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我這個外人也不适合住在家裏了。我今天就去找地方住。”其實，這個家原本也沒有她的位置。
“……我們不會馬上結婚的，你不用太操心我結婚的事。”
這是問題的重點嗎，情商太低真是致命。
他說這樣的話，只會讓唐念夕覺得更難堪。
“唐彥翊，你養了我這麽年，不會不甘心嗎？你不讓我愛你，我也不會把你當長輩報答你的。我不會去參加你們的婚禮的！”她在發脾氣。
誰會對自己的責任不甘心，可是唐彥翊沒想過，責任比愛更沉重。
唐彥翊沒發現唐念夕的行李箱就放在樓梯口。
“你要去哪兒，現在離開學還有一個月。”
“你忘了嗎，你早就不是我的監護人了，我也不再是你的責任，以後你不必管我了。”
唐念夕一夕之間表白被拒還要接受對方快要結婚的事實，有戾氣也很正常，但唐彥翊不知為何脾氣上頭。他一直覺得念念一直壓抑着自己，但他沒想到她有這樣倔的一面，她竟然套着“乖巧”的外殼這麽多年。
“你能去哪兒！”唐念夕沒有存款，唐煥和滕慧如的家當一直由唐彥翊替她保管着。
唐彥翊聽得糊裏糊塗，兩個人第一次鬧不和，她竟然要和他撇清關系。
“沒有你，我也能活得好好的。我也不是每次出了事就只能找你。”
“那你要去找誰。那個不學無術的混混？唐念夕，我是沒有權利管你，可要我看着你學壞，我也做不到。在你有能力養活自己之前，這裏就一直是你的家。”
他把她從一個徘徊在絕望邊緣的小可憐養大成如今的模樣，只為了當初那一點點道義和恻隐之心，可他從來都不相信所謂道義，只是那一次破例，現在卻要為此傷神，最讓人揪心的是她并不理解他的苦心。
“可它終究是你的家，不是我的。”
唐念夕這樣說，唐彥翊聽着也很生氣：“不是你的家……好……我沒指望你會報答我，我把你養大是為了完成大哥的心願，你想走，可以啊，等你有一天有能力獨當一面，再和唐家脫離關系也不遲。”
他收留她不過是看在唐煥的面子上，看在那個惡魔的面子上……唐念夕渾身戰栗，唐煥一直是她的噩夢，要她指望着他繼續過活，那她寧願當初自己自殺死掉。
唐彥翊根本沒想那麽多，他只想留住唐念夕。外面的世界那麽複雜，他怎麽可能放心。可讓她出國的打算已經開了口，現在短暫的挽留算什麽呢，太諷刺了。
“我已經決定了。”她固執起來根本不是輕易能勸得動的。
唐彥翊不願意讓步：“要是今天你離開這個家，以後我就不會再管你了。”是一個□□大家長才會有的威脅之詞。
“不管就不管吧。這些年借住在你家裏的生活費，我會還的。”
唐彥翊又憤怒又後悔，他沒想到她的性子會這麽執拗，連這種撕破臉的話都說得出來。
事情怎麽會鬧成這樣。
唐念夕走了。紀家冉才敢從書房鑽出來。
“你侄女脾氣挺火爆的啊。”
“她不是我侄女。”他氣還沒消。
“……反正不管怎麽說，小姑娘會喜歡上你，眼光還是挺獨特的啊。”竟然會喜歡一個性冷淡。
紀家冉也算是閱人無數，唐彥翊看她的第一眼，她就知道這個男人怕女人……當然是怕女人纏着他。後來她試過勾引，他不僅沒有正常男人該有的反應，竟然還當場吐了，弄得她好不尴尬，由此紀家冉便料定了他是個異類，不僅感情冷漠，連身體都冷漠。
“你偷聽我們說話？”
“那你還拉我出來頂包呢，我都沒計較。”
“……”
唐彥翊沒心思和她掰扯，他在想唐念夕剛才的舉動：她怎麽一開始就整理好了行李，也就是說他們不吵架的話，她也會離開。想到一向聽話乖巧的念念不知被誰蠱惑，竟然要離家出走，他就一陣煩躁，話裏有些遷怒。
那邊還在喋喋不休：“再說了，你們吵得那麽厲害，我沒聽到才不正常吧。”她好管閑事道，“你不去追嗎？”你這種“殘障人士”都有人喜歡，還不好好把握。
“讓她碰碰壁也好。”
這樣才知道哪裏才是最可靠最安全的。
