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我終于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盛夏,我換了一套裝扮,扔掉了牛仔褲和T恤,換上裙子和涼鞋。頭發逐漸長了,我想把自己從着裝到性格一點點的改變,我想要變得文雅而有氣質。
每天清晨,顧雨辰都會開着他的寶馬來公司上班,從我身邊疾馳而過時帶來一股溫風。我很懷疑這裏的工資是否夠得上他的汽油花銷,事實上我多慮了,他個人的存款利息就夠得上在東二環周邊最好的樓盤租上好幾套。這些是後來從小鶴那裏聽到的,而我一直認為自己的思想沒有那麽銅臭,我更關注的是一個人的能力與為人。
對于老謝借錢那事,最後我好一頓推脫借給了他兩千。一來是安撫了他的情緒,畢竟兩千也不算小數目,夠我一個月的房租了。二來也為了防止詐騙情況發生。雖然我不知道他打算把錢用在何處,但作為哥們,我認為我已經做得很到位了。而且來北京這段時間,我确實也沒攢下多少錢。
這幾個月來和老謝的聯系只是通過電話,彼此間共同語言越來越少。好久沒有人來跟我談理想,還有點不太适應,仿佛人生一下子沒有了目标。
直到有一天電話在工作時間意外的響起,看來電的號碼是老謝打來的,接聽後又沒有人說話。連續幾次,有時候只有哦哦啊啊的聲音,我才開始感覺到害怕。會不會是老謝出了什麽事,我有點擔心。而且不只是擔心這個人,也擔心我借出去的錢。
在接連幾個奇怪的無應答的通話之後,我把電話回過去。大概是響了七八聲,老謝才接聽。聽到他的一聲“喂”,我心裏的石頭才算落地。我将自己遇到的事情沖着老謝好一頓抱怨,他一直笑呵呵的聽我說完,然後給我講了一個好長的故事。
有一對年輕人,下鄉插隊相識相戀。男的後來通過努力考上了大學,家裏的條件并不好,女的省吃儉用為了兩人能過上好的日子。兩人結婚之後,女的單位給了一套房子居住。雖然房子很小,但也算是兩人安穩的住所,而且鄰居都是廠子裏的同事,相互之間也有個照應。男的畢業之後也分到這個廠子做工程師,工資比先前多了一點,一家人的生活才算過得好一些。女的懷孕了,需要營養,平時吃的那些東西明顯不足。鄰居趙大姐是個熱心腸,送來了自己家的食品。因為趙大姐的愛人在農場工作,有時候會偷偷送一些羊奶回來,時不時的也有一些新鮮的果蔬。趙大姐就把這些有營養的食品偷偷的給這個女的。孩子生下來白白胖胖,女的非常感謝趙大姐的恩情。兩個鄰居成了好姐妹,趙大姐也時常到她家去串門。聊得多了,趙大姐才講出自己的家事。原來趙大姐年輕時候因為營養不良,剛懷孕沒多久就流産了。後來又懷了一個孩子,卻難産了。生下來的時候因為大腦缺氧,變成了腦癱兒。命運待她如此不公,趙大姐幾次想到自殺了事,為了孩子,最終堅強的挺住了。
“她不能死,你知道嗎,她要照顧她的孩子。”謝禮說道這裏聲音顫顫的。
“你別哭。你這說的也不是個故事呀,看樣子是真事。”我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趙大姐不是你媽吧?你應該不是那個腦癱孩子吧。”我補充到。
“不是。趙大姐是我家的老鄰居,我們家的恩人。”我感覺到謝禮在忍着不哭出聲。
“哦,是這樣。那她怎麽了?”我問。
“她患病多年,愛人前幾年去世了。本來照顧一個殘疾兒子就夠艱難的了,禍不單行,她自己又突發腦溢血……”謝禮慢慢平複了心情,輕輕地講述着。
“搶救過來了嗎?”我問。
“之前發生過一次,幸虧他的傻兒子還明白點事,跑過來喊我媽。這次就沒那麽幸運了,送過來的時候已經不行了。今天給趙阿姨下葬了,以後的路,小童要自己走了。”老謝聲音低低的。
原來那個腦癱的孩子就是小童,剛才一定是拿着謝禮的電話随意的撥起我的號碼。于是我想起那天那個借錢的電話,原來當時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我相信謝禮講的這個故事,替他感到難過,同時也對自己沒有信任他感到羞愧。
“趙阿姨這次出事,小童也是去你家裏找你的?”我問。
“不是。”謝禮平靜的說,“我當時正巧在醫院。本來是想跟你借錢給我爸做手術的,因為手術費實在湊不上來了。本來覺得跟你借錢,你也會很為難,想少借一點。後來我爸的病嚴重了,就想着多借一些吧,又怕你不會借那麽多。總之好糾結,不過謝謝你。”
謝禮的這句謝謝,讓我十分難受。我錯怪了一個真誠的兄弟,我對自己的行為感到十分丢臉。想到前陣子謝禮拾金不昧的事,他不方便跟我講太多,一定是因為他當時在醫院照顧病人。即使這樣急着用錢,他仍然會把撿到的錢還給失主,他一定是比別人更了解失主急着用錢的心情。難怪他會在去醫院的路上撿到錢,原來他每天也走這條路,為了去醫院照顧生病的爸爸。想到這些,這段時間的那些疑問就全部解開了。
“叔叔病了?我不知道,抱歉。我最近經濟也比較拮據,真的太抱歉了,也沒幫上什麽忙。”我不好意思的連聲表達我的歉意。
“沒事,現在不用了。你借我的錢,我留作小童的生活費了,我會盡快還你的。”謝禮真誠的說。
“小童?他沒有親人了麽?怎麽不送到他親戚那裏,還需要你來“贊助”?”我問。
“沒有啦,親人都找不到了。小童雖然比我大,卻跟個小孩子一樣,還算好照顧。”聽了謝禮的回答我才知道,趙阿姨走後,小童就沒有親人了,謝禮承擔下來照顧他的重擔。
“你傻嗎?我的天!你不是還要照顧你生病的爸爸嘛。”
“趙阿姨是我家的恩人,那就是親人!小童就是我哥,難道我不應該照顧他嗎?”
聽到謝禮的話,我突然發現自己有多麽自私。我總是用世俗的眼光去看待這些事情,我總覺得我發掘的才是真正的人性。而此刻,我錯了,我在謝禮面前那麽渺小,以至于我連鑽到地縫裏的機會都沒有。
“叔叔的手術費還差多少?我找人湊湊。”為表達我的真誠,我決定幫他們一把,助他們度過難關。
“不用了,我爸的病治不了,不打算治了,已經出院了。接下來我得找個工作,努力把向大家借的錢還了。”他聲音堅毅,堅強的讓我不忍心。而我此刻愣在這裏,又能為他們做些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