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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鳴懷着複雜的心情回到大廟,他在一處空座坐下,便聽老大問道:“那邊怎麽樣?沒出什麽事兒吧。”

燕鳴警惕的笑了笑,道:“有他在,能有什麽事,各個都老實的不行,跟鹌鹑似的。”

老五丢了個幹糧給他,“老四這家夥,裝女人裝上瘾了,這都一上午了,飯都沒吃一口吧!”

老二撞了撞他的肩頭,笑道:“在女人堆裏待着,哪裏還想得到吃飯,我看老四是樂不思蜀呢!”

他們幾個湊在一起說着渾話,突然,大廟的門被人輕輕叩響,老大立即站了起來:“沈家的人來了!”

老五摔下手中的幹糧,起身就要去抓方喻懷,方喻懷被他粗魯的扯着後領子吊起來,兩眼都開始翻白。

燕鳴皺了皺眉,一個箭步上前把方喻懷拉到了手旁,皺着眉道:“他現在是我們的人質,要是被沈家人看見你這麽折騰他,這贖人的銀兩不得往下降,老五,你就不能改改你那性子!”

老五撓了撓頭,老四上前打圓場,“好了好了,人都來了,別在這時候吵。”

老三走上前:“我和老七看着他走在後頭,免得沈家的人派人搶人。”

老大等人沒有異議的點了點頭,幾人走到廟前的空地,老大打開了廟門,外頭是一個小厮打扮的男子,朝他們躬身作輯:“小的是沈老夫人派來贖人的人,這裏頭是你們要的黃金。”

他身後站着四個男子,身高八尺,即便是做小厮打扮,身上的氣勢依舊十分逼人。

老大眼底劃過一抹精光,他立即把廟門掩上,隔着門喊道:“你們沈家不守信用!這幾個擡箱子的,分明是你們找來的官兵!回去告訴你們家老夫人,再別想看到他侄孫了!”

門外立即傳來那小厮驚慌的叫喊:“你們誤會了!這幾個兄弟只是長相高大些,那麽重的黃金要帶來不少的小厮,所以老夫人才派了侍衛前來啊,你們別傷害我們表少爺和表小姐!”

老大摩挲着下颚,方才老七已經打探過,來的只有沈家的馬車,并沒有其他人,他便知道那四個擡箱子的恐怕是沈家人特意找來救人的,他只是想試一試沈家救人的意思究竟大不大。

既然沈家是真想救方喻懷二人離開,這群土匪便定了心。

老大施施然的打開廟門,說道:“我姑且信你一回,現在在這的,可只有你們的表少爺,你們表小姐還被我們關着,只要我們能安全離開,我們立刻就會把她放走,可若是你們敢輕舉妄動,我們在後頭的兄弟,定會讓她死無全屍!”

小厮臉色慘白,連連擺手:“不敢不敢!你們還愣着幹什麽?還不快把東西擡進去——”

他指使着身後的四個男子把箱子擡起,那箱子看上去沉甸甸的,在空地上放下時,發出響亮的碰撞聲。

幾個土匪面上滿是貪婪之色,除卻在後頭押着方喻懷的燕鳴和老三,其餘人一起走上前。

“大哥,這箱子裏裝的究竟是黃金還是石頭,咱們還需當面看一眼啊!”老五搓了搓手,指着那四個男子說道:“你們可別想些有的沒的,你們少爺在我們兄弟的手上,只要一招,就能讓他命喪黃泉!”

他們幾個一擁而上,把小厮等人揮開幾米遠,便迫不及待的将箱子上纏繞的繩索解開。

老大蹲在箱子前,将箱蓋擡了起來,邊上的幾個土匪湊上前去,離得最近的一人,發出一聲慘烈的叫喊。

禪房

沈若華倚靠在牆頭,腦袋有些昏沉,撞門的聲響把她驚動,繼而她便聽見了女子歇斯底裏的喊叫:“啊!你們要幹什麽!放開我!”