“那飯還吃嗎？”
“你自己去吃吧，我會多給你報酬。”家事沒處理，他哪有心情吃飯。
紀家冉樂了，套現好啊，還吃什麽飯。
……
☆、第 25 章
“要是你離開這個家，以後我就不會再管你了。”
這是唐彥翊第一次對唐念夕說狠話，如果唐念夕執意要離開，他也沒有強留下她的權利。他不想承認脫離了名義上的監護人身份，唐念夕和她并沒有什麽關系。
唐念夕沒有多說，他們終究要告別，不如就以這樣的方式，也好斷了她的念想。
她以為她離開了唐彥翊依舊能過得很好，但很快她就明白自己過于天真。想要在外面租房，她攢下的那點私房錢根本支撐不了多久，便宜的房子環境太亂她也不敢住，以後還要繼續上學，學費又是一筆支出……
從小到大，她都沒有過獨立生活的經歷，唐彥翊三年的“嬌養”把她寵成了溫室裏的花朵，也許正是這樣，唐彥翊才篤定她離了他就活不下去。
不過，她并不決定這麽快就向唐彥翊服軟。
凡事都有第一次，唐念夕不打算動自己的私房錢，她鼓足勇氣，決定去找一份能提供吃住的暑期工，辛苦一點也沒關系，算是培養一下自力更生的能力。
***
唐彥翊已經後悔了，他對唐念夕有諸多的不放心，他了解她的性格，認定了這個他看着長大的女孩沒有獨立生活的能力，也擔心她遇到不公平的事受委屈。他沒想過他眼中嬌弱的小女孩需要自己長大。
“你好狠的心啊，這才剛成年，你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抛棄她了。以前看你對她那麽好，還以為你這冰山融化了，原來一直在裝樣子啊。”季景深一邊給好友量體溫一邊忍不住損他。
“你在說什麽？”唐彥翊是被氣病的，調養了幾天氣色恢複了不少。
季景深自顧自地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下：“你別揣着明白裝糊塗，我說的是你家念念。你一個月之前不還在忙着考察她志願填報的學校，怎麽這麽無情，說不要就不要了。”
他是這麽不講道理的人嗎，好，就算是，他也不可能對念念不念舊情，怎麽一個兩個的都覺得是他抛棄了她。
“誰說我不要她了的？”明明是她鐵了心要氣他，還得逞了。
季景深繼續“聲張正義”：“還用說嘛，我都看到念念在外面打工了。是不是你把她趕出家門了，她走投無路去找了份工。你說，她那麽瘦弱的小不點，幹什麽粗活，萬一傷着哪兒了，還每個人照顧關心，真是可憐……”
唐彥翊不到時間就把溫度計拿了出來，一邊套衣服一邊詢問：“你在哪兒看到的，把地址告訴我。”
“哈？什麽？難道不是你把她趕走的？”
唐彥翊氣急：“你再慢吞吞的，我扣你工資了。”
“別別別啊，我說還不行嗎。可你的病才剛好，出門是不是不太好？等等吧，她一時半會兒也跑不遠。”
為了給這個死要面子的人臺階下，季景深也是煞費苦心。
“你廢話真多。”唐彥翊斜眼，“你帶我去！”
“我把地址給你。”他還忙着呢，有老婆孩子照顧，“我還有正事。”
“那你還不快點。”
兇什麽兇，難怪念念受不了你離家出走。
***
唐彥翊找到唐念夕的時候，她剛剛把員工餐廳的地拖完，準備關門的時候看到門口有人還吓了一跳。
唐彥翊一臉凝重地看着這個離家出走害他氣病了的“罪魁禍首”：“唐念夕，你是不準備上學了嗎？”
他不能理解當慣了大小姐的唐念夕怎麽會願意來受這種苦，如果她想要零花錢的話，他完全可以給她。
“我就只做一個月。”以後也沒有時間做全職的活。
“所以你這一個月都不打算回家了嗎？”
“那已經不是我的家了。”唐念夕不自覺在唐彥翊面前失了底氣。
他以前怎麽沒發現這小姑娘有氣人的本領，他原本還以為她會主動來自己面前服軟的，沒想到她寧願來幹苦力也不願意回家。
想到這裏，唐彥翊心裏就憋了口悶氣，他強行拽住唐念夕的手：“跟我回家。”
