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幹眼角的濕意，跟那人道了別。
唐彥翊一直安安靜靜地站在屋外。他出門急，衣服穿得不多，站在寒風中這麽久，耳朵已經凍得發紅。
唐念夕凝望着他的背影出神，終于下定決心，靜靜走到他身邊伸手拽緊了唐彥翊的衣袖：“叔叔，你能送我回家嗎，我有東西要給你看。”
她身形纖瘦，個頭也比同齡正值發育的女孩子要小很多，小小的一只，只夠到唐彥翊的胸口。
“一定要現在嗎？”天色已晚，唐彥翊本想着先把女孩帶回家，讓她好好休息，過了這段時間再考慮她的去向。
“嗯。那個東西很重要。”
唐念夕的眼角還有淚痕，但臉上卻分明沒有了悲傷。
見小姑娘堅持，唐彥翊心軟，答應了她的要求。
“好。你順便可以收拾一下行李。”
“嗯？”她要去哪裏？唐念夕有些期待又有些慌張。
“先暫時搬去叔叔家，我說過以後會照顧你，你不用擔心。”
唐念夕默默低着頭，有幾分忐忑。
“謝謝。”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對你好，不管他是出于同情還是另有所圖，她都珍惜他給的這份承諾，只要還有人願意給她希望，她就不算一無所有。
****
唐彥翊一路都暗中觀察着唐念夕的表情，越是觀察就越是擔心。
一個還未成年的孩子，家庭突然遭受變故，父母不在，甚至面臨成為孤兒的可能，兩個小時前還有輕生的念頭。可她現在卻已經面色如常，看不出任何情緒。他捉摸不透。
“叔叔，我們到了。”
“啊，好。”他終于回過神。
唐彥翊跟着唐念夕進了屋。
屋內的擺設有序，裝修也很精致，無論是家具的布局還是牆壁上的裝飾，都洋溢着婉約淡雅的風格，唐煥應該沒這麽多心思花在房屋裝修上，那這些應該就是出自女主人之手了。
“我想告訴你……”
女孩走了幾步便停下了，猶猶豫豫的樣子，唐彥翊耐心地等着她開口。
“我爸爸他有病。”
唐念夕認真而坦誠，發生了這樣的事，她終于認定了一個事實，病人是不應該放棄治療的。她不該替唐煥隐瞞，母親是這個家裏唯一讓她安慰的存在，可惜她卻死了，她的死和唐煥脫不了關系，這是對唐念夕的懲罰，懲罰她包庇了唐煥那致命的病。
女孩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顯得很奇怪，唐彥翊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叔叔，你不相信我嗎？”唐念夕眼巴巴地望着唐彥翊，：“我可以證明給你看，我沒有亂說。”
她撇下唐彥翊，進了唐煥的辦公室，她還記得那份病例藏在哪裏。
唐念夕将病例交給唐彥翊。
誰能想到唐氏的董事長精神方面出了問題。
唐彥翊只是草草地翻看了幾頁，對唐念夕的舉動很是疑惑。
除了當事人以外，沒有人知道這場事故的緣由，唐煥也未必會因為一場車禍惹上事，但如果他精神方面出了問題的話，那些董事們肯定是不會同意他繼續留在公司的。可是，唐念夕一個半大的小姑娘為什麽要這麽“出賣”唐煥呢，她難道不希望自己的父親能留下來繼續照顧她嗎……
“病人應該待在醫院裏。”
“可是你……”唐彥翊正打算質問，就被女孩兒的抽泣聲打斷。
“叔叔，我怕，他會打我的……”唐念夕膽怯地揪住唐彥翊的衣袖，示弱道。看上去很是可憐兮兮的樣子。
唐彥翊難以置信地盯着唐念夕。
見人不信，唐念夕露出了自己的胳膊，上面果然有幾道青青紫紫的傷痕。
唐煥竟然這樣對待自己的孩子，就算從父母口中聽到過他們對他那些負面的評價，唐彥翊還是震驚了。他對這個哥哥印象不深，更不清楚他的秉性脾氣。看來這個孩子遭受了很多……
唐彥翊有些不忍心，揉了揉唐念夕的頭頂，她的頭發很軟，因為今天出門急，沒有來得及紮辮子，被他一揉，頭發整個就亂了，他心虛地放下手，語氣溫和：“別擔心，叔叔會保護你的。你不是說要收拾自己的東西嗎，快去吧。”
