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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真真吓得縮了縮脖子,不由自主的往老夫人身後躲,老夫人抄手将她攬到後頭,不動聲色的對楊氏笑道:“真真是老身娘家的孩子,今日你娘五十大壽,老身自然是帶她來賀壽的,這賀壽之人自然是越多越好,梅兒還計較這些?”

今日是楊老夫人的大日子,楊氏看的很重,又因着上回的事不想和沈家打太極,冷眼掃了掃方真真道:“若真來賀壽,無非是多一個位子,但盼她別抱着什麽不幹淨的心思來,若是擾亂了我娘的壽宴,我一定饒不了她。”

沈老夫人的臉刷的沉了下去,她不敢相信在這麽多人跟前,楊氏居然敢落她的面子,站在一旁的金氏笑着上前:“大嫂,今日是母親壽宴,大家都和和氣氣的好,真真是來賀壽的,大嫂只管放心。”

“但願如此。”楊氏收斂了身上的鋒芒,對着沈正平一行人點了點頭,轉身進了楊家。

金氏和沈正元打了個招呼,提着裙擺去追楊氏,沈正平公然被楊氏留在此地,氣的臉色發青,他咳嗽了幾聲掩飾眸間的戾氣和憤怒,陰沉着嗓子道:“娘,兒子去和那邊的大人說幾句話,二弟,你帶着娘先進去吧。”

沈正元對楊家的态度像是對祖宗似的,他一邊帶着老夫人進府,走到門口還要對着門外的小厮點頭哈腰,笑着說上一句:“恭賀楊老夫人生辰大壽!”那姿态,和小門小戶上來奉承的姿态一樣。

楊家的下人都是人精,心裏頭瞧不起這家人,面上卻帶着大方的笑容,拱手回禮:“多謝多謝。”

沈老夫人覺得丢人,一把将他拉了回來,走進楊府,見四下無人注意,才冷着臉訓斥沈正元:“沒出息的東西,楊家是你大哥的岳家,楊似梅是嫁進沈家,不是你大哥入贅的楊家!”

“娘,你追究這做什麽!”沈正元沒覺得有哪裏不對:“楊老夫人大壽,兒子無非是賀一句壽罷了,怎麽牽扯到什麽入贅的事兒上,您別想太多,三弟,弟妹啊,我去那邊走走,你們照顧好娘。”

沈正業嘆了口氣:“哥哥去吧,娘有我和顧氏照料。”

沈正元心滿意足的離開了楊府,沈蓉也被交好的貴女喊走,顧氏和沈正業跟着老夫人在楊府走動,欣賞府上的風景,偶爾駐足嘗一嘗下人呈上來的糕點,沈正業和顧氏倒沒覺得什麽,只是跟在後頭的方真真,有些安耐不住。

“姑奶奶,真真想去和那邊的姐姐們聊天,一會兒再回來陪姑奶奶。”方真真欠身行了個禮,希冀的看着她。

沈老夫人擺了擺手,“去吧,看着點時辰,可要早一些回來,別錯過了。”她淡定的叮囑。

方真真應了一聲後,便火急火燎的離開了此地。

楊老夫人今日穿着金色的對襟長袍,上頭紋着的仙鶴栩栩如生,金色的滾邊雍容貴氣。

她坐在楊府的大堂之上,接見幾個前來請安的貴女,楊老夫人家世顯赫,但性情溫柔,上了年紀後沒有別人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勢氣,反倒更加平易近人,大堂之內的氛圍其樂融融。

見楊老夫人有些疲累,那幾個貴女和她們的母親都很有很眼力見的退了出去,堂內沒了什麽人,老夫人也能喘口氣,接過丫鬟奉上來的茶,喝了好幾口才壓下嗓子裏的沙啞。

“老夫人,老奴扶您去房裏歇歇吧。”晴嬷嬷将茶盞放到丫鬟舉着的托案中,擰着眉欲要去碰她。

從清晨開始就陸續有人前來,老夫人這麽兩個時辰的功夫,已經見了無數個世家小姐,明顯乏累不少。

楊老夫人擺了擺手:“今日是壽宴之日,我怎能回房休息,屆時讓參宴的客人如何看待。我無礙的。”

楊老夫人剛說完,門外便來了一老一少兩個女子,年輕的膚白貌美,翦水秋瞳生的十分标志。

中年女子穿的很是富貴,身材豐腴,她二人一道邁進房中,欠身行禮:“臣女羅明珠,見過楊老夫人。”

“祝老夫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她嗓音婉轉清麗,叫人看着便心生好感,但楊老夫人的态度,卻和對待方才那幾個女子沒什麽兩樣,照樣是客氣的笑了笑,擡手示意她起身。

羅明珠垂下頭起身,眼底劃過一絲不甘,站在她身側的婦人轉了轉眼珠,笑着說道:“楊老夫人萬福,臣婦是羅太傅的夫人羅于氏,這是臣婦的女兒明珠,今年十四。”

待她表明了身份,楊老夫人臉上客氣的笑容便立刻冷了下去,她看着于氏片刻,問道:“你是羅廣行娶的續弦?”