明明是大夏天，唐彥翊的手卻很冷，唐念夕終于察覺到了不對勁。
“你怎麽了？”
“先跟我回去。”
感覺到唐彥翊身體有恙，念夕不敢再鬧別扭了：“我……我先回去拿行李。”
“不用了。”我待會兒找人幫你拿。
這也太興師動衆了。
“我這麽離開不太合适，我去和老板打聲招呼。”
對個陌生人都知道講禮貌走社交那一套，對他怎麽就狼崽子了呢。
“你當初毅然決然離開家抛下我不管的時候，就沒有覺得不合适嗎？”
這下，唐念夕沒了反抗的意思。
她聽出來了，唐彥翊在責怪她。而且她還隐約察覺出了一絲……撒嬌的意味，不不不，這一定是她的幻覺。
“如果你不想住在家裏，我可以另外給你找個住處，你一個人在外面能找到吃飯睡覺的地方嗎。”他做了這麽大的退步，完全是在為唐念夕考慮。
“我已經長大了。自己能照顧自己的。”
“不，你沒有。”唐彥翊眼神執拗，意識到自己失言，補充道，“你還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複雜，我也不是養不起你。”他只是想讓她在自己的庇護下多呆幾年，多陪他幾年。
“你又沒有義務養我。”
“我對你知根知底，現在培養你，以後不至于老無所養。”
“你又沒有大我多少……”他老的時候，她肯定也不年輕了。
“在你沒有能力報答我之前，我不會丢下你不管。”所以，你也不能随随便便就丢下我。
所以，就是指望她報答他才會對她那麽好吧。
唐彥翊還記得他和唐念夕剛見面的時候，小小的一團窩在窗臺邊上，仿佛風一吹就會滾落。他能感覺到她的絕望無依，他們有相似的孤單的靈魂，只是他能保護自己，她卻做不到。他不希望她就這樣消失，才會将她接到自己身邊照顧她。無論怎樣，他不會讓她孤單，如果她能夠留在他身邊，他不吝于照拂她一輩子。
“可你就是想要丢下我啊，不然為什麽會送我出國……”這句話她說的很小聲，走在前面的唐彥翊沒有聽到。
***
唐念夕還不下車。
“到家了。”
一擡頭，果然是原先熟悉的宅子。
“不是說給我找別的地方？”
在她還沒斷掉對他的感情之前，她不是很想見到他，這樣只會讓她備受煎熬。想到這裏，她放下了要留在國內的初衷，接受他的安排也好，這樣起碼不用害怕看到他和他那個未婚妻恩恩愛愛膈應人。
“現在離開學還有一段時間。就先待在家裏吧。”未來會有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她，他希望出國之前能陪她一段兒時間。“還有，別去找你那兩個同學，他們不适合做你的朋友。”
自從出了李穆澤的事，唐彥翊對于唐念夕交友這方面顯得異常緊張，加上之前兩人吵了一架，他不明目張膽地插手念念的事，不代表默許她同那兩個男孩來往。
“我交朋友你都要管嗎？我馬上要離開了，以後我就見不到他們了。”也見不到你了。
唐彥翊沒料到她會反抗他。
“這些人都不值得你去交往。你難道忘記當初吃過的虧了嗎？還有上次你還和他喝酒，你一個女孩子怎麽一點都沒有防備心。”
她知道他說的是什麽，那是她怕極了的一夜也是她對他心動的一夜。可如今都成了讓她後悔的原罪。
“我有自己的判斷能力，我已經不需要你每一步都替我做安排了。而且，我也不想被你安排。”
想到之前看到唐念夕和李穆澤在一起的情境，唐彥翊一口氣悶在心裏：“随你。”
唐彥翊以為唐念夕已經原諒了那個禽獸，失望又無奈。他只是想把唐念夕保護得好好的，可惜她并不領情。
兩個人不歡而散，唐彥翊并沒有想到要反思自己的行為，他只當是孩子青春期來得晚，但一直在他心裏乖乖巧巧的唐念夕開始反抗的這個事實，讓他很是頭疼。
其實他自己也不喜歡這種複讀機一樣的唠叨模式。可唐念夕越是不讓他管，他就越放心不了。
唐念夕最近故意躲着他，好不容易逮到一回，就看到她在收拾行李。