她身子一僵,下意識的挺直了背脊,假意并在身後的手抓緊了掩埋在袖間的匕首。

她眼前驀地站了一人,溫柔的解開了她臉上的黑布,那邊進來的人也出聲了:“姑娘,我們是鐵衣軍的人,是來救你們的……”他的聲音有一絲無奈,沈若華還聽見了他倒吸涼氣的聲音,好像是被那女子咬了一口。

沈若華僵硬的身子瞬間松垮了,她忽然意識到什麽,泛着血絲的眼睛蒙上一層水霧。

眼前的黑布掉了,沈戚已經褪去三年的青澀和少年的傲氣,他的膚色黑了一些,五官開始有棱角,渾身帶着凜冽的勢氣,眉宇間的一抹溫柔,卻化解了他冷硬的面龐。

“哥哥……”再看這張臉,真是隔世一般,沈若華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滴,手裏緊攥的匕首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她雙手環住沈戚的腰身,淚水浸濕了他身上的粗布麻衣。

沈戚也是多年沒見到妹妹了,本想此次回京,能給她和母親一個驚喜,卻沒想到再次相遇,竟是在這樣尴尬的時刻。

沈戚撫摸着沈若華的發,一邊低聲安慰,溫柔的目光在瞥見倒在她身旁的屍體時,有一瞬的僵硬和心疼。

那一邊的楊清音也被解救,她第一時間開始在房中尋找沈若華,看見她伏在男子的肩頭的抽泣,楊清音立即沖了上去:“華兒,華兒你是不是吓壞了,華兒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楊清音剛剛解開蒙眼的黑布,眼前開始迷迷瞪瞪的,半點沒看出抱着沈若華的男子,是她的親哥哥,自然也沒看見邊上被割喉的男子屍體,要是被她看見,怕是吓暈都是輕的。

沈戚不動聲色的對後頭擺了擺手,燕鳴快步上前,找了兩個兄弟把那男人的屍體擡了下去。

走之前,他目光晦澀的看了一眼沈若華,心裏輕嘆:出征前他們曾見過副将的妹妹,是個乖巧可愛的姑娘,他們還曾念叨,沈若華和她哥哥沈戚在戰場上那副冷血決絕的模樣大相徑庭。可他們偏偏忘了,都是一個娘生的,妹妹怎會軟弱到哪裏去?瞧那幹脆利落的手法,饒是燕鳴都佩服不已。

沈若華聽見楊清音的聲音,頭立即從沈戚的肩頭中擡起,她剛剛轉過身,便被楊清音抱了滿懷。

沈若華有些無奈,她雙手騰空,也不敢去抱她,畢竟自己手上都那男人的血,即便幹了一些,還是會留下痕跡。

楊清音抱着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沈若華将手斂在袖中,拍了拍她的肩:“好了表姐,沒事了……”

楊清音哭着哭着就覺得不對勁了,“你身上怎麽這麽重的血腥味?”楊清音離她離得太近了,之前她用來遮蓋血腥味而灑在地上的香囊已經沒了用處,楊清音紅着眼睛:“你是不是受傷了?”

正當沈若華不知如何是好時,沈戚及時替她解了圍:“馬車已經在外面準備好了,萬事先回府再說吧。”

楊清音微微一愣,她扭過頭,看着半跪在自己身側的沈戚,頓時一驚:“戚表哥!是你!”

她發覺沈戚在身旁,也覺得羞赧的抹了把臉上的淚。

到底是男女有別,沈若華攙起楊清音,沈戚再扶着妹妹的手,将她二人引出禪房:“先回去再說。”

邁出門檻,沈若華才想起落在後面的匕首,她扭身進屋,從地上把匕首拾了起來。

匕首上滿是那男人的血,沈若華無所謂的把刀鞘插了回去,看着上頭染了血的紋路,心裏莫名安心。

她轉身跟沈戚和楊清音離開了禪房。

馬車停在前面,那些平民女子已經被送走了一批。

方喻懷和方真真不知道沈戚的身份,也不敢詢問救命恩人的姓名,早早乘上沈家的馬車離開了。

沈若華來到大廟時,燕鳴等人正壓着那幾個土匪上囚車。

沈若華步子一頓,停了下來。

她眼底一片暗色,臉上卻勾起一抹笑容,推了推疑惑看她的楊清音:“我想到有些事要和哥哥說,表姐你先上車去吧。”

楊清音累極了,今日的恐慌讓她腿肚子發軟,也站不了多久:“那華兒,你和表哥快些上來。”

