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評論

方真真被遲來的楊府侍衛團團圍住,她肩上插着的肩沒入了半截,只留下尾羽在肩前顫抖,鋒利的箭間還在往下不停的滴着血,滿院都是她痛苦又不甘的哭嚎聲。

“沈若華!你這個賤人!你害我至此,你一定會遭報應的!賤人!”

楊清音臉上血色盡退,慌張的來到沈若華身旁,“華兒,你、你沒事吧!”

沈若華嘴唇也有些泛白,唇揚起一抹淡淡的彎弧,安撫楊清音說:“表姐別怕,我沒事。”她不動聲色的把拔出了一半的匕首塞回了袖籠之中,扭頭往後看去,一座樓宇立在身後,亭內空無一人。

她心中略過一抹思索,還未深想,楊氏和楊老夫人已經擁了過來,二人都吓得心驚肉跳,楊老夫人問過沈若華無事,才震怒的甩袍朝方真真走去,冷聲叱道:“你們都是幹什麽吃的!居然放一個刺客進了太師府!”

楊府的侍衛首領驚慌的跪下,“夫人恕罪!屬下失察,罪該萬死!”

楊老夫人掃了一眼方真真的模樣,頓時一愣,“是你!”楊老夫人嗤笑了一聲:“好啊你,上一回老身壽宴便是你這混賬攪亂,老身放過了你一次,居然還讓你這臭蟲有了反擊的機會!”

“晴嬷嬷,你速速前往大理寺,告知大理寺卿事情始末,要他盡快叫人來逮走這東西!”

方真真疼的滿臉是淚,眼底的戾氣卻只增不減,她死死盯着楊老夫人,惡狠狠罵道:“你這助纣為虐假裝慈悲的老東西!若不是你在其中作祟,我怎會落到現在的地步!你看我身份低賤配不上楊景恒,就設計要我嫁給龐成,還殺了龐成的雙親來陷害我!你們楊家,通通都不得好死!”

沈若華雙眸一眯,拎着裙擺氣勢洶洶的走上前,一掌甩在方真真的臉上,冷聲道:“狗嘴吐不出象牙!分明是你不知廉恥與龐成無媒茍合,我沈家給你添了嫁妝,楊家給你丈夫添了聘禮,要你好好過日子你不樂意,偏要耍小心思毒害公婆小叔,你如今的下場都是你自己所為,怨得了誰!”

方真真雙目赤紅,若非還有人壓着,怕是要不顧一切的撲上去和沈若華拼命!

“我與龐成本就是你設計的!龐成那對父母把我當成狗一樣的使喚!他那個色胚弟弟,對我動手動腳!這幾個月我過得是什麽日子!我也算是你的表姐,你為何就不肯成全我和楊景恒!”

方真真怨恨的用未受傷的手拍着地面,死死看着不遠處落在地上的糕點,魔怔似的念叨:“你為何沒有吃?你不是最喜歡吃杏仁酥了嗎?我費勁了心機在今日混入楊家,做了兩手準備也沒能殺了你!沈若華!你的命是有多硬!”

楊氏将沈若華拉到身後,沉聲道:“不用說了!你們,把她帶下去,等大理寺的人來了,直接送去大理寺府!”

侍衛抱拳應是,俯身就要将方真真拖起來,沒想到她抱着受傷的胳膊,泥鳅似的躲開了侍衛,發瘋的叫喊:“你們誰敢抓我!我哥哥可是要當官的!我是官家的大小姐!你們憑什麽捉我!沈若華一點傷都沒受,我憑甚要被抓!”

楊氏臉色陰沉,一點看不出往日的溫柔端莊,涼薄道:“你毒殺公婆小叔,通緝令已經貼滿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你當堂行刺本朝縣主,按例當斬!至于你哥哥,一個二甲中旬的進士,如何有入朝為官的本事!”

“官家小姐?憑你也配!”

侍衛擔心怵了楊老夫人和楊氏的黴頭,不再顧忌什麽,命人壓制了方真真,一把将箭拔了出來!在她叫喊前堵上了她的嘴,麻利的拖出了院落,地上留了一串血跡,看着有些觸目驚心。

楊老夫人吩咐下人收走了那一盤有毒的糕點,拉着沈若華的手,讓她坐到自己的身旁。

院前站滿了男賓席聞聲前來的賓客,楊太師在外安撫了一下衆人,才快步走上前去:“華兒沒受傷吧?”

