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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氏撐着扶手走了上去,“快來看看孩子!”她一邊催促一邊跟着府醫踏進了內室的門檻。

顧氏怯生生的抓着邊上的柱子,腳下步子猶疑,遲遲不敢邁過門檻走上前。

府醫急匆匆的放下手裏的藥箱,讓兩個嬷嬷後退,伸出手在沈嶺臉上摸了摸,試探了一下他額上的溫度,随即松了一口氣,“大夫人和三夫人不必散心,小少爺并非生了痘瘡。”

楊氏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松了一口氣,在門口站了許久的顧氏嚎了一嗓子,立即撲了進去,把孩子抱在懷中,心肝寶貝的叫着,“大夫,那嶺兒究竟是怎麽了!”顧氏問道。

府醫走上前仔細檢查了一番,看了看沈嶺的舌苔,皺眉道:“臉上的紅痘并非痘瘡,應該是吃了不幹淨的食物,七少爺現在還太小,各方面都得精細着,吃了不該吃的東西,孩子的身子受不住,臉上的紅痘是過敏所致。”

楊氏怒斥一聲:“怎麽可能!府上每日的吃食都是當天采買的,怎麽會有不幹淨的東西!”

楊氏掌管中饋多年,采買吃食的事她也經常過問,自然下意識便說出了口。

顧氏垂着頭琢磨了片刻,“嶺兒這陣子除了乳母每日喂的**,入口的東西少之又少,怎會有不幹淨的東西入了口?難不成是乳母的身子出了問題?”

顧氏急忙喊人把乳母叫了過來,府醫上前一番診斷,确切的搖搖頭,“乳母的身子沒有任何問題,看來這不幹淨的東西,還是由別的地方進入小少爺的口的。”

乳母迷茫的站起身,聽府醫這麽一說,無意間開口:“三夫人,小少爺今日也沒吃什麽東西,老奴早上奉命給小少爺喂了**後,便給他喂了每日從小廚房端來的燕窩粥……”

顧氏眼睛一亮,騰地站起身:“燕窩粥!對!定是那燕窩粥搞的鬼——”

顧氏顧忌着方才對沈嶺疏遠的事,不敢輕易了結,立刻對屋外的下人喊道:“去将今日給七少爺做燕窩粥的人給本夫人找來!快去!”

楊氏揉了揉手裏的帕子,心裏七上八下,總覺得有些不踏實。

沈嶺已經安分了下來,府醫開了副藥在他臉上抹了抹,過了半晌,他也不抓撓了。

屋內的氣氛安靜的有些憋悶,楊氏站起身,皺着眉道:“前院還有前來赴宴的客人,我不好離開太久,沈嶺過敏的事,你便自己仔細詢問詢問府上的廚子,若真是他們做得不精細,你自己處置就好。”

顧氏颔首點點頭,“是,多謝大嫂,大嫂慢走。”

楊氏轉身離開了正堂的小室,心事重重的往前院走去。

沈若華正巧從月門走出,迎面碰上了楊氏,立即迎了上去,“母親去哪兒了?一直不見人。”

沈若華擰了擰眉,“母親的臉色怎麽這麽差?”

楊氏看了看四周,拉着她來到一處偏僻的地境,壓低聲音道:“小七突然過敏了,府醫說,是吃了不幹淨的東西,今日府上的中饋都是你在管,這采買的事情若是出了問題,和你脫不了幹系。華兒,可是有人要害你?”

楊氏最明白自己的女兒,她定不會犯這樣的錯誤。因着她封了郡主,再加之幾日前沈正元的事,她得罪的人多了去了,保不準就是有人在背後下黑手。

沈若華了然的點了點頭,“大約是。小七的情況可還好?”

楊氏嘆了口氣:“大夫說了,臉上的痘不怎麽嚴重,抹幾日的藥就能好。這宴席開始還沒多久,賓客在沈府停留的日子還長,你要小心些,我讓人盯好了顧氏,不讓她在府上鬧事,可事後,你也要給三房一個說法的。”

“女兒明白。”

母女倆聊了沒多久,管家急匆匆的朝這邊跑了過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大、大小姐。夫人,太子殿下、四殿下、還有五公主都來了,老爺讓老奴告訴您,速速去府門前接駕!”