“你最近別出門。”
唐念夕有點生氣了，他以前明明很尊重自己的，為了讓自己活潑些，不是還雇了人陪她玩嗎？雖然方式不大合理，但也是為了不讓她那麽孤僻。
“為什麽？”她最近越發有了想和唐彥翊對着幹的意思了。不讓我觊觎你，還不讓我出去找別人了？
就當陪陪我這個“孤寡老人”。唐彥翊當然不敢實話實說，他擔心她會曲解自己的意思，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最近霧霾太嚴重，沒事就別出去了。”
“我出去，肯定是因為有事啊。”
“有什麽事跟我說，我找人給你辦。”他很是正經地望着唐念夕。
他就是想把她關在家裏而已。
“……”
……
☆、第 26 章
最後的一個月裏，除了辦理出國的簽證事宜，唐念夕就沒出過家門。倒是那個想把她關在家裏的唐彥翊總是神出鬼沒的。
公司年會，唐彥翊破天荒地喝了酒，還喝多了。司機将他扶到客廳，為難地盯着醉醺醺的老板。
唐彥翊也半眯着眼盯着他。
“你怎麽還不回去？”
他說話的語氣姿态和平時一樣，只是臉上多了兩圈紅暈，看上去沒那麽威嚴了。
“老板，要不要我送你去卧室？”家裏好像沒有傭人，唐彥翊又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要是睡在沙發上，明天自己發現了會不會找他問罪。
“不用，你快回去吧。”
轟走了不屬于這個家的司機，唐彥翊終于安心地打起盹來，一邊瞌睡一邊就想起曾經的那段時光。他其實舍不得唐念夕，可是他不能為了一己私念耽誤她的未來，他也不想她以後因為年輕時做的決定後悔。
以前，他會忙裏偷閑看看望唐念夕，唐念夕愛學習，總是待在自己的房間裏看各種各樣的書，他偶爾會故意經過她的房間，看一眼那個安靜的女孩。她省心，聽話，如果自己是一個父親，大概也會自豪有這樣乖巧又柔順的女兒。可惜，她總會長大，唐政儒如果知道他一直偷偷養着唐煥的女兒也一定不會無動于衷。總有一天，她會離她而去，而他沒有任何理由阻止。
唐彥翊不願意承認，他對唐念夕的依賴比唐念夕對自己更甚。是她将他從孤寂的世界拯救出來。她安安靜靜地待在那裏，就足以安撫自己，可惜，現在她長大了，開始好奇外面的世界，無論他給她多大的自由，她都未必願意待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不知不覺，唐彥翊已經恍惚了，他以為自己回到了幾年前念念還是那個孤僻孩子的時候，他總是擔心她會做什麽傻事每晚都要去房間看一眼的。
她還在嗎？應該睡了吧。
唐彥翊激動地邁開了步子。
走近了，卻發現卧室門沒有上鎖，裏面傳來水聲。
念念好像在洗澡。
唐彥翊在外面等了很久，越等他就越擔心。怎麽還沒出來，不會是出事了吧……
他踉踉跄跄地挪動着，推門而入。
少女婀娜的身形隐沒在水汽之中，該是朦胧的，在唐彥翊的眼中卻那麽清晰。好奇怪，他的念念怎麽一下子長那麽大了。
唐念夕本來正閉着眼睛淋浴，看到唐彥翊出現在浴室裏，還以為是出現了幻覺，發覺是真人的時候，驚呼着拿起一邊的浴巾掩住了身體。
他怎麽會進來的，唐念夕不記得他有夢游的毛病，可眼前這個盯着他傻掉的人又該怎麽解釋。
看到不該看的東西氣血上湧，唐彥翊一激動絆倒在浴室門口，睡過去了。
唐念夕不敢管“死屍”狀的他，匆匆忙忙去換了衣服，帶着準備好的行李逃離了宅子。
她想唐彥翊一定是中邪了，這下弄得她連告別的心思都沒有了。
***
三十年來頭一遭，唐彥翊發現自己夢游了，夢游的時候可能還自殘了，最可怕的還不是這些，最可怕的是他好像還做了一個難以啓齒的夢。他夢到念念纏着他向他表明愛意，可是沒一會卻不理他了，夢裏的他很揪心很痛苦，然後他竟然不要臉地霸占了她。
