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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若華淡淡一笑,“說沒說錯,你問一問你嫡姐不就知道了。”

站在後面意在看戲的白雲錦眼皮一跳,立即上前将白青往後拉了拉,溫吞道:“阿青,叫你在外面不要胡說,退親的事和沈大哥一點關系都沒有,我說了多少次了,你怎麽還不聽。”

白雲錦溫柔的拍了拍白青的胳膊,沖沈若華歉意一笑:“華兒,對不住,我這弟弟心直口快,又嫉惡如仇的,上一回在府上聽了一耳朵,就誤會了你和沈大哥,你千萬別和他一般見識。”

“哦,原來如此。”沈若華長吟了一聲,看着沒有被白青的話影響,頗為感慨的追加了一句:“雲錦,你這庶弟行事如此魯莽,遇事不知三思而後行,更是連子虛烏有的事都能拿出來宣揚,怪不得只能拿一個末等三甲。”

“你!”白青咬着後槽牙,想要上前,手臂卻被白雲錦死死鉗制,白雲錦面上看着和善,手下卻半點沒有收力,捏的他臉色有些扭曲,很是不甘的閉了嘴。

白雲錦沉默了半晌,忽然一笑,緩緩道:“華兒,此事是阿青錯了,我代他認錯,你得饒人處且饒人,便別再追究了。若是你惱怒他編排沈大哥和我的事……”白雲錦哽咽了一瞬,半晌才發聲:“我與你說句不是。”

白雲星上前扶住白雲錦搖搖欲墜的身子,眼裏滿是心疼,“姐姐,你沒事吧。”

白雲錦松開鉗制白青的手,淚眼朦胧的看了他一眼,白青立即會意,脫口便說:“姐姐,你明知我所言是真,你為何要忍辱給她面子!上一回她和她哥哥上門來羞辱姐姐,讓你空等三年,你還替他們兄妹着想!姐姐!你傻了!”

“住口!”白雲錦柔柔弱弱的嬌喝了一聲,用絹帕抹了抹眼角,抽噎道:“我與沈大哥的緣分,早就在這三年中消散了,如今他不願娶我,想要退親,我都無話可說。你也別再替我抱不平,往日,都是我一廂情願!”

白雲錦這一副癡情姿态,感動了周圍的不少的貴女,亦有不少欽慕白雲錦的富家公子在一邊暗暗唾罵沈戚不識擡舉,丞相家金尊玉貴的千金小姐愛慕他一個武将,是多大的福氣,偏偏他身在福中不知福。

沈若華輕嘆了一聲,溫柔道:“雲姐姐癡心,我自然明了,但強扭的瓜不甜,三年前哥哥便不喜歡雲姐姐,離了京城三年,以為雲姐姐能放下,沒想到雲姐姐依舊如此執着。”

“華兒,你懂我的心思,我怎舍得放下呢。”白雲錦順着沈若華的話往下說,低垂的眼中滿是算計,心裏得意不已,她在大庭廣衆之下訴說對沈戚的愛慕,是為了招顯她對沈戚的“癡情”,這世間人,對癡心女的同情總歸要大一些,更何況她身份不菲,只要時間一長,便是為了堵住悠悠衆口,楊氏也會逼迫沈戚娶她。

能達到目的,做一回世人矚目的癡情女子有什麽不好?只要能掌控沈戚,她就等于替四殿下招募了一個将軍。

白雲錦這麽一攪和,方才的事便也草草了結了,衆人紛紛散去,幾個和楊景恒交好的公子将他喊離了此地,沈若華和楊清音相攜往女賓席所在的院子走去。

她們繞的府上小路,四下沒有什麽人,楊清音湊近了沈若華些,低聲問道:“白雲錦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我記得你之前同我講,她喜歡四殿下,怎麽現如今對表哥也是一副戀戀不舍的态度。若是她真是朝三暮四,你怎的還附和她癡情?”

“我之前也叫她騙了去。”沈若華抿了抿唇,“之前我以為她對哥哥是真心,後又看見她對四殿下獻媚,本也沒多想,以為她只是移情別戀,哥哥回來後,我看她這副作态,才知她怕是另有所圖。”

楊清音疑惑不解:“她身為丞相之女,想嫁四殿下為妻不過是丞相說一句話的事,她這是心裏愛慕四殿下,實則又對表哥念念不舍嗎?這樣的女子,你還敢奉承她癡心?”

沈若華微微一笑:“她想要假做癡心,便讓她裝好了,只是這紙包不住火,她現在裝的越癡情,往後露出了馬腳,就越難看……”沈若華慢悠悠說。

二人漫步回到席間,前腳剛剛落座,後腳楊老夫人便笑盈盈的走了進來。

在上首落座,衆人起身行禮:“給楊老夫人請安。”老夫人是先帝親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德高望重,席間身負一品诰命的夫人不少,但年歲低了楊老夫人一頭,在此也是以她為尊。

楊老夫人擡手往下壓了壓,示意衆人坐下,“大家不必多禮,不必拘束。今日筵席,是為了慶賀我孫兒高中狀元,請大家來,就是圖個樂呵。大家都盡興,莫要和老身客氣!”