于氏笑容一僵,擰了擰手中的帕子:“是、是啊,沒想到楊老夫人也知道……”

楊老夫人臉上沒了笑:“我以前待梨兒如親生女兒,自然與羅家有接觸,聽說羅兒死後他又覓得嬌妻,想必就是于夫人了,于夫人看着十分年輕,羅廣行這東西,還真是沒皮沒臉。”

楊老夫人不冷不熱的啐道,伸手取過放置在一旁的茶盞,抿了一口。

站在她面前的二人呆若木雞,于氏萬萬沒想到楊老夫人如此不近人情。

她正是因為知道羅廣行和楊太師之前的交情,才帶着女兒上來攀親,本以為看在往日交往的面子上,楊老夫人能多提攜她女兒一些,沒想到楊家這老夫人如此冷血,不僅不親近她二人,居然還嘲諷她和羅廣行的年紀。

羅明珠又羞又恨,羞得是家裏老夫少妻的事兒被人放在了明面而上說,恨的是楊老夫人不近人情,當衆讓她和母親下不來臺。羅明珠癟了癟嘴,委屈道:“老夫人,我爹爹是真心心悅我娘,即便她二人生不逢時,但老夫人怎能拿這當做笑料,來嘲諷我娘呢!”

于氏一驚:“明珠!”

楊老夫人冷冷擡眸,“小姑娘,你這話是說,你爹和你娘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了?”楊老夫人嗤笑了一聲,手中茶盞擲在桌上,發出一聲悶響:“你說這話,可想到你爹早亡的先妻!可有想到你同父異母的姐姐!”

碰巧從門外經過的幾人聽楊家的老夫人發怒,紛紛駐足觀望,想知道裏頭究竟發生了何事。

于氏悔極,她一邊拽着呆愣的女兒,一邊和楊老夫人賠禮:“老夫人勿怪,明珠她、她年紀小,她是有口無心。”

楊老夫人睨了她一眼:“日後多教教她說話,免得日後說出什麽不好聽的,贻笑大方。”

于氏面上止不住的賠禮,心裏卻把楊老夫人翻來覆去的罵了好幾遍,在這丢了臉,她也待不下去了,轉身打算領着女兒離開,卻被老夫人喊住:“等等!”

于氏勉強的笑着:“老夫人還有何吩咐?”

“婉君那丫頭呢?老身記得,專門給她發了張帖子。”楊老夫人雙手搭在膝上,威嚴問。

于氏臉色一白,支支吾吾道:“婉君、婉君她、她不與臣婦一道,臣婦也不知,她現在可到了府上……”

于氏很是心虛,實則她是怕讓羅婉君來了楊府,會叫楊太師和楊老夫人想起年少時的約定,她好不容易才将羅婉君拿捏在掌心,打算好好利用一番,替她的一對兒女鋪路,又怎能放任她嫁進楊家,絕地翻身呢?

于氏特意收起了那一份請柬,裝作楊府并未給她發請柬的模樣,光明正大的領着女兒前來露臉,若運氣好的話,興許楊家就能看上她女兒明珠,能和楊家大少爺湊成一對,是如何的殊榮。

于氏心裏的小算盤打的噼裏啪啦響,楊老夫人活了這麽多年,還能看不出她點小主意,前腳将她二人趕出去,後腳就喊了府上的幾個得力嬷嬷,要她們盡快前往羅家,将羅婉君接來。

沈若華二人到時,老夫人正打算回房換一身衣裳,瞧見沈若華和沈戚結伴前來,楊老夫人歡喜的合不攏嘴,連衣裳都不換了,連忙帶着她二人進了正堂,前來賀壽的夫人們陪在老夫人的身邊,紛紛笑着說道

“楊老夫人好福氣呀,有這麽好的一對外孫,縣主聰慧标志,少将軍俊美無俦,這是誰也羨慕不來的好氣運!”

“誰說不是呢。”有些人難免心裏泛酸,拽着自己家女兒兒子唉聲嘆氣,心想她們怎麽就沒這麽好的福氣。

楊老夫人笑得開懷,半點不掩飾自己被取悅的歡欣,也絲毫不謙虛,背脊挺直,眼底都泛着驕傲的光。

她的一對外孫,就是誰也羨慕不來的優秀!

