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雲影,快點回來!”
夢雲影聞言只是身形頓了頓,卻并沒有停下腳步,眼見她離那饕餮僅剩下不到一丈的距離,我終于低咒了一聲,施了個仙術沖了過去,橫擋在夢雲影身前。
我扭過頭去,一把拎起夢雲影的衣領,怒吼道:“你瘋了麽?你當自己幾斤幾兩,真是活膩了!”
夢雲影低着頭,也不回嘴,任由我責罵。我見她如此,一時倒也不好太過嚴厲,正待打算回身去對付饕餮,卻見夢雲影死死地盯着我身後,嘴角揚起了一個詭異的弧度……
我蹙着眉頭,不解地望着她,直到背上傳來一陣撕心裂肺地疼痛,我才終于明白那個笑的含義。我強忍着痛,強迫自己靜下心來。眼見那饕餮又要再次攻上來,我趕忙捏了個結界訣,卻不知何故,那結界剛剛建起來,卻又好像一個泡影一般消散。我心中一驚,接二連三地捏了火訣、風訣,皆是如此。
眼見那饕餮一個大掌又要招呼上來,我無奈地閉上了眼睛。沒想到如今天要亡我,本仙死之前,竟還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只怕将來又是一個天上那些個無聊之人茶餘飯後談論的笑話。我只聽見饕餮一聲怒吼,恰巧背上的傷又狠狠地疼了一下,本仙眼前一黑,極華麗地側倒了。
本仙從小到大從沒暈過,自然不知道暈了之後會是怎樣一番光景。不過瞧着眼前這片頗為熟悉的場景,估摸着是九重天上無疑了。
不遠處,一個女子正坐在樹下梳理着青絲,懶洋洋地好不惬意。我鬼鬼祟祟地朝她背後走去,待近了,便忽然一下躍到她的面前,大呼一聲:“二姐!”
女子似是被吓的不清,手一抖,原本握着的梳篦都掉在了地上。二姐指着我的鼻子,眨巴了兩下眼睛:“鳳引?”
我樂呵呵地點了點頭,一屁股在她身邊坐下:“姐姐好興致啊,如此梳妝,莫非是去會二郎神?”
二姐用食指狠狠地點了點我的額頭,只是臉上的表情仍舊滿是疑惑:“你不是在凡間歷劫麽?怎麽可能還沒歷完劫數便回到天上?”二姐皺着眉頭,冥神苦想,忽然一手搭着我的肩膀,雙眼放光道:“我說……鳳引你不會是死了吧?神仙歷劫的時候若是死了,便能回到仙界,不過卻必須被除去仙階……啧啧,莫非……”
我嘿嘿幹笑了兩聲,離二姐稍稍挪開了些。死沒死我是不知道,不過即便是知道,我也不可能承認。
二姐撿起地上的梳篦,繼續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梳理長發:“不過說實話,我看你好像也不該是死了,代表仙階的印記還在。”
我聞言猛點頭,我也覺得,我好歹也是一介神仙,怎麽能被饕餮撓了一掌便随随便便死了呢?
二姐盯着我看了半饷,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表情嚴肅道:“鳳引,你現在一定是仙魂離體。趕緊回去,時間長了,你便真就得歸天了。”
“啊?”仙魂離體?我呆愣愣地盯着二姐,卻見二姐猛地一把向我推來。我只覺得背上一陣刺痛,再睜開眼時,見到的,卻是雲蓮一張布滿胡茬的臉。
雲蓮見我醒來,臉上的疲憊一掃而光,眼中閃爍的,除了激動,還有些許我所看不懂的情緒。我還沒來得及說話,雲蓮便一把将我摟進懷裏,輕輕地靠在我的頸側,小聲的哽咽。我一時倒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只好任由他靠着我,眼淚将我的衣領打濕一片。記憶裏,除了小時候和我鬧變扭,雲蓮便好像再未在我面前哭過。我聽着他輕輕哽咽的聲音,心中一動,不知不覺地伸出一只手,從他臂下穿過,輕輕地回抱住他。
雲蓮整個人一怔,忽然停下了哭聲,稍稍同我拉開了些距離,聲音顯得有些嘶啞:“師父,你終于醒了……”
我看着這樣的雲蓮,心中滿是不忍。看他一臉疲倦,整個人似乎也消瘦了許多,想必我受傷昏倒的這些日子,他定是吃了不少苦。我伸出手指,輕輕地拂過雲蓮下巴毛茸茸的胡茬,心中縱是有千般言語,此時也不知道該先說哪一句好。
本仙心中一團亂麻,待小心地權衡了一番輕重,才終于斟酌出了我清醒之後對雲蓮說的第一句話。
“雲蓮……先把胡子剃了吧……”
我靠坐在床邊,頗有些無奈地看着縮在一旁直發抖的小地仙。果真是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我不過去二姐那神游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小地仙卻說我已昏睡了三日。想來是自己害大仙受了傷心有愧疚,從頭至尾,小地仙都不敢正眼瞧我。我小心碰觸了一下背上的傷,不禁倒吸一口冷氣,沒想到我向來養尊處優,如今也逃不過要受這皮肉之苦……
“小地仙,本仙昏過去之後,那饕餮如何了?”