沈戚留了下來,喊了副手陳力護送楊清音走出廟門,上了馬車。

收到沈戚指示的燕鳴,已經擡手讓壓着土匪的将士止步。

那些土匪都挂了彩,被狼狽的壓制在地上,他們平日裏嚣張,但到現在這個地步,已經惶恐萬分。

似乎都看出沈戚是燕鳴等人的頭,那幾個土匪跪在了地上,朝着沈戚磕頭求饒,空地中鬧哄哄的一團。

沈若華從在跪的幾人頭上一一掃過,眼底的陰鸷讓她周身的氣壓都低了三分。

她踩着繡鞋上前,每走一步,沾染在鞋底的血,就會在地上留下一個鮮明的蓮花鞋印。

老二朝下的面鼻青臉腫,眼睛往上被劃出一個刀疤,他将前額貼在地面,希望自己的低姿态,能給自己留一條性命。

他不經意間擡眸,發現一雙精致的翹頭繡鞋停在他身前,而那本該是淡粉色的鞋面,竟已被鮮血染紅。

老二瞳孔一縮,猛地擡起頭,對上一雙黑如幽潭的瞳孔——若是忽略這眼神,他興許會為了沈若華的容貌失神。

沈若華手裏拿着做工精致的匕首,用沒出鞘的刀鞘拍了拍他的臉,語調低沉:“還記得我嗎?”

老二喉頭一動,不經意間已經滿頭是汗,那雙沒出鞘的匕首挑起了他的右手,他的食指缺了一塊肉,那是曾被他拐來的一個女人咬掉的,後來他殺了她,這曾一度是他以為勇士的象征。

沈若華用刀鞘把他的手壓在了地上,又湊近了一些,語調沒有半分波動:“我的臉滑嗎?”

“摸的很舒服吧。”

沈若華忍不住笑了起來,斷斷續續的笑聲漸漸沙啞,叫老二不寒而栗。

站在沈若華身後的沈戚,面色也漸漸陰沉下來,垂在身側的手攥成拳,骨關節咯吱的響。

老二背脊生寒,連忙匍匐在地,一邊磕頭一邊道:“是我錯了,我不該調戲姑娘,姑娘饒了——啊!”

沈若華在他伏下那一瞬,渾身戾氣暴漲,她猛地拔下刀鞘,泛着寒光的利刃狠狠穿透了他的掌心,徑直釘在了泥地之中,飛濺出的血濺上了她的裙擺——

站在那幾個土匪身後的将士背脊一寒,看沈若華的眼神瞬間複雜了起來。

比之身邊的戰友,燕鳴便顯得淡定許多,副将的妹妹連割喉都做得出,更何況穿掌。

再者這群淫徒,留着一雙手掌又有何用。

那匕首貫穿了老二的右掌,鑽心的疼叫他臉色漲得通紅,脖子上青筋突顯。

沈若華站起身,腳尖踩着他被釘在地上的右掌五指,狠狠碾壓,臉上帶着雲淡風輕的笑容:“既然不會幹人事,這雙手留着又有何用,倒不如廢了來的直接。”

直到他發出痛苦的喊叫,沈若華才輕飄淡寫的抽出了她的匕首,無視上頭的血跡插回了刀鞘之中。

她身上的戾氣收斂了回去,又變回了方才剛出來時,那一個看似安靜乖巧的姑娘。

“大哥,這群畜生留着手,有用嗎?”她扭過頭,笑問沈戚。

沈戚不顧她身上的狼狽,溫柔的揉了揉她頭頂的青絲:“哥哥幫你砍了他們的手,好嗎?”

沈若華颔首一笑,轉身離開時,還不忘扭頭對着那幾個将士欠身謝禮:“多謝各位救小女子逃出生天,這恩情,小女子銘記于心——”她彎下身子,态度十分謙恭。

燕鳴等人手忙腳亂的還禮,有幾個将士甚至還紅了臉,被沈戚狠狠瞪了兩眼。

沈若華和沈戚走出寺廟時,楊清音已經被送走。

“若不快些回去,她的身子定受不住的。”陳力送楊清音離開時,沈若華曾與沈戚這樣說。

故而楊清音踏上馬車後,陳力就已經駕車把她送回去了。

沈若華拎着裙子走上馬車,沈戚坐在了外頭,拎起缰繩駕馬往回趕。

沈若華撩着車簾,笑着撒嬌:“今日的事,哥哥可不要和娘說啊。”

沈戚頭也沒回,“去了邊關三年,妹妹不知和誰學的,若早知道妹妹是個枭雄,當年哥哥就把你一起帶走了!”

沈戚自然是說笑的,但話中的疑問并未加以掩飾。

沈若華坐在車簾邊,臉上面無表情:“哥哥走了三年,家裏都變了。等哥哥回來,自然就不會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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