沈若華和沈戚一道跪下,異口同聲:“祝祖母健康順遂,福壽綿長。”

“快起來快起來。”等他二人依照規矩說完了吉祥話,楊老夫人便不舍得她二人繼續再跪下去。

沈戚站起身,從身旁侍衛手中捧過一個禮盒,親自呈到了楊老夫人跟前,他俯下身,道:“戚兒邊關三年征戰,錯過了外祖母三年生辰,是沈戚不孝。今日送這玉樹,願外祖母松鶴長春,日月昌明。”

随着楊老夫人将禮盒推開,那匣子中半人身的翡翠青松印入眼簾,通身綠的純粹,在室內便能瞧見那耀眼的光澤,邊上的人們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青松都是翡翠雕刻啊!”

“少将軍竟然如此大的手筆!”

這翡翠綠的沒有一點瑕疵,能雕刻出半人身的青松,價值連城。

楊老夫人喜好翡翠,她上手觸碰了一下,便再不敢碰:“老身真怕,把這東西碰壞了。”

楊老夫人很是感動:“戚兒有心了。”

沈戚将東西交給府上的人,笑着退了回去,“戚兒愚笨,只能送這些俗物讨祖母一個笑臉。華兒可是為祖母的生辰準備了許久,隐瞞的死死的,連我和母親,都不知她準備了什麽給祖母。”

沈若華狡黠一笑:“左右,是哥哥比不過的就對了。”

壽宴在天昏時開始,直到午時左右,賓客大都到齊。

男女賓客暫時分開,太師府有武場,男子大都去那兒打發時間,女賓則聚在府上的各處,欣賞風景相互閑聊。

霍孤也收到了楊老夫人的請柬,因為早朝時被皇帝留下耽擱了許久,連這身便服都是他在馬車上更換的。

等他來到楊府時,楊府門前已經沒了什麽人。

迎接賓客的小厮都快回去了,瞧見霍孤從馬車上走下,小厮立即打起了精神,“小的給榮親王請安。”

霍孤來過太師府,本是想直接去尋楊老夫人,卻在半路被匆匆趕來的太師攔下。

楊太師嚴肅的躬身作輯:“臣給王爺請安。王爺莅臨,臣未曾遠迎,還望王爺恕罪。”

因着霍孤遲遲未到,他便以為霍孤不來了,沒成想他雖到的遲,竟然也給了楊家這個面子。

霍孤回了個禮,态度謙恭:“太師客氣了,本是本王來遲,與太師無關。今日是夫人壽宴,是本王失禮了。”

“王爺說的哪裏話。”太師做了個請的姿勢:“臣領王爺去書房歇息,王爺這邊請。”

霍孤擡手婉拒:“既然是夫人生辰,本王準備了賀禮,怎麽能不去看一眼。”

這意思,便是要當衆送禮了。楊太師有些愣神,直到将他引到楊老夫人所在的正堂,才猛地反應過來。

見霍孤極為熱情的上前給楊老夫人行禮,楊太師詫異的瞪圓了眼,恨不得當場揉一揉,看看可否是自己老眼昏花了。

楊太師慌,被霍孤行禮賀壽的老夫人也慌。

“王爺怎能與老身行禮呢,王爺能來,就是老身的榮幸了。”楊老夫人是女輩,到底有些不大适應。

她說歸說,霍孤改行的禮一樣不少,他将送來的名貴賀禮交到楊家下人的手中,一本正經道:“夫人是今日的壽星,又是本王的長輩,這哪有不合規矩的道理。”

聞訊趕來的太子一行人也險些驚掉了下巴。

楊老夫人手足無措的看着自家夫君,楊太師收整了心情,臉色難喻的走上前,擋住了身後受寵若驚的夫人,與霍孤恭恭敬敬的行禮道謝,屋內的楊家衆人亦是一道。

霍孤喊了楊太師等人起身,掃了一眼衆人,發現楊氏、沈戚,和楊景恒幾個都在場,唯獨不見沈若華的身影。

他在這已經過了一段時間,不知沈若華去了何地。

知道她今日将那柄彎弓帶來,霍孤抓心撓肺的好奇,他努力把持着沒有發問,坐在屋內與楊太師等人閑聊。

心不在焉的。

他望着茶盞中起起伏伏的茶葉,心亦是漂浮不定。

他擰了擰眉,放下了茶杯。

素來冷冽的嗓音盡量放緩:“老夫人,不知,縣主此時人在何處?”

坐在他對面喝茶的沈戚長睫一顫,遮掩了眸中的深沉。

老夫人還未作答,習嬷嬷便從院外踏入:“老夫人,我們小姐請您和諸位移步去後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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