皇室宗親來人,自然是不可怠慢,沈若華和楊氏跟着管家快步來到府前。

傳召的太監來後,府上參宴的賓客們便都聚集到了府門前,沈若華二人到時,宮中的馬車正好停下。

衆人紛紛欠身行禮:“見過太子殿下、四殿下,見過五公主——”

太子穿着明黃色錦衣,臉上噙着溫柔平和的笑容,叫大家不必多禮。

他帶着公孫荀等人邁上臺階,客氣的朝沈正平和沈若華拱手道:“恭喜沈侍郎,恭喜福山縣主。”

沈正平朗聲笑了笑,連忙回禮:“殿下客氣了,二位殿下和公主能來沈府給小女恭賀,那是下官和小女的福氣!”

公孫荀擡手,讓身側的太監奉上了他們三人的賀禮,“小小薄禮,不成敬意,還望縣主笑納。”

沈若華颔首,不吝的露出一個笑;“多謝二位殿下,多謝公主。”

“府上備好的宴席,二位殿下請随下官往這邊來。”沈正平殷切的躬下身,作為東道主,伴随着兩位殿下往正堂走去,幾位衆臣也随即跟上。

公孫婉今日也穿了件紫色宮裝,顏色比沈若華的深一些,瞧上去多了幾分成熟之感。她信步來到沈若華身旁:“我初來沈府,對府上還算是十分好奇,不知縣主可否領本公主在府上四處走一走?”

“那是自然。”沈若華做了個請的姿勢,讓公孫婉走在前方,落她大約兩步的距離,跟在她身側。

沈若華畢竟是宴席的主角,赴宴的女賓不乏比她身份高的,卻不可在這奪了她的面子,自然也紛紛散開了。

白雲星和白雲錦混在人群中,結伴往前院而去。

白雲星牙齒咬的咯吱響,眼底似是騰起熊熊烈火:“太子殿下未免太看得起她了!區區一個縣主,太子殿下居然親自上門給她送賀禮,當真是麻雀飛上枝頭,想要變鳳凰!”

白雲錦瞥了她一眼,“她的縣主是太後娘娘和皇上商量後冊封的,同你的縣主可不同,她那是正大光明,這縣主之位叫大家心服口服,這赴宴的人,自然是比你那次要誠摯些。”

白雲星停下了步子,冷冷瞪了她一眼,“你裝的倒是清高,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有多嫉妒她……”

“若非是你和沈蓉想出來的蠢法子,我也不至于丢了縣主的身份!你可別忘了!”一提起此事,白雲星就恨不得殺了白雲錦,眼底滿是戾氣。

白雲錦冷笑着怼了回去,“若非當初我把這機會讓給了你,你怎麽能坐上縣主之位,白雲星,你可要和我好好算算?”

白雲星被白雲錦噎得沒話說,惱羞成怒的瞪了她一眼,氣沖沖的先一步走了出去。

怡香望着白雲星遠去的背影,鄙夷的撇了撇嘴,低聲道:“二小姐頭腦簡單,又沉不住氣如此沖動,夫人居然還想讓二小姐嫁給太子殿下,當真是一大笑話。”

白雲錦冷嗤了一聲,“你不懂,她頭腦簡單才好,越是這樣的人,越是好掌控。”

怡香低低笑了笑:“小姐說的是,若非二小姐頭腦簡單,又如何能替小姐擋槍。二小姐恨毒了沈姑娘,小姐一招借刀殺人,實在高明!”怡香吹捧了白雲錦一句。

白雲錦理了理袖口,漫不經心的說:“這樣愚笨的人,只配給我當墊腳石。”

她語調陰沉,在這吹着冷風的夜晚,顯得格外的滲人。

怡香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吞了口口水說:“只是小姐,二小姐她如此愚笨,怎麽能算計的了沈姑娘呢?奴婢瞧着,沈姑娘和以往不一樣了,倒是多心了許多,便是對小姐,竟也沒有以往那麽親近了啊……”

白雲錦煩躁的咬了咬牙,“我怎麽知道是怎麽回事!”