唐念夕不知道應該難過還是慶幸，她在利用他對自己的同情心，她想獲取他的信任。
唐念夕要帶的東西不多，沒一會兒，她就收拾妥當站在了唐彥翊的面前。
“既然都收拾得差不多了，那就走吧。”
“嗯。”唐念夕應了一聲，毫無留戀地踏出了這個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
唐彥翊走在前面，暗暗思忖着手上那份病例的價值，并沒有留意到身後的女孩兒吃力地提着自己的行李箱。直到唐念夕卯足了勁将箱子塞進後備箱，他才察覺到自己剛剛“冷漠”的行為有多麽的不紳士。
唐念夕臉色平淡，似乎并不覺得有何不妥。
叔侄倆回去的路上開始了客套而尴尬的對話。
“需要我派人幫你去學校請幾天假嗎？”
“不用了。”唐念夕望向唐彥翊挺直的脊背，實話道，“除了上學，我什麽都做不了。”更何況，她并不願意讓外人了解她的家事。
唐彥翊看着後視鏡裏少女淡漠的表情，總覺得她身上流轉着莫名的悲傷情緒，他看不分明。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是只小可憐，所以開始總是喪喪的……
☆、第 5 章
這幾天，唐彥翊不僅要忙公司的事情還要安排唐念夕的生活。他也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單身男人，做不到事無巨細，但也會盡可能地照顧周全。
“去家政公司找個可靠的阿姨，盡快。”
“是。”方秘書應聲後仍站在一旁沒有動靜。
“還有事嗎，沒事你先出去吧。”
原地待命的方秘書一陣緊張，支吾着開口：“董事那邊吵着要說法，唐董事長的事要怎麽處理？”
出事以來，唐彥翊一直沒吩咐要怎麽處理，他也不敢貿然行事。
“這件事，我去處理。”他想起唐念夕給他的那份病例，覺得還是應該親自去一趟。
“好的，那我現在就去處理聯系家政。”
少了件棘手事，方秘書的內心是雀躍的，生怕唐彥翊反悔似的，快步走出了辦公室。
*****
查看了事發當晚的錄像，兩人出事之前确實發生了肢體上的糾纏，滕慧茹還去搶了唐煥的方向盤，随後的一段路程始終找不到對應的錄像，恰好事故又發生在郊外，所以警察也無法确認滕慧茹是如何喪命的。
昏暗的審訊室，被白光照射的唐煥有些可怖，前前後後三個小時的對峙，他幾乎一言不發。
“當時，你們發生了争吵，是不是？”
沒有得到回應，在場的審訊人員只能再次發問：“你故意把車開去那裏，是為了什麽？還是說，你早就蓄謀已久，目的是要殺害你的妻子，是嗎？”
長久的沉默使得審訊員不得不采取逼問的方式讓唐煥開口。
他擡起頭，壓抑着那些潛藏于內心深處的暴躁因子，半晌才發出了一個清晰的音節：
“是。”
記錄人員的筆一頓，這可能是他實習期見過的最快承認自己罪行的犯罪嫌疑人了。
“那作案動機呢？”
又是沉默。
他只記得自己好像又發病了，醒來之後就看到已經咽氣的滕慧茹。他被後悔和痛苦折磨，連她最後一面都見不了，還要耗在這冰冷的審訊室裏。
實習小夥有些無奈，尴尬地打開水杯，抿了一口，又繼續提筆等待。
僵局中，審訊室的門悠悠地打開，一位身穿制服的女警員走了進來，湊到審訊人員的耳邊，說了些什麽後，他便吩咐人帶走了唐煥。
唐彥翊已經在大門外等了有一會兒，這些天，他忙着調查唐煥得病的證據，連家都沒回，公司的接風宴也沒有參加。
“嫌疑人已經對自己的犯罪行為供認不諱，您怕是白來一趟了。”
唐彥翊沒想到唐煥竟然會自己承認殺人的罪名，如果這樣的話，唐念夕就真的無父無母了。
“我能和他見一面嗎。”他想他需要問清楚一些事情。
“暫時不可以，不過您有什麽事情我們可以替您傳達。”
唐彥翊想了想，還是将東西交給了面前的警官。
是一沓能證明唐煥精神異常的材料。
……
“你是說嫌疑人有精神疾病，他的口供不具備真實性？”