這不是一般的不要臉。
這太可怕了。
他不是一直只把她當成孩子的嗎，怎麽會做這樣的夢。男人果然都是禽獸，連自己都不能例外。
果然禁欲太久會變态的。
****
唐彥翊久久都不能平靜，他問給他包紮的季景深：“你說，人為什麽會做莫名其妙的夢。而且還想忘都忘不掉。”
季景深沒研究過心理方面的，但他很喜歡看唐彥翊神神叨叨的樣子：“比如說？”
“我做了一個很奇怪又很真實的夢。”
唐彥翊羞恥地回憶着，又是一番躁動，他不是最惡心這種的嗎……
“弗洛伊德好像說過，夢是人的潛意識的反應，裏面可能有最真實的自己。你是不是惦記着什麽，現實裏沒有滿足，只能做夢彌補缺憾。”季景深這樣解釋。
唐彥翊惆悵了。
“做個夢都值得你露出這麽懷疑人生的表情？你不會是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吧？”
“沒有！”唐彥翊矢口否認。
“沒有就沒有，這麽兇幹什麽。”
唐彥翊心虛的沒再做聲，他需要好好冷靜冷靜。等等，他好像忘了什麽很重要的事。
“今天是幾號？現在幾點？”
“哦，你家念念已經走了，這下你可以放心了。”
他怎麽會稀裏糊塗地忘了這麽重要的事，唐彥翊沒管頭上的傷，匆匆忙忙拿了車鑰匙撂下季景深就走了。
“你記得給我關門。”
“……”季景深不緊不慢地收拾醫藥箱，“真是把我當管家了。”
他覺得他像在養兒子。
……
唐彥翊一路飙車，終于趕到了機場，看到安安靜靜坐在那邊的唐念夕，他才放心。還好，趕上了。
唐念夕卻不是很想看到他。昨夜的尴尬記憶還沒消退，想起對方的窘态，連告別的不舍情緒都被沖淡了。
“叔叔，我以為你不會來送我了呢。”
他一直暗示着自己，只要沒有了這個稱呼就證明念念還是執拗地鐘情着自己的，可是，現在她又重新撿起了這個身份，他卻沒有高興的感覺：“你怎麽又叫我叔叔了？”
“你不是不喜歡我直呼你大名嗎。”她叫他叔叔只是想告誡自己，他們兩個要想繼續維持家人的關系，她就只能這樣稱呼他。
“我說過嗎？”唐彥翊糊塗了，他沒說過啊，他推着她的行李箱一路走着，關切道，“在外面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讓我擔心。”
“你真的會擔心我嗎？”
唐彥翊摸着她的頭溫和地笑着：“當然了，遇到什麽事記得要聯系我，就算我不在你身邊也會幫你想辦法。”
“好啊。”唐念夕也笑着，順勢縮進他的懷裏。
唐彥翊的感覺瞬間敏銳了起來，男人的身體有時候就是這樣不可控制，曾經他不會的，現在卻……這讓他更鄙夷起自己禽獸的本質來，他羞窘萬分，抗拒着女孩的貼近。
唐念夕哪裏知道他的想法，她以為他純粹在抵觸她的接近。
她神色黯淡：“叔叔，你放心，我很有自知之明的。你不用這樣害怕我的靠近，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就算以後回國也不會纏着你讓你讨厭的。”
“我沒有讨厭你……”有很多事情他自己還沒想明白，可惜眼下好像也沒有時間留給他再想。
“我會好好照顧自己。還有那時候我說的話你別當真。你把我養這麽大，我不會知恩不報的。”用一個謊換一個擁抱，對她來說已經很值了。
唐彥翊愣住了，對啊，她總是很乖巧很聽話的。這樣的結果不是他一直想要的嗎，他憑什麽不滿足，憑什麽失落。
“念念！”唐念夕轉身要走，唐彥翊卻叫住了她。
“怎麽了。”
“如果你不想走，我是說，如果你實在不想出國，你可以不去，學校那邊應該不會太難為你……”他舍不得她。
唐念夕只是笑：“我想做交流生的，我以前從來沒出過遠門，這次難得有機會，還可以待這麽久，回來肯定能讓你刮目相看。”
唐彥翊一句話也說不出了，他好像做了讓自己後悔的決定。