自從上次新年的事,沈若華就變得極為古怪,有時候自己對上她的目光,就莫名心悸,若非她別的地方還和以往別無一二,白雲錦都要懷疑,她是不是被什麽東西上了身。

白雲錦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覺得有些冷,轉身想回到宴上,身後卻傳來何氏的喊聲:“雲錦!”

她別過頭,瞧見何氏走到她身前,皺着眉道:“兩位殿下如今都在宴上,你怎麽還在此閑逛!”

“殿下是來給沈若華恭賀的,若是靠的太近,難免會落人口舌,母親急什麽。”白雲錦挽上她的手臂,咧嘴笑了笑。

何氏道:“她們自然會被說閑話,可你卻不一樣,你同太子和四殿下青梅竹馬,哪是旁人能比拟的。”

白雲錦皮笑肉不笑:“雲星不是戀慕太子殿下麽?若是雲星得知母親想讓女兒也嫁進太子府,豈不要大吵大鬧一番。”

何氏想起白雲星,頭痛的皺起雙眉:“你不必管她,她的事我自會處理,她那性子,就算進了東宮,也只能做個側妃良娣,你和她到底是親姐妹,日後效仿娥皇女英,伺候太子,不失為一件佳話。”

白雲錦微微一笑,又道:“母親之前不是還要我離殿下遠些,沈哥就要回來了,母親還要我多往沈家走走,和楊氏搭搭話呢。”

何氏嗔怒的瞪她,“沈戚算什麽東西?區區一個小将,就憑他祖父那身份,就算他功勳再如何卓著,皇上也決計不會再重用他,一個莽夫,雖說當年長相不差,可這三年風吹日曬,誰知道成了什麽模樣,你還真把他放在心裏了不成?”

“母親說笑了。”白雲錦的笑容沒有半分感情,“那樣的莽夫,哪裏配得上我。”

“你知道就好。”何氏松了口氣,“你和太子殿下青梅竹馬,這感情是沒的說,太子妃的人選,你定是排在首列的,你定要多和太子培養感情,更要給太子壓力,要他知道,若他不娶你,那你便會嫁給沈戚。”

何氏眯了眯眸,“沈戚得勝歸來,待封了官,楊家的勢頭就更大了,太子和皇上定不會容忍丞相和太傅聯姻,只要你掌握好,定能順順利利嫁入太子府。”

白雲錦斂下長睫,沉默半晌,開口說道:“可是我聽聞,近些日子,皇後對沈若華多有喜愛。沈若華幼年也是太子的玩伴,若是皇後對她也生了心,那我二人入府,定有一正一側……”

何氏面上漸漸冷了下去,她啓唇吐出無情字眼:“這世上,無人能與你争搶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奪嫡的路最為殘忍,有人上位,就定會有人被碾入地底。”何氏攥拳,低低笑了笑,“太子素來不喜四皇子,四皇子一直寄養在皇後名下,定不會沒有奪嫡的心思。我記得,你們幼年時,同四殿下亦是有過接觸,若是沈若華嫁給了公孫荀,那她就不會擋你的路了!”

何氏信誓旦旦的說着,忽略了白雲錦臉上一閃而過的嫉妒之色,再等她看時,白雲錦已是溫順的點頭。

“錦兒都聽母親的。”白雲錦微笑道。

沈若華領着公孫婉在府上散步,府上的下人大多在前院,空蕩的小徑上,唯有她們二人和跟在後頭,隔了一段距離的兩個丫鬟。

公孫婉看了看四下,驀地停下了腳步。

沈若華跟着停下,“公主累了麽?”