小地仙聽見我問話,忽然滿臉激動地回道:“大仙不知,您暈過去後,您那徒弟雲蓮急急忙忙趕了過來,将您護住。小仙沒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總之那饕餮見到雲蓮之後,忽然大吼一聲,接着便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束手就擒。之後雲蓮取了您的捆仙繩将饕餮制服,小仙前日已将它送回天庭。”
我“嗯”了一聲,挑眉看他,小地仙胡子顫了顫,連忙接着道:“當然,小仙已經禀告了上面的仙君,說是大仙您親手制服了饕餮”
我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小地仙倒也識趣,如此也不枉費本仙白白受這皮肉煎熬。我擺了擺手,小地仙很識趣地退了出去,屋子裏倒是一下子安靜了許多。
我安靜地坐着,來錢依舊同往常一樣趴在我床腳睡覺。周遭的一切好像都未變,卻又好像變了。
我呆呆地盯着掌心,為何那饕餮攻來的時候,我會一點仙術也使不出來?認真算來,這倒也不是第一次,雖不曾在意,但當日酒醉初醒時,我的仙術也曾失靈過。按理說,我這等仙階的神仙,下凡歷劫,仙術并不會因此消失。這次我險些因此喪了命,如今竟連緣由都找不出來,倒當真是糊塗神仙了。至于那饕餮……我雖不曾親眼瞧見,不過聽小地仙的描述,那饕餮似乎對雲蓮畢恭畢敬。饕餮生來便是玉帝的坐騎,除非是皇族之人,但凡一般點的神仙,它都不會放在眼裏。如今雲蓮不過是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凡人,即便他的天資再過人,饕餮也不可能向他俯首稱臣。還有夢雲影……她為何要故意……
唉……我扶了扶額頭,這麽多問題,越想越麻煩……想當年在天上,哪有這麽多亂七八糟的問題需要操勞,每天頂多煩惱煩惱該去哪裏搗亂罷了……我煩躁地鼓着腮幫子,正巧一眼瞥見在床腳睡的正香的來錢。我惡狠狠地将它一把拎了起來在空中掄着圓圈,居然連本仙大病初醒都不表示表示,整天就知道睡覺,也不知道這麽懶的狐貍,是怎麽修成狐妖的……
來錢揮舞着前爪,在我的手中奮力掙紮,我正看着它的樣子大笑,忽然瞧見雲蓮端着一碗湯藥輕輕推門走了進來,不知為何心中一動,本仙險些被這一聲笑活生生地噎個半死。
雲蓮将湯藥放在桌上,坐到我的身邊耐心地替我順着氣。他的指尖帶着一絲溫熱,明明只是地撫過我的脊梁,卻教我從臉到脖子紅了個透。我不好意思地朝前傾了傾,裝作不在意地避開他的碰觸,雲蓮右手在空中滞了一瞬,卻又好像極其自然地端過桌上的碗,遞到我的面前。
我端着碗,小心地打量了一眼雲蓮。他方才真的出去将胡子刮了個幹淨,此時又是往日那個豐神俊朗的美男子。不知怎的,看到這樣的雲蓮,我心中竟有些莫名的驚慌,一時不敢同他對視,只別扭地轉過頭,将裝滿湯藥的碗塞回雲蓮手裏:“我不需要喝藥,我是神仙,這點小傷不出兩日便好了。”
雲蓮沒有說話,只是再次将湯藥遞到我的眼前。我撅着嘴,将頭扭得更偏些,一不小心掃到了藥碗,那湯藥晃了晃,翻出了許多在我的白衣上。雲蓮面無表情,将湯藥放在一旁,執起自己的青衣,不停地擦拭着我白衣上的污漬。很用力,很小心。
我愣愣地望着雲蓮,忽然一把執起他的手,吼道:“夠了!”
雲蓮也不說話,只是直直地看着我,一雙眸子裏滿是憂傷。我的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小心地喚道:“雲蓮……你這又是何必?我情願你罵我……”
雲蓮的雙手忽然從我的手心裏掙脫,緊緊地将我抱在懷中,用力地好像要将我揉進他的身體裏一樣:“我不恨師父,我恨的是我自己,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雲蓮……”
我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只好将頭埋在雲蓮的懷裏,幽幽地嘆了口氣。卻沒有想到,下一瞬,雲蓮竟會忽然執起我的下巴,不由分說地欺上我的唇……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這會估計能明白為神馬當日師父沒發現那兩只鵝是徒弟變的了吧?至于原因,嘿嘿,後面會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