子整日待在院子裏不出門嗎!”

萬靜娴抹着眼淚哽咽道:“玲珑是、是少爺的愛妾,我哪裏有法子教訓她。”

“她是妾你是妻!像她這樣狐媚的東西,你打死她都沒人敢說什麽!歸根結底,還不是你!”萬劉氏到底是外人,沒理由教訓玲珑,實則若不是玲珑羞辱了她,她也懶得插手玲珑和萬靜娴的事。

可今日的事叫她氣不打一處來,現在看萬靜娴這副模樣,她真恨不得扭頭就走,回去告訴姓萬的,萬靜娴的事她就不想管了!

再如何氣,萬劉氏也只能想想,憋在心裏久了,就越看萬靜娴越不順眼。

而那邊,嬷嬷領着元寶走出了老遠,雪落了肩膀薄薄的一層,二人沖進廊內躲,嬷嬷将元寶放在廊下的石凳上,自己拍着肩頭的雪,餘光瞥了一眼元寶,又拍了拍身上,嘴裏嘀咕:“晦氣都走晦氣都走!唉!今日抱了着傻子,也不知道沾沒沾上傻氣和晦氣!”

元寶坐在冰涼的石凳上,雙目放空的盯着空中一點,口水小溪一樣的從嘴角往下滴。

怕是後知後覺的察覺到了不對,元寶看見嬷嬷時,愣了幾息後,就扯開了嗓子哭嚎了起來。

還在拍身上“晦氣”的嬷嬷被他吓得險些仰倒在地,折過來後氣的臉頰通紅,上前就拍了下元寶的腦袋,“你這傻子喊什麽喊喊什麽喊!巴不得吓死我是不是!臭傻子!晦氣的東西!”

嬷嬷下手狠,打的元寶嗷嗷大哭,府上來往的不少下人都瞧見了這一幕,有些看不過想上前制止的,也被同伴拉了回來,看傻子似的說:“你沒看見啊,那是監正夫人身邊的嬷嬷,她這動作恐怕是監正夫人受益的,監正夫人之前那樣子你也看見了,你還敢上去!快走吧快走吧!反正小少爺也傻了,打兩下也沒什麽!”

沈若華與習嬷嬷和蒹葭漫無目的走在府上,正巧聽見邊上的丫鬟聊天提起,沈若華眼睑稍垂,眼尾看了一眼習嬷嬷。

習嬷嬷會意,立即走了過去,她板着臉訓斥了那下人幾句,便問:“你方才說小少爺被監正夫人的嬷嬷打?她們現在在哪裏?”

“就、就在青雲苑邊上的長廊裏……”

習嬷嬷得到了消息,馬上上禀了沈若華。“姑娘,在青雲苑那兒的長廊。”

沈若華斂了斂大氅,腳尖轉了方向,“過去看看。”

三人快步趕到青雲苑,本還不确定是哪一條長廊,誰知剛走到廊下,就聽見了前頭傳來女人的謾罵聲。

沈若華仔細聽了幾息,那人罵聲極高,根本不顧及身處何處,說的話也是極為難聽,直叫人皺眉頭。

蒹葭年輕氣盛,聽了兩句就氣紅了臉,咬着牙罵:“這人也太惡毒了!張口就是傻子傻子的……我!”

沈若華提起步子,面上已經陰沉了下去,看上去氣勢洶洶的模樣。

她迅速繞過環廊來到傳來動靜的地方,遙遙看去,那嬷嬷已經擡起了手,打算往元寶的臉上打。

沈若華美目一眯,高喊了聲:“住手!”

嬷嬷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擡眸後便對上了沈若華的雙眼,吓得立即松開了手。

元寶摔坐在地,哭的撕心裂肺,沈若華三人連忙趕了上去。

廊下不知何時聚集了許多下人,怕都是被方才的動靜引來的,正一臉緊張的往這邊看。

沈若華徑直來到元寶跟前,蹲下身,見元寶哭的滿臉是淚,心裏不禁一疼,向後伸出手。“嬷嬷,絹帕給我。”

習嬷嬷也心疼,俯身說道:“小姐,讓奴婢抱着哄哄吧。小少爺方才受了驚,奴婢将他抱遠些,小少爺恐怕是想少夫人了,咱們還得先找到少夫人才行。”

沈若華默認,伸手将元寶推進了習嬷嬷懷中,示意她将元寶抱走。

眼看着習嬷嬷離開環廊,沈若華才緩緩轉過身。

嬷嬷方才看見沈若華,便知道不好,方才兇悍的氣息現在早已消失殆盡,見沈若華忽然轉身,她驀地吓了一跳,雙肩往上一顫。

她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沈、沈小姐……”

“啪——”

沈若華冷着臉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臉上!

嬷嬷知道要挨巴掌,也沒太過吃驚,回過神來便打算認錯,卻別想到劈頭又是幾巴掌。

圍觀的下人暗暗在心裏叫好,看沈若華的目光都帶上了敬意。

那嬷嬷被扇到在地,眼前一陣陣的發黑,心裏的委屈也席卷而上,坐在地上捂着臉哭道:“沈小姐打奴婢奴婢認了,方才是奴婢不好,因為孫少爺哭鬧幾下,奴婢就罵了他,但、但奴婢就罵了兩句,也是情有可原,小姐為何、為何要打奴婢啊!”

沈若華居高臨夏睥睨着她,語氣涼薄:“你在我沈府,欺壓我沈府的孫少爺,當衆打罵,兩巴掌都是輕饒了你!說,你主子現在人在何處!”

“奴婢打小少爺,那是因為奴婢聽家鄉的人說,小孩子摔傻了腦子,要常常在傷處繼續拍打,這能讓孩子慢慢好起來。奴婢知道這是偏方,奴婢說了小姐一定以為奴婢是胡說狡辯,但、但奴婢自己問心無愧!孫少爺是沈府的少爺,難道就不是我們萬家的孫少爺了嗎?奴婢好歹是萬夫人的奴婢,小姐這樣責罵奴婢,可有将萬夫人看在眼裏!”

沈若華嘴角揚了揚,瞳孔漫上一層深谙:“你倒是伶牙俐齒,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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