席間衆人都笑了,都知曉楊老夫人和善,大家也的确沒有拘束,待院內絲竹歌舞奏起來後,便都各自用膳暢談。

月門外不少的丫鬟端着膳食輪流進入,一一擺在衆賓客身前的桌案上,沈若華和楊清音比鄰着坐,用團扇擋着臉聊天,也沒碰桌上的東西。

一個侍女腳步飛快的從月門進入,偷偷站到了沈若華的身後,時不時的打量她幾眼。

見她只顧着和楊清音說話,看也不看一眼桌上的東西,臉色微微扭曲,因着着急,額上還冒着汗珠。

桌上的膳食,每隔一陣子都會更換,以免有些糕點長時間沒被品嘗,壞了口感。眼看着下一批更換的侍女就要過來,那人下定了決心,咬着牙邁上前了一步。

她腳尖剛剛挪上前,眼尾便瞥見一幕,急急頓住上前的身子。

“娘,我想吃點心。”

一道軟糯的嗓音在沈若華身側響起。

正在說話的楊清音停了下來,偏頭往沈若華身後一看,彎起眉眼笑了起來:“景泰,原來是你啊。”

被楊二夫人抱在懷中的小男孩沖楊清音點點頭,“大姐姐好。”

沈若華扭頭看去,正巧對上楊景泰的雙眸,她二人從未見過,楊景泰有些膽怵,不禁往楊二夫人懷中縮了縮,楊二夫人悶笑一聲,将他往外拉了拉,溫柔道:“景泰別怕,這是你表姐,你喊華兒姐姐!”

楊景泰乖巧的喊了一聲,沈若華報以微笑,指尖捏了捏他嬰兒肥的臉,停了幾息便松了手,放回腹間。她擡眸看向楊二夫人,問道:“之前聽說景泰莫名摔下了樹,二舅母去過護國寺後,不知現在情狀可否好一些?”

楊二夫人眉眼稍陰沉了一些,将景泰攬入懷中,不動聲色的捂住了他的耳朵,開口道:“住持說,沒有什麽旁的問題,樹雖然高了些,但幸好摔在了綠茵上,沒傷到腦袋。”

楊清音拉了拉沈若華的衣袖,湊在她耳邊道:“好像是舅舅房中的人作祟,這麽幾個月,清出去不少人了。”

楊二老爺才學方面與楊太師相似,但在感情上,是個處處留情的人,雖然娶了楊二夫人,但府上的庶子庶女也是層出不窮,疼寵的比正房嫡出的楊景泰還要多一些,其中屬梅姨娘所出的楊馨最甚了。

怪不得楊二夫人提到這事會不高興,自己的兒子被丈夫的小妾算計,還險些摔成傻子,換成誰都要惱火。

沈若華沖楊二夫人歉意一笑,她懷中的楊景泰被母親捂住了耳朵,卻并未掙紮,老老實實的待在她懷中,只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希冀的看着沈若華,時不時的再看一眼她桌上的東西。

沈若華低低一笑,問道:“是不是餓了?你想吃什麽,姐姐給你拿。”

楊景泰眼睛一亮,從楊二夫人懷中坐了起來,指向沈若華的桌子:“我想吃那個!”

楊二夫人将他往回一拉,說道:“你想吃什麽,咱們桌上都有,別去饞你姐姐的。”

楊景泰委屈的看了一眼楊二夫人,“娘,咱們桌上沒有,只有姐姐那裏有,娘能讓姐姐分景泰一塊嗎?”

“怎麽會呢!”楊二夫人問:“你想吃哪一盤?”

楊二夫人對着他所指的,在自己桌上尋找起來,找了片刻,發現竟真沒有那道糕點。

楊清音将那盤糕點往前拖了拖,定睛一看,掩唇一笑:“這是杏仁酥啊,是華兒喜歡的點心,許是哪個知道華兒喜愛這糕點,獨獨給她一人上了一盤。”

沈若華看了眼那盤杏仁酥,笑着道:“既然景泰想吃,便給景泰吧。”

她伸手撚起最上頭的一塊,遞到景泰的嘴邊。

楊二夫人沒有拒絕沈若華親近楊景泰,拍了拍他的肩:“景泰可要謝謝華兒姐姐。”