“保重”
“你也是。”
希望眼前的分別能讓我真的忘了你吧。
……
☆、第 27 章
唐念夕離開了，唐彥翊的魔怔卻沒有停。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總是會做哪些不該做的夢，無不與念念有關。他思念唐念夕，恨不得小姑娘下一秒就出現在眼前，但同時，他也慶幸唐念夕的離開，這樣自己就不用思量每一日該以怎樣的面目面對她。陷入這樣的境地，他既自責又享受。
她像一個小天使一樣闖進他的世界，帶來光明與希望，讓他越來越習慣她的存在，然後卻頭也不回地走了……（不可描述）……
一個月下來，他覺得自己需要補身體了。
“你不會是縱欲過度了吧？不對，你不行來着。”
唐彥翊剛到國外生活的時候還是個比較正常的男孩。他溫文爾雅，再加上家室好、外形條件也好，就算是孤身在異國也過得很好。但他的好條件也同時遭到了別人的記恨，那人還是當時他接濟過的一個窮學生，不但騙了他的積蓄還妄圖綁架他威脅唐政儒。那個人把唐彥翊關在暗地裏進行情丨色交易場所旁的小黑屋裏，他每天看到的只要黑暗聽到的只有男人女人交丨合的吼叫聲，從一開始的惡心到最後的絕望。直到警察把他救了出來，但他已經接近崩潰，身上還有被虐待的痕跡，沒錢去醫院，就那樣躺在學校的長椅上，安安靜靜地等着自己被凍死，是同為留學生的季景深把他帶回去救了他半條命，唐政儒卻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過。從那以後，他就變了，感情和身體都變得冷漠。他沒告訴季景深真相，只默認自己天生性冷淡。果然避免了很多異性的靠近和利用。
“你不是一向潔身自好的嗎，還是說碰到真愛了？”
季景深知道好友的毛病。他還記得大學時期的男同學們對着各種形式的大保健津津樂道時，唐彥翊向來都是嗤之以鼻的。簡而言之，老唐貞操觀意識強烈。
不過，他沒想到，這人大學期間不交女朋友鄙視大保健就罷了，快三十歲了還這幅德行，他怕他唐家無後啊。
“真愛？”當初口口聲聲把念念稱作孩子，現在卻把她當做性幻想對象，要是被人知道自己這麽禽獸，會被譴責的吧。
“恭喜你啊，終于擁有了人類最高級的情感，這下不用擔心你會注孤生了。”
季景深很欣慰，唐彥翊卻很為難。
“你覺得我應該怎麽辦？”
“好好把握，趕緊娶回家啊。”
婚姻對他來說是可有可無的東西，但卻可以提供給他名正言順留住念念的理由，這樣想，好像也說得通。
“再等等吧。”等她回來，如果還喜歡他的話，他就求婚。
季景深臉色一下變了：“我沒想到你竟然是個慫包，等等等，鴨子飛了怎麽辦。”
“什麽亂七八糟的……”
***
出了機場，穿梭在陌生的人群之間，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不需要去束縛自己做那個乖巧的唐念夕，更不需要擔心唐彥翊的想法。M國的天空是一望無際的澄澈，空氣裏彌漫着名為自由的氣息。她甚至開始感激起唐彥翊的專斷了，至少在這個陌生的國度，她可以暫時放飛自我。
來接她的是一個華裔女人，身材纖細，穿着打扮很接地氣，還和唐念夕一樣都是小圓臉，看上去很顯嫩也很親切。她猜不出女人具體的年紀，權衡了一下，還是決定嘴甜一點，以後的求學生涯都會在她家裏度過。
她露出微笑，語氣平穩：“姐姐好，我是唐念夕。”
“念夕，叫我阿姨吧，我兒子和你差不多大。”
陳穗很熱情地招呼她的兒子過來給唐念夕拎行李，唐念夕這才發現車裏還有一個人，是個混血的大男孩。
“你可以叫他艾瑞克。家裏平時就我一個人，他是我喊回來幫忙的，你不用太拘束。”
艾瑞克沖唐念夕笑着，不好意思道：“我中文不是很好，姐姐不要介意。”