“外公放心,那匕首并未碰到我。”沈若華淡淡點點頭。

楊老夫人站起身子,往院外看了一眼,面上帶着感激之色:“不知方才哪一位出手,救了我家華兒,老身感激不盡,請恩人上前,容老身獻上一份微薄的謝禮,以表恩情。”

沈若華也一道站起,雙手并在眉前,彎腰行禮。

院前嘩然一片,衆人紛紛互相打量,心想是哪一個救了沈若華。

沈若華深受楊太師和楊老夫人的寵愛,救了她,無異于在楊太師心裏留了個好印象,能得楊家的一份情,日後仕途也可說坦坦蕩蕩,就是不知是誰眼疾手快的,占了個大便宜。

站在人後的楊景恒心思複雜,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麽,他身旁的小厮一臉為難,湊近了些低聲說道:“少爺,要不要和老夫人講一聲,射箭的人是——”

楊景恒雙眸一眯,扭頭低喝:“不該說的話不要說。”

那小厮一哽,順從的垂下頭,不再出聲。

等了片刻也不見站出來,楊老夫人也有些奇怪,難不成這仗義出手的人,還真是個不在乎楊家扶持的正人君子?

楊清音站在下頭,強忍着心中的不适,将躺在血泊之中的箭用帕子包着,拿了起來,她仔細看了幾眼,終于瞥見那被血染了輪廓的小字,她眯了眯眸,“……景?”

楊清音一喜,走到院中,“祖母,華兒,這箭上刻的是哥哥的字!”

“哦?”楊太師走上前,從楊清音手中接過箭,仔細看了兩眼,“的确是恒兒的箭!大少爺人呢?”

院外的男賓議論紛紛,須臾,楊景恒的聲音從人後響起,衆人讓出一條路,把他放了進去。

楊景恒看似雲淡風輕的走到院中,颔首作輯:“祖父,祖母。”

他始終垂着眼睑,收斂眸中的緊張和愧意,縱然是楊太師夫婦,也沒瞧出孫兒的錯處。

楊太師臉上含笑,問道:“恒兒,這箭是你的嗎?”

楊景恒擡了擡眸,猶疑幾息,發出一聲氣音:“……嗯。”

楊太師揚首笑了三聲,說道:“你這孩子。若不是清音發現箭上有你的名字,你是不是就不打算站出來了?我知你素日不好出風頭,但今日你救了你表妹,是大功一件啊!”

“祖母不會因為哥哥是家裏人,便不給哥哥獎賞了吧!”楊清音欣喜不已,調笑着開口。

楊氏走上前,笑彎了眼睛:“清音放心,你祖母不給,姑姑給,今日若沒有恒兒,華兒還不知要怎樣,恒兒,姑姑真得好好謝謝你!”楊氏走上前,滔滔不絕的誇贊着楊景恒。

楊景恒低垂着頭,連應一聲的勇氣都沒有,他暴露在空氣中的耳尖通紅,垂在身側的手也微不可見的抽搐。

頂替旁人功勞的滋味實在是不好受,他自诩是讀書人,合該坦坦蕩蕩,今日居然破了例,楊景恒心裏貓抓似的難受,退到一旁後,他也一直安心不下。

忐忑不安之際,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雙繡鞋,他擡眸一看,猛地對上了沈若華的雙眸。

沈若華被楊氏喊過來道謝,勾着嘴角,優雅的俯身行禮,語調溫柔:“多謝表哥相救,華兒感激不盡。”

箭上有楊景恒的字,那應該是他射的方真真,于情于理,她都該道一聲謝,畢竟是救命之恩,往日刻意的疏離消了不少,看上去便是态度軟化,離得最近的兩人一齊誤會了。

楊景恒本還想着要澄清,如今心裏頭卻騰起一股堅定——他不能澄清。

這樣就很好,他射箭救了華兒一命,興許她能不像以前那樣排斥自己,有這件事橫在二人中間,事情說不定還有轉機!楊景恒這般想着,他刻意忽略了心裏的那一抹悲哀,強迫自己對沈若華彎起嘴角

“無礙,你有危險,我怎能袖手旁觀。”他攥了攥拳,強行說服自己,當時只不過是因為箭不在他的手上,如果箭在他的手上,他也會毫不猶豫的搭箭救人。

沈若華微微一笑,“表哥待我,就如哥哥待我一樣,即便哥哥不在身邊,我也安心。”

