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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您消消氣啊!”梁嬷嬷忙不疊的從一旁端來茶水給老夫人飲下。

老夫人舒服了一些,拍了拍床板道:“這是老身不能下地,若是老身在那兒,定要給那個不肖子孫一個巴掌!”

梁嬷嬷沒敢搭腔,屋子裏沒人附和她,老夫人自己說也沒什麽意思,撫了撫嗓子又問:“那說謊的丫鬟,老大可處置了?”

“大少爺說那丫鬟的仆從,可能說假,老爺就先把他二人關了起來,打算讓大少爺再審問一次。”梁嬷嬷如實道。

“澄清了她娘的清白不就好了,還查來查去的,把沈府當成大理寺了?這沈府還沒落到他的手上呢!”老夫人嚎了這麽一嗓子,梁嬷嬷才漸漸聽出了門兒。

老夫人這是不甘心把沈家的産業交到沈戚手裏,才作天作地的罵,這仔細一想的确是這麽個理兒,若是沈府日後交到了沈城的手裏,沈城的母親是妾,那這沈府做主的還是她。

可要是交給了沈戚,沈戚是正房嫡出,且她和楊氏母子三人關系素來不親厚,等她年紀再大些,這沈府換了人管,她哪裏還能舒舒服服的做她的老夫人,方氏得意了一輩子,可受不了老了以後寄人籬下的過日子。

梁嬷嬷默不作聲的替老夫人掖了掖被子,梁嬷嬷是聰明人,老夫人老了,再倚老賣老也風光不了幾年,她犯不着為了老夫人得罪大少爺和大小姐,梁嬷嬷心裏門清兒呢。

“你去和老大說,要他趕緊把那丫鬟逐出府去,把那兩個下人都發賣了,這事快點解決的好,別查來查去。她楊似梅身為正房嫡母,犯得着為了一個丫鬟興師動衆?”方氏不由分說的把梁嬷嬷推了出去。

梁嬷嬷無奈的垂下眼皮,低眉順眼道:“是,老奴遵命。”

另一頭,沈戚送章太醫出府,沈若華也一道跟了過去,章太醫于她有恩,他曾救過麟兒的命,雖往事如煙,可這份恩情沈若華是忘不得的。

章太醫走出沈府,還頗有些感慨:“讓縣主和将軍相送,實在是老夫的不是啊,還請二位止步,前面的路,老夫自己走就是了。”即便他是太醫院院首,也比不得沈戚和沈若華家世顯赫。

沈若華笑道:“今日勞煩章太醫跑這一趟了,出來送是應該的。”

章太醫擰了擰眉,有些愧疚的擡手作輯:“其實,老夫是聽了王爺的命來的,縣主要謝,該謝王爺才是。”

沈若華笑容一愣,“王爺?”她問了聲。

“榮親王。”沈戚淡淡道:“我進宮請費太醫時碰見了榮親王,聽聞我請太醫進府,就遞了帖子讓章太醫随我來。太醫雖是奉了王爺之命前來,但也是幫沈府解決了件麻煩事,多謝太醫了。”

沈戚恭敬作輯,章太醫受寵若驚,趕忙将他攙起,“将軍多禮了。那、老夫就先走了。告辭。”

沈戚将章太醫送上馬車,沈若華站在石階上,方才端起的笑容斂了下去,雖面無表情,眸中卻泛着柔和的光。

沈戚眸子一怔,他緩緩走上石階,喊了兩聲才喊醒了沈若華,他眼底略過一絲猜疑:“想什麽呢?”

沈若華斂下眸,說道:“既然得知是榮親王幫忙,自然在想該如何道謝,即便只是舉手之勞,也不能怠慢啊。”

沈戚彎了彎嘴角,同沈若華一道走進府中,不經意似的問:“那你可有想好,要如何感謝王爺?”

沈若華啧了聲,面露難色:“他不驕奢淫逸,對普通的物什怕是看不上……”沈若華呢喃了幾句,眼睛一亮:“對了,我聽說,王爺騎射極好,哥哥可有門路,不如給王爺造一柄彎弓?”

沈戚步子一頓,沈若華也停了下來,笑着看着他。

沈戚嘴角的笑容有些微妙,眼底帶了一絲深意:“華兒對榮親王倒是極為上心。”

“王爺幫了我們,自然是要上心。”沈若華不以為然。

“華兒可知,自己提及霍孤時,眼睛都亮了?”沈戚彎了彎腰,雙目與沈若華對視,眸間卻沒了情緒,“你平日待人都抱了三分的疏離,對他、卻和對我和娘一般。華兒,你何時與他有了糾葛?”