陳穗看着兩個年輕人交談，臉上挂着欣慰而滿足的笑容。
艾瑞克不常住在家裏，他已經有女朋友了，現在和女朋友在外面租房住，唐念夕知道這個事實的時候還是很驚訝的。看上去艾瑞克還沒成年。
男孩笑容陽光，話卻不多。
出門之前艾瑞克還特意和她說悄悄話：“媽媽就拜托姐姐了。”
不得不承認，這個男孩子放電的本領還是很強的，人帥就是好說話，唐念夕糊裏糊塗就答應了他的請求。
***
“假期我都來這兒住，等你上學了我們再搬回市區。”
目的地在城鄉交接的小鎮上，四周都是農場和田地，唐念夕原本還考慮要不要重新在學校附近租間房子，陳穗的這句話打消了她的念頭。
陳穗拿着水果來看唐念夕，卻看到堆了一床的衣服和包。
這是個不大會打理生活的女孩。
“念夕，要不要我幫忙。”她的行李有點多，整理了一個上午也沒有弄完。
看着一片狼藉，唐念夕自己也很頭痛，在國內被唐彥翊吓到，走得太急連東西都沒有好好整理。
陳穗已經開始動手給她的衣服鞋子歸類，唐念夕不好意思地道謝。
“不用客氣。我第一眼見你就覺得很熟悉很親切。”
唐念夕抿着嘴笑笑，她們兩個人對對方的第一印象竟然是一樣的，真巧。
“你父母怎麽舍得讓你一個女孩子家獨自出來的？”要是她一定舍不得，說不定還會陪着孩子一起。“我是真的看你很眼熟，方便告訴我你媽媽叫什麽嗎，我可能認識你的父母……”
唐念夕并不當真：“她姓滕，叫滕慧茹。”
陳穗停下動作，表情突然變得詭異。她從床邊走出來，拽起蹲在地上的唐念夕，語氣裏全是激動。
“你……你這幾年過得怎麽樣，滕慧茹對你好嗎……”
唐念夕被吓到了，她并沒有向陌生人傾訴悲慘遭遇的習慣，也不想過多透露母親的事：“我母親很早就過世了。”
“哈哈，死得好，死得好。”陳穗一時沒控制住，“你是我的孩子啊，老天有眼，把你還給我了。”她激動地熱淚盈眶，抱住唐念夕不停地念叨着什麽。看上去像個瘋子。
唐念夕明顯沒回過神：“你剛剛說什麽？”她完全不清楚狀況，自己不是母親的孩子？怎麽可能。這個人又是誰，到底是怎麽回事。她糊塗了。
“你是我的孩子，是那個女人從我手裏搶走的孩子啊。”陳穗強硬地将唐念夕抱在懷裏，失而複得的喜悅溢滿了胸口。當初知道有一批中國留學生要借住，孤身一人的她只是想去找個人陪着，卻看到念夕的照片，那時她只當是巧合，現在，她敢确信，這就是她的孩子。
看到唐念夕沒有反應，她知道自己吓到她了。
“孩子，吓着你了。”
唐念夕很快冷靜下來：“您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麽嗎？”
“你看着我就沒有覺得眼熟？”
聞言，唐念夕細細觀察起眼前激動的女人來。
她有着溫柔的眸子，是同她一樣小家碧玉的長相，眉眼間有絲藏不住的滄桑，此刻正眼含着熱淚望着自己。若不是母親當初對自己那樣體貼，她幾乎要相信她的話了。可是母親對她那麽好，還有那份出生證明，上面明明是母親的名字……
“阿姨，我想你一定是認錯了。”
“不會的，你不相信我是不是。我們可以去驗DNA，我現在就帶你去。”
唐念夕是不願意去的，她已經做了那麽久滕慧茹的女兒，讓她接受一個突然冒出來的親生母親，她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陳穗察覺到了唐念夕的抵觸。
“你其實已經相信了對嗎。我們長得那麽像，是不是。念夕，我是你的媽媽啊。”
陳穗的話轟擊着唐念夕的神經，她無法面對這突變，下意識要逃離這裏。
“我不要。”
“別走。”
陳穗追出去，被樓梯旁的拖把絆倒，一個不慎滾下了樓。
唐念夕聽到聲響，擦幹了眼淚，忙跑向陳穗這邊。
“您有沒有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