一旁圍觀的實習小夥愣住了，所以他們這一天都白忙活了？
“這是最近五年的診斷書，你們也可以請相關的精神科醫師檢查唐煥本人的精神狀況。”唐彥翊将手中的資料遞給對面的警員。
“我們這邊會繼續調查，如果情況屬實，我們會做相應的調整。”
……
“如果沒有問題，您能幫我轉告唐煥一句話嗎？”
“您說。”
“不要忘了他還有一個女兒。”
他不知道，唐煥和唐念夕的情分不至于讓唐煥改變自己的決定。
唐彥翊臨走之際，一位小警員帶着唐煥的一封信攔住了他。
“這是唐煥托我們給你的。”
唐彥翊沒想到他們兄弟兩個十多年沒見面，到最後只落得一封信的交情。
“多謝。”
坐在車後座的唐彥翊面色平靜地将信展開。
“已經到這種地步，有些事我也不想再瞞。當初離開家确實有沖動的成分，我們兄弟也因為這個斷了聯系。可能我已經沒有資格以兄長的身份要求你做些什麽，但我願意用唐氏為數不多的股份向你求一個承諾，希望你能代慧茹照顧好唐念夕，直到她成年，這是她的意願，多謝，我的畢生精力都花在了唐氏身上，希望你能念及我們兄弟不多的情分，好好維系下去，謝謝。”
沒想到，到最後唐煥最牽挂的還是妻子的遺願。
唐彥翊看着車窗外移動的景物，想到了唐念夕，那個孩子能想到用唐煥的病情牽制他，到底是想救他還是想永遠困住他呢。她對自己的父親尚且如此，對自己這個素不相識的叔叔又會如何呢。
想了想，他不禁哂笑，自己何必懼怕一個孩子。
“唐煥精神病發作謀殺妻子”的傳言一下子捅到公司董事會，作為唐氏現在的現任董事長，唐彥翊是公司的發言人，必然要做出合理的解釋，為了不影響公司的形象，衆位所謂的“元老”級人物甚至想出了各種托詞。
“斷絕唐煥和唐氏的關系，就說事故發生前，他就不在公司任職。”
一腳踢開，确實像是無情商人的做派。
“齊總，覺得這個理由說得通嗎？”
“那你們還有更好的解決方案嗎？”
“當初我就勸過老唐，摸不清底細的人不要給什麽實權，現在看來，真的沒錯，竟然撿回來一個精神病。”
偶然洩露的一番話傳達的信息量太大，當場的董事們一個個就像是聽到了不得了的八卦。
當初老董事長唐政儒的第一任夫人不能生育，唐政儒又對婚姻忠貞，便從孤兒院帶回了唐煥，沒想到夫人沒多久就離世了，家裏的長輩便安排了唐彥翊的母親給他續弦。
“那就把他從唐家的族譜上除名，他算不得唐氏的人，自然也不能當成唐氏的門面。”明明是家族的私事，卻要牽扯到一個集團的利益，一顆半生都在盡心盡力的棋子，得不到絲毫的偏袒，說丢棄就丢棄。是殘酷也是現實。
“然後呢？”
“然後，然後再透露給媒體，表明我們的态度。”
唐彥翊記得當初也是這幫老家夥在自己面前把唐煥誇得天上有地上無，如今唐煥出了事，想要脫離關系的也是他們，果然是一堆牆頭草。
“我會考慮的。”
事情的真相如何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輿論的方向。
唐彥翊不是個善良的人，他這次回來的本意就是取代唐煥的位置，只是沒想到他還什麽都沒做，唐煥就親手把自己送下了臺。
***
唐念夕本就不是一個愛說話的孩子，母親去世後，她便愈發沉默寡言，在班裏幾乎不發言，上課也恍恍惚惚，好幾次被叫起來回答問題都不知所雲。
“唐念夕，下課後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先坐下吧。”
好學生也會被老師點名進辦公室，周圍的同學半是憐憫半是看好戲地看向唐念夕，唐念夕卻面色如常。
後桌的小胖是個好奇寶寶，對唐念夕最近的反常行為很不理解，便用尺子戳了戳她的後背，低聲詢問：“唐念夕，你最近怎麽了？出錯比我還多。”
唐念夕當做沒聽到，她實在不願意開口，尤其是想要窺探她私事的那些人，她不覺得自己有義務滿足他們的好奇心。
被忽視的小胖很生氣：“你不會是聾了吧，還是啞了？”
“……”