公孫婉揚唇一笑,“沈姑娘是個聰明人,合該知道本宮不喜歡你,本宮叫你陪本宮散步,自然是有目的的。”

沈若華挑了挑眉,點點頭道:“公主請講。”

公孫婉雙手置于腹間,從腰封之中抽出一塊玉佩,遞了過去,“這是四皇兄讓本宮給你的。”

沈若華垂頭看着那塊玉佩,驀地笑出了聲,往後退了一步,“這東西,臣女可不敢接。”

公孫婉摩挲了一下玉佩,并不強求的收了回來,“本宮就知道你不會收,說實話,本宮也猜不到,平日裏最是随和,溫潤如玉的四皇兄,居然也會喜歡你。”

公孫婉的眸色有些變化,“若是你不喜歡四皇兄,那便離他遠一些,本宮知道皇後娘娘對你很是滿意,本宮也知道,你婉拒了皇後,既然決定了,那本宮希望你的态度堅定些。”

沈若華有些唏噓,看公孫婉的眼神也變化了些許。

真是瞧不出,這位嚣張跋扈眼高于頂的五公主,居然還對公孫彧敬重有加,甚至隐隐超過太子。

看來公孫彧這些年的部署實在是不錯。

“臣女會把公主的話銘記于心的。”沈若華莞爾一笑。

公孫婉厭惡的皺了皺眉,往後退了一步。

二人都未說話,蒹葭站在遠處,心裏有些着急,擔心公孫婉對沈若華不利。

她正神思不屬,身後便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幾個身材高大的嬷嬷徑直往這邊來。

蒹葭和公孫婉的侍女一齊上前,“公主和縣主正在前方議事,請你們換條路走!”那位宮女擺出氣勢,對二人說道。

那兩個嬷嬷冷着臉說:“這是在沈府,并非在皇宮。沈府上出了事,老夫人要找大小姐,還請姑娘讓路!”

清溪不成想這二人如此嚣張,正欲理論,沈若華二人已經走了過來。

“這是怎麽了?”公孫婉皺了皺眉。

兩個嬷嬷欠身行禮,“老奴給公主請安。”

“回公主的話,府上出了一些事,老夫人要老奴二人來請大小姐過去。”嬷嬷出言說道。

沈若華長睫垂下,心知老夫人這是準備對她動手了。

沈若華大大方方的走了上去,“走吧,別讓祖母等急了。蒹葭,你将公主領去前院,免得公主迷了路……”

“不必了。”其中一位嬷嬷冷冰冰的開口:“老夫人就在前院等着大小姐,諸位賓客都在。”

沈若華眯了眯眼,“今日是我的受封宴,就算出了天大的事,怎能驚擾府上赴宴的賓客?”

嬷嬷回望她道:“老奴只是奉命來領大小姐前去,旁的事一概不知,大小姐請——”

公孫婉站在邊上,勾起了嘴角。

她是真的不喜歡沈若華,看她明顯惹火上身,自然是喜聞樂見,提步跟在了她們幾人後頭。

前院的氣氛十分古怪。

太子和公孫荀坐在主位邊上,各自垂着眸,不知所想。

前來赴宴的上百名賓客坐在桌案前,小聲的議論着。

沈若華遲遲來到院中,面不改色的行禮,“若華見過父親、母親、祖母。”

“二位殿下萬福。”沈若華一一行完禮,才直起身看了眼四周,笑問:“祖母尋若華前來,所為何事?”

老夫人陰沉着臉沒有說話,楊氏站在邊上,臉色有些僵硬。

沈若華沒等到有人開口,反倒是身側刮來一道風,一個人影直沖沖的朝她沖了過來。

沈若華一動未動,那身影高高擡起手,還沒揮下,便被一人截住。

“你放開我!”顧氏奮力掙紮,擒住她的,正是坐在前頭前來赴宴的楊景恒。

他素日溫和的面孔冷硬了下來,手上用力将她推了出去,“事情還未開棺定論,華表妹如今并非白身,不是你一個三品淑人可以肆意撒潑掌掴的!”

坐在太子身邊的楊老太師冷笑了聲,陰陽怪氣道:“若華身為縣主,亦是你沈家的大小姐,險些受了旁人的欺辱,你沈家竟無一人出手制止。沈正平,你就這樣對待老夫的外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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