楊景泰用力點了點頭,迫不及待的張嘴,打算咬一塊下來。

沈若華臉上帶笑,目光看着手裏的杏仁酥,眼看楊景泰就要咬上,沈若華手臂微微一顫,心裏不明有些心悸。

眼看便要吃到心心念念的糕點,沒想到捏糕點的人,卻突然之間撤了手。

楊景泰一下子咬了個空,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沈若華。

沈若華眉眼低垂,看着手中的糕點,不知在想些什麽。

楊清音和楊二夫人都十分奇怪,楊二夫人下意識的以為沈若華想吃,便将楊景泰摟回了懷裏:“景泰乖,那是你華兒姐姐的東西,她還沒嘗過呢。你聽話,別去饞姐姐的東西,再等一會兒,娘讓人做一盤給你吃。”

原本十分乖巧的楊景泰不依,眼裏頓時就蓄上了眼淚,拿着微胖的小手委屈的揉着眼睛。

楊二夫人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尴尬的替他抹眼淚,“你這孩子,你哭什麽呀。”

沈若華從沉思中回過神來,見楊景泰控訴的看着自己,莞爾說道:“姐姐沒有不讓你吃,只是怕糕點太甜不和你味口,姐姐想先嘗一嘗。”她捏住袖口,将糕點舉到嘴邊。

她放緩了動作,目光漸漸往身側游移,那一股強烈的視線不受控制的落在她身上,被沈若華捕捉。

沈若華蒲扇似的長睫撲朔,嘴角微微一勾,那糕點眼看就要碰到嘴唇,便見她輕吟了一聲,又把手放了下去。

楊清音覺得十分奇怪,擰着眉問:“怎麽又不吃了?”

“近日嗓子有些不大舒服,若是這糕點太甜,我怕是又要遭殃了。”沈若華笑說:“找旁人來試一試吧。”

楊清音正想說她來,就見沈若華擡手,沖着身後陰影中的人招了招手:“那邊那個丫鬟,過來。”

那人身形狠狠一顫,幾乎要把頭埋到地上,蒹葭眯了眯眸,扭身拉住她,往前推去:“小姐喊你呢,沒聽見嗎?”

那人踉跄着上前,慌張的跪下,啞着嗓子道:“奴婢該死,奴婢方才走神了,請小姐恕罪。”

“無礙。”她把頭埋的太低,看着的确是懼怕的模樣,沈若華只能看得見她盤起來的發髻,卻看不見正臉。

她淡淡一笑,将手裏的糕點舉了舉:“我怕這糕點太甜,會傷了小少爺的牙,你替我嘗一嘗,再告知我,這糕點甜還是不甜。”

丫鬟身子一抖,沙啞的聲音微顫:“這、這糕點是給小姐的,哪裏是、是奴婢能輕易品嘗的。小姐放心,做糕點的師傅在府上做了很多年,不會做的太甜的。”

沈若華臉上的笑斂了下去,不悅的啧了一聲,“廢話這麽多作甚,我要你嘗,你就給我好好的嘗!”

沈若華語落,院中忽然就安靜了下來,一邊跳舞的侍女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彈琴的人方才被沈若華的聲音吸引,一時間忘了繼續,見此情狀不對,正欲繼續,便被上首的楊老夫人擡手制止。

“怎麽了華兒?”楊老夫人溫和的問道。

沈若華凝着這人的頭頂,笑着回應:“無事,我只是想讓這丫鬟,幫我嘗一嘗這糕點的味道,奈何她怎麽也不肯。”沈若華慢悠悠的把糕點往她眼前挪了挪:“我再問一遍,你是吃,還是不吃?”

丫鬟的身子被沈若華等人擋住,邊上的賓客也不知發生了何事,皆是一頭霧水。

楊氏抿了抿唇,起身打算上去打圓場。

楊清音看情況似是不大對勁,彼時的沈若華,和平時那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大相徑庭。

雖說态度也是淡淡的,但莫名帶了一些壓迫,叫她一時間也喘不過氣起來。

“華兒……”

“看來你是不肯了。”沈若華眼中帶了一絲陰狠,聲調冷厲:“蒹葭,壓住她,給我塞進去!”

沈若華話音剛落,那丫鬟猛地直起了身子,一抹寒光從她袖中閃出——

楊清音驚呼了一聲!

“她有刀!華兒小心!”楊清音作勢要撲上前去。

沈若華瞧見那寒光之時,心口也是猛地一顫。

她沒想到,方真真居然做了兩手準備。

看來她的确是恨極了自己,寧願同歸于盡,也要殺了她。

沈若華用力推開要撲過來的楊清音,寒光逼近眼前,她摸到了懷裏的匕首,貝齒緊咬,正欲抽刀,便察覺腦後一道勁風襲過,擦着她耳旁的飛起的碎發,直直朝着方真真而去!

哐當一聲,那泛着銀光的匕首跌落在地上,清脆的聲響,與沈若華彼時的心跳不謀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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