“丁小胖，你來回答。”班主任盯着這裏的動靜，本就不愉快的心情更加煩躁，看這些沒有課堂紀律的學生也就越發不順眼起來。
小胖猶猶豫豫地站起身，尴尬地面對講臺上表情嚴肅的老師。他本來就腦子遲鈍，每每聽不懂老師課上講的題，漸漸的，破罐子破摔，心思便不在課堂上了。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還不好好聽？”老師提高了音量，“站着聽！”
“老師，這樣會影響後面同學。”小胖厚臉皮地回嘴。
後排的學生都是從不聽講的後進生，這麽個碩大的身子給他們擋了光線，反而覺得這影響好得很。
“那就站在最後面去聽。”
“……”
站了半節課的小胖同學看着唐念夕的後背滿臉憤恨。這是公然的偏心！偏心！慘了他了，不但沒有聽到別人的秘密，還被罰站。
……
唐念夕一放學就被班主任喊去談話了。
其他老師都下班回去了，辦公室裏便只剩下零星的幾個人。
班主任任教十年，教出來的學生少說也有幾百個，什麽樣的學生沒對付過，她知道對唐念夕這樣安靜不惹事的“好學生應當采取懷柔政策。
“唐念夕，你是不是最近遇到了什麽困難？”
☆、第 6 章
“唐念夕，你是不是最近遇到了什麽困難？”
唐念夕低下頭，雙手不住地揪動着衣袖，不發一言。
能讓一向規規矩矩的學生分心的，無非青春期那幾件旖旎的小事，班主任試探着窺探道：“是不是談戀愛了？”
她沒想到班主任的想象力這麽豐富，唐念夕誠實地搖了搖頭，她從來都沒和哪個男生有過近距離的接觸，她怎麽會這麽想。
“老師一直對你很放心。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和我聊聊……”
她介意的，她很介意讓不相幹的人知道她的處境。
唐念夕不知道一向只關注學習成績的班主任想從自己這裏了解些什麽，暗地裏祈求班主任不要和她耗時間，她擔心來接她回家的司機會有意見。
唐念夕自尊心強，從前和唐煥暗地裏較勁是因為一直仗着有父女這層血緣關系又有母親維護，現在她不僅寄人籬下，還要擔心那個陌生的叔叔知道自己不是唐家的孩子會抛棄她，她不希望在他那裏留下一點不好的印象。
“唐念夕，你以前一點都不會讓老師擔心的。”
班主任擔心地看着面前走神的唐念夕，看來剛才說的話，她都沒有聽進去。忍不住加重了語氣：“你明天把你家長叫來，不要随便找一些社會人士來糊弄我，聽到了嗎。”
明明是唐煥糊弄她，唐念夕不情願地低下頭。所謂的社會人士就是曾經唐煥派來參加家長會的那些“黑色背景板”，可是，那個陌生的叔叔會願意來給她開家長會嗎……
“老師，我沒有……”
“沒有什麽？”班主任疑惑了，“唐念夕，老師知道你們青春期，有點少男少女的心思很正常，可你也應該知道這個時候最重要的是什麽。老師不希望你耽誤自己的學習知道嗎？現在是全心全意備考的時間段，不能在這個要緊關頭為別的事分心。”
唐念夕驚詫地擡起頭，班主任還是不相信自己，覺得自己早戀了？
“我……好。”
反正她說什麽，她都不會信的。
“你先回去吧。”
唐念夕不知道怎麽解釋，索性也不再開口。
時間緊張，唐念夕飛奔着回了教室胡亂整理了一通書包就又飛奔着下了樓。
校門口只剩下一輛車了，只是這車卻不是之前來接她的那輛。
可能是換了車吧。
她如往常一樣默默地走到後座試探着打開車門，嗯，是來接她的，唐念夕放下心，鑽進去，卻在擡頭看清駕駛座位置的那一剎那呆住了。
唐彥翊竟然親自來接自己了。
自從住進新家，唐念夕就再也沒見過唐彥翊，她以為這個叔叔是不喜歡自己的，但她早就習慣了這種不受人喜歡的處境，所以并不覺得有什麽，只要他暫時不抛棄自己就好。
沒想到今天他會親自來接自己。
“路過你們學校就來了。”唐彥翊最近一直待在公司處理事務，今天難得忙完手上的工作，想到很長時間沒見面的唐念夕，便親自來接她了。他知道這個年紀的小孩子都需要親人，既然他收養了她，就會承擔起作為親人的責任。