沈若華臉上的笑容斂了下去,她恍惚了一瞬,心念自己當真對霍孤這麽好?

一邊想着,一邊回答沈戚:“哥哥多想了,興許是前一陣與他有過一陣的接觸,一時間忘了分寸,日後我會注意的。”沈若華總覺得說這話有些心虛,轉身離開了此地。

沈戚的表情徹底沉了下去,風吹起他錦袍的一角,修長的身姿沁上一抹寒意。

他背在身後的手打了個手勢,一旁的樹上躍下一個身影,無聲的半跪在地。

“将軍。”

“華兒怎麽會和霍孤有接觸……”沈戚黑眸如墨:“去查。務必小心,切莫叫霍孤察覺。”

“屬下遵命。”

榮王府

“佩姨娘?”霍孤撤下身上的甲胄,劍眉微蹙,呢喃了句:“原不是她出事……”

“沈戚為了一個妾室,進宮找什麽太醫。”霍孤回過神,不悅的點了點桌。

齊言道:“沈正平利用那妾室肚裏的孩子陷害楊氏,章太醫到沈府後點出了那妾室假孕,那妾室李代桃僵,把沈正平的陰謀頂了。沈戚請太醫回府,好像是沈大小姐的意思。”

霍孤籲了口氣,壓抑的胸口松快了些。

他擡手示意齊言退下,屋內無人,獨有冷風從支起的窗下吹進。

他兀自坐了片刻,擡手從桌案下的暗匣中,取出一個巴掌大的妝奁,打開暗扣。

那妝奁內擺着的,是一串斷裂的青玉手串,這手串是他回京封賞時皇帝所賜,是樓蘭上貢的珍品。

太後說他帶着這手串,能減緩身上的戾氣,看着像個溫潤之人。故而他不去軍營時,時常把它戴在手上,那一日宮宴他夜探丞相府,被她無意中弄斷,實則也有些不悅。

匣子裏的珠子有十餘個,少了一顆珠,手串暫時連不起來,霍孤盯着那匣子看了半晌,嘴角往上揚了揚。

沈府

沈若華快步回到驚蟄樓,合上門扉邁進裏屋,也不顧桌上的茶涼,倒了半杯一飲而盡,心口的驚慌才緩解了些。

那冰涼的茶的确能提神醒腦,沈若華反應過來,有些懊惱的在床邊坐下。

她躲沈戚做什麽呢?她和霍孤也不是真的來往密切,從上次國宴結束,只零零散散見過幾面而已,無非點頭之交。

他幫自己請了太醫進府,自己造一柄彎弓給他也是還人情,又不是互送了什麽定情信物!

沈若華咬了咬口中軟肉,側身靠在了床框上,眼尾往床頭瞥了瞥,金絲枕下露出半截花紋。

沈若華眨了眨眼,将枕頭下的匕首拿了出來,匕首上的花紋交錯,古樸又不失精致,摸着亦不難受,想必拉弓時也不會有多困難。聽說京內有些能工巧匠,可把花紋嵌在裏面,拉弓時不會有任何影響。

沈若華想了想,彎起了眉眼。

次日

老夫人不知是不是因為昨日發生的糟心事,告知了各院不必晨昏定省。

沈若華晚了半個時辰起身,在鏡臺前梳妝時,還打了個哈切,看的習嬷嬷抿嘴輕笑:“小姐這些日子累壞了吧。”

“每日去她那裏站着聽教,是挺累的。”沈若華雙手交疊,慢悠悠的念叨了一句。

“老夫人病着,怕是大家夥兒趁着她病怠慢了,才日日喊小姐夫人過去說話,也不知圖什麽。”習嬷嬷嘆了口氣,她之前跟在楊氏身邊時,瞧見楊家已故的老夫人也沒有這般作态,人家晚年時樂樂呵呵的,走的無病無災,哪裏像沈家這位老太太,什麽權利都在把在自己的手裏,得虧楊氏母家強盛,否則在她手下,哪有管中饋的權利。

沈若華順了順垂在胸前的青絲:“之前做主母時被妾室壓怕了吧,也是沈家的家主死的早,那妾室還沒來得及生孩子就被她賜死,怕是年輕時沒能掌權,年老了就對權利眼紅了。”

這還不是生在皇家,沈若華看着鏡中的自己,世上誰人不愛權啊,那高位即便坐上了是孤家寡人,還有無數的人願意上去,不管是皇帝的兒子,還是被奉為戰神的王爺。

若是前世的沈若華,此時只會嘆口氣,再道一句沒甚的意思,但現如今,她卻攥緊了拳。

若是得了權,能保護她所珍視的人,那即便她沒有争的資格,也要争!