“我與你是表兄妹華兒!我與阿戚,始終是不同的。”楊景恒并未像往日那樣沉默,許是方才的事刺激到了他,彼時他步步緊逼,好像定要沈若華改變當他是兄長的心思。

沈若華不動聲色,分明笑的溫和,語氣也淡然,卻平白像冷風一樣紮人心:“難道表親便不能如同親生兄妹了嗎?還是說表哥只當我是表妹,而不願把我當做親妹妹看待?如此泾渭分明,我可是不依。”

楊景恒癡癡的看着她,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容,悲傷道:“華兒,你為何偏要裝作聽不懂。”

沈若華斂了斂眸,神色如古井無波。

她眉宇間帶了些無奈之色,心裏也十分疲累。

就算知道楊景恒方才救了她一命,她心裏除了感激,也生不出半分旖旎。她當然知道楊景恒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夫君,但她說服不了自己喜歡他,愛他。這世上分明有一位女子比她更愛楊景恒,她怎能毀掉本屬于她的幸福?

沈若華抿了抿唇,迅速屈膝行禮,留了一句:“不論如何,多謝表哥今日出手相助,表哥日後若有難處,我一定極力相幫。”說完,她轉身離開了此地,回到席間。

楊景恒心口冰涼,扭身離開了院落。

席間一人放下手裏的茶盅,起身跟了上去。

****

筵席結束後,沈若華領着習嬷嬷和蒹葭回到了在府上的住處。

前一陣楊清音吹多了風得了風寒,生怕傳染給沈若華,沈若華便從楊清音的院子裏搬了出來。

她的院落有些偏僻,但勝在夏天涼爽,院內還有一畝魚塘。

方才在席間喝了一些酒,腦袋有些昏沉,習嬷嬷年紀大了身子不好,沈若華便讓她先回去休息,讓蒹葭去幫她煮了一盅醒酒茶,茶還未來之前,她正坐在窗下吹風,緩解身上難受的感覺。

過了半晌,蒹葭端着托案走了進來,“小姐,醒酒茶來了。近些日子晚上風大,小姐小心着涼,怎能推開窗子吹冷風呢!”蒹葭放下托案,上前将支起來的窗子放了回去,“奴婢把外室的窗子打開了,開的窗子太多,小姐定會着涼的。”

沈若華端着茶盅喝着,慢條斯理的點點頭。

蒹葭站在她身旁,看着她有一搭有沒一搭的喝着手裏的茶,想了想開口問:“小姐心事重重,可是在想方才筵席上的事?”

蒹葭咬了咬下唇,掀裙跪在了地上:“奴婢該死,沒有保護好小姐,讓小姐受了驚,是奴婢的錯。”

“你無需自責,你又不會武功,怎能當場将她制住。”沈若華漫不經心的說。

蒹葭眸色一閃,順勢道:“小姐還是罵奴婢吧,若不是當時那一箭,奴婢現在恐怕就要以死謝罪了!”

“那你當真要謝謝表哥。”沈若華低低笑了一聲,将喝完的茶盅放到了桌上,吩咐蒹葭起身。

蒹葭緩緩站起身子,拍了拍膝頭走上前,一邊替沈若華收起茶盅,一邊狀似無意的說道:“箭竟然是大少爺射的嗎?奴婢以為大少爺是學文之人,在武學方面沒有什麽造詣呢,畢竟那箭插的那麽深。”

沈若華用絹帕擦了擦手,淡淡道:“表哥箭術不錯。”

蒹葭懊惱的擰了擰眉,捧着手裏的托案俯身退出了房中。

沈若華寬衣脫鞋上了床榻,落下桌上的帷幔,吹滅了屋內的燈燭,合上雙眼。

晚風從外室吹入,撩起窗前的帷幔。

沈若華驀地睜開雙眼,揪住了身上的錦被,眼底附上一層精光。

翌日,楊老夫人領着楊氏和沈若華一行人,乘着馬車來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前圍滿了百姓,沈若華還未下馬車,便聽見了百姓議論紛紛。

“聽聞之前那個毒殺公婆小叔的毒婦抓到了,今早大人就要審了!”

“這毒婦真毒,聽說她是在太師府被抓的,當時正要毒害福山縣主,幸虧沒有得逞!”

“這馬車上刻的楊家的标志,是楊夫人來作證了?”

楊老夫人被晴嬷嬷攙着走下馬車,她身着藏青色褂子,踩着金絲邊的繡鞋,手裏捏着一把金色的手杖,昂首走進大理寺。

還未邁入堂中,遠遠便聽見了方真真的叫嚣,直叫楊老夫人沉下了臉。

------題外話------

感謝183****0971,eixinbad9189b5d,eixin73947e32ce,三位小天使投的月票,麽麽噠~

發表評論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