“你想知道你爸爸的事嗎？”
唐彥翊察覺得到唐念夕對自己父親的抵觸，但他不并不知道其中的緣由。
唐念夕正低着頭發呆，硬是反應了片刻才想起自己所謂的爸爸是唐煥。
“他去不了醫院嗎？”
其實無論是監獄還是醫院，對唐煥來說，都不過是用來幽禁他折磨他的地方。
“不是。”
唐彥翊的車打了個彎，速度慢了下來，他不介意多抽出一些時間和侄女交交心。
“他給你留了一些東西，暫時保管在我這兒，等你成年我再交給你。你現在想看嗎？”
唐煥竟然會好到給自己留東西？
“不想。”唐念夕搖搖頭，她至今還沒從唐煥的陰影下走出來，不想知道分毫有關他的事。
“念夕，別害怕，以後你不會是一個人的，我會照顧你。”
“真的嗎？”
盡管這句話，他說了不止一次，但她還是不敢當真。
“真的。”
唐煥的話題就這樣很自然地抛到一邊。
兩個不愛說話的人湊在一起硬聊是什麽感覺，大概就和這叔侄倆差不多。
“今天在學校怎麽樣？”
“還好。”唐念夕突然想起晚上班主任交代的事，她緊張地揪緊衣袖，猶豫了片刻，還是說出了口，“叔叔。我可以請你幫我一個忙嗎？”
“什麽忙？”值得她如此小心翼翼地開口。
“我們班主任要見家長。”
前面車道突然拐進一輛車，唐彥翊應急轉彎，生生将坐在左邊角落的唐念夕颠到了座位中間。
“下次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吧。”唐彥翊心有餘悸。
唐念夕心裏有點不舒服，她以為唐彥翊是在扯開話題，盡管方式生硬又突兀，她只當是唐彥翊給她面子，沒有直截了當的拒絕。
“我明天有個會議。”
果然……
“可能會晚點到。”
“啊？”
她以為他會拒絕的。
“你們班主任這個時間應該還在吧？”
“在在，在的。”
唐念夕受寵若驚。
意外得來唐彥翊的配合，她心滿意足地縮在後座打盹。
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兩人沒有再多交流。
唐彥翊看着後視鏡裏閉着眼休憩的女孩，有些郁悶，這是達到目的就不理他了嗎？
***
六月的天，娃娃的臉。這一路不算長，天卻變了個臉。原本只是幾片烏雲遮着天幕，沒想到很快，幾陣悶雷後，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兩人躲在車裏，望着家門，等雨停。
“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了，我打電話讓岑阿姨來接你。”
“好。”唐念夕半愣得應着，看着漆黑一片的別墅，轉念又覺得不太對勁：“岑阿姨今天好像還沒來。”往常這個時間，岑阿姨都會請兩個小時的假回家照顧自己兒子的。
然而唐彥翊已經皺着眉頭拿起了手機。
所以，他是要岑阿姨從家裏趕過來嗎。
這麽晚了，又下着雨，唐念夕覺得自己很不厚道，當然更不厚道的是唐彥翊。唐彥翊的住宅偏僻，一般要打車才能找到這兒，可這天氣，出租車應該不是那麽好攔的。
“路不長，我們跑快點，直接沖進去吧。”言下之意，不必麻煩別人來接了。
唐彥翊一愣：“女孩子還是不要淋雨的好。”
更何況，他請那個阿姨來是為了方便全天照顧唐念夕，現在玩忽職守，他難道還要遷就一個領他工資卻曠工的傭人嗎。
電話沒有打通。
“我會另外找一個阿姨來照顧你。”
雨很大，唐念夕透過車窗根本看不清窗外的景象，等她反應過來唐彥翊話裏的意思，他已經不在車裏了。
沒過多久，別墅裏的燈亮了。
唐彥翊再次出現在唐念夕面前的時候，渾身上下濕漉漉的，成了一只帥氣的落湯雞。
他敲了敲車窗門，大概是怕唐念夕聽不清，所以力道很大。
“撐着傘出來吧。”
唐念夕發着呆聽話地開了門，接過他手裏的傘。
☆、第 7 章
“撐着傘出來吧。”
天氣潮濕，唐念夕不免有了寒意，下意識想要往唐彥翊身邊靠，可惜對方好像并不願意接近自己的樣子。