沈若華偏了偏頭,看向擺在床頭的匕首,眼底如深潭般寂靜。

哥哥實在是多慮了,即便她對霍孤有些上心又能如何。

霍孤不比公孫荀,他有手腕,也有魄力,若他是皇帝,根本不比如公孫荀一樣,依靠讨好京中大臣來穩固皇位。

除了太後,他沒有弱點,若他想要鏟除異己,沒有人能攔得住她。

楊家在風口浪尖上,霍孤這般在意皇位的人,不可能留得下楊家。

誰做皇帝都行,唯有霍孤,絕對不可!

堵霍孤是個明君風險太大,依照前世對他的了解,加之他說一不二的性子,他若登基,必是暴君。

沈若華雙睫輕輕顫抖,沒等她深思,習嬷嬷便擔憂的拍了拍她的肩:“大小姐,您怎麽了?”

沈若華眼神恍惚了一瞬,疲憊的搖了搖頭:“沒事,嬷嬷你繼續。”

“大小姐若還是太累,就再去歇息一會兒。”習嬷嬷擱下手裏的梳子,想要攙沈若華去床上,卻被她推拒。

“哥哥還等着我,我沒事兒,嬷嬷你不必擔心。”

沈戚今日要去審眉蘭和婁棋,沈若華自然要跟着去,習嬷嬷見她堅持,輕嘆了聲,執起梳子繼續替她挽發。

這發髻剛梳好,還未插簪,就見蒹葭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不好了,大小姐。昨天那兩個人死了!”

沈若華眉頭一皺:“死了?怎麽死的!”

“眉蘭撞了牆,那婁棋咬舌自盡了。好像是昨夜看管的人玩忽職守,一直到方才,才知道她二人死了。”

沈若華披上外袍,快步走了出去,沈戚正巧從道路盡頭走來,臉色十分難看。

沈若華迎了上去,四下看了看,低聲問道:“哥哥,可是沈正平動的手?”

沈戚擡手制止了習嬷嬷和蒹葭靠近,同沈若華走到一旁,道:“是,我的人截下了他發給那二人的信。”

“截下了?”沈若華一怔,“難不成哥哥是主動送回去的?”

“我仿造了一份丢給了他們,真的在我書房之中。”沈戚說道。

沈若華垂下眸:“我明白哥哥的意思了。”

她沉默半晌,突然意識到什麽,雙目一眯,冷聲道:“哥哥,此事是哪個暗衛所做?”

沈戚挑高了眉頭,笑道:“平日你倒從不在意我身邊的人。”

他打了個手勢,一個暗衛從一旁閃出,半跪行禮:“屬下參見大小姐。”

“摘下面具我瞧瞧。”沈若華道。

那暗衛不明所以,卻仍是乖乖的摘下了面具。

看清了此人的長相,沈若華才松了口氣。

“無事了,你走吧。”

沈戚笑着說道:“往日叫你留個暗衛你不肯,現如今使喚我的人,倒是很順手。”

沈若華:“今時不同往日啊。我身邊有個暗衛還不夠,正打算在哥哥身邊再讨一個,哥哥何時有空,帶人來給我挑挑?”

“你若想要,沈易就十分合适。”

還未離開的暗衛又跪了下去,正打算喊人,沈若華就擡了手制止。

“哥哥命他做這事,已說明哥哥對他十分信任,哥哥的心腹,我怎好借來。哥哥不必急于一時,我還要再仔細挑挑呢。”沈若華撚了撚指腹,低垂的眸間略過一抹冷色。

兄妹倆商談了片刻後,一道去了關押眉蘭和婁棋的柴房。

沈正平站在柴房外,臉色很是難看,二人到時,正聽他訓斥看守的家丁:“沒用的東西,養你們有什麽用處,看兩個人都看不住!來人,給我拖下去杖責二十!”

沈若華走到他身後不遠,輕飄飄道:“爹爹何必大動肝火。自盡的法子千千萬,防了這個還有那個,總該是防不住的。”

沈正平一愣,連忙轉過身,“華兒,戚兒,你們來了。”

他收斂起情緒,看似有些失望:“唉,是為父沒有考慮周全,竟讓他二人自盡了,這事該如何解決是好。”

沈若華微微一笑:“她二人自盡,正巧說明此事有蹊跷,若非如此,誰會連命也不要。爹爹不必失望,此事尚有轉機。”

看着沈正平失态的陰沉了臉,沈若華又補了一刀:“爹爹第一次如此賣力的找陷害母親的真兇,真是難得。想來也是真切的意識到錯了,如此一來,陳嬷嬷也不必再跑一趟太師府了,這一來二去的,陳嬷嬷年紀大了,多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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