兩個人始終維持着一小段距離。唐念夕覺得他是在排斥她的接近。
“我身上濕，你不要靠太近。”
唐念夕明白了唐彥翊的意思，離遠了些。
終于進了家門，唐彥翊接過唐念夕手中的雨傘随手放在門口的鞋櫃上：“你先去收拾一下吧。”
唐念夕愣愣地站在原地，唐彥翊恍然間覺得她像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等着父母穿衣服喂奶……
“頭發濕了，用毛巾擦一擦，廚房的櫃子裏有姜糖，你泡着喝，喝完了自己洗個澡再睡，保重好身體，不要凍感冒了。”
“嗯。”唐念夕倒是沒想到唐彥翊那麽細致，一時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
“你能照顧好自己吧？”
“嗯。”唐念夕順從地點點頭，大人都喜歡懂事的小孩，她一向都做得很好的，更何況眼前這個并不熟悉的叔叔已經為自己做得夠多的了。
唐彥翊交代完之後便沒再管唐念夕，他身上濕透了，只想盡早洗個澡暖和暖和。
唐彥翊舒舒服服地沖完澡，考慮到家裏畢竟不止自己一個人，便套了一件寬松的白t出來。
沒想到他一出門卻看見唐念夕還傻愣愣地站在原地，頭發都沒有擦，他洗澡的速度是快了點，可這孩子的動作也不至于這麽溫吞啊。
“怎麽了？”唐彥翊看了眼桌面上飄着熱氣的姜茶，“你沒喝嗎？”
“我的已經喝過了，你也淋濕了。”唐念夕将碗遞給唐彥翊，“你也喝一點吧。”
這小姑娘倒挺有良心的。
“你快去洗個澡，我喊岑阿姨來給你做飯，吃完就休息。”
唐念夕還想說些什麽，唐彥翊早就喝完了姜湯，上樓了。
不到一個小時，照顧唐念夕的岑阿姨就帶着新鮮的食材趕來了。
“小姐，真對不起。下次我一定不會這麽早走了，你能不能讓先生不要辭退我。”這份工作不累，而且待遇好，要是丢了就太可惜了。
唐念夕被岑阿姨突如其來的客套驚到了，她料想唐彥翊應該已經跟岑阿姨談過了，她才會這麽惶恐地來向自己求情。可惜，唐彥翊才是這個家的主人，自己只是個臨時寄養在他家裏的親戚，她沒有立場決定她的去留。
唐念夕幹脆當做沒聽見，既然自己沒有能力幫她，何必給人家希望呢。
“岑阿姨，我餓了。”
“好好好，我現在就去給你做飯，我家那小子今天要辦轉學，我實在是忙不開……”
剩下的話，唐念夕沒有聽進去，無非是想要讓自己說服唐彥翊體諒她這個做母親的心，可惜，唐念夕是個剛剛沒了母親的人，聽着這些話，只覺得心裏越發的凄涼，為什麽所有人都可以得到父母的疼愛，她想緊緊抓住的唯一的那份愛卻消失得那麽急促，看着岑阿姨忙碌的身影，她嫉妒了。
“岑阿姨，我知道了，你快去做飯吧。叔叔也餓了。”唐念夕知道自己狐假虎威了，然而只有借着唐彥翊的身份，她才有底氣對着一個陌生人發號施令。
岑阿姨終于去了廚房。
唐念夕是被唐彥翊叫醒的，她睜眼便看到自己的床上多了一張桌子。意識到屋子裏有另一個人，她立刻就坐起身，幸好，剛剛太累，身上的衣服雖然有些褶皺，但還算規矩，并不讓人覺得失禮。
“你好像很冷。”
面對唐念夕的時候，唐彥翊是手足無措的，只是他畢竟是個成年人，不想在一個孩子面前露怯，掩飾的時候難免端起腔來。
“還好。”
“我幫你把菜端上來了，你吃點就睡吧，學校那邊，我會幫你請假。”
唐念夕支支吾吾的：“可是……還要見班主任。”
去不去見班主任是小事，他不希望唐念夕在自己的照顧下出事。他連自己都可以養到這麽大，又何況一個并不難搞的孩子。
“這件事先放一邊，你先養好身體。”
唐念夕拿着碗筷的動作遲緩，這算他臨時組織的托詞嗎。之前的答應只是随口說說，并不算數嗎？
“我知道了。”唐念夕悶悶地将勺子裏的幾粒米咽下，聲音有點沙啞。
果然受涼了。
唐彥翊不知為何，心裏有些愧疚，他才照顧她一天就讓他出了事，委實不是一個稱職的家長。
“我讓人去給你買點藥，你先吃飯。”
“那個……”
正準備轉身的唐彥翊聽到女孩唯唯諾諾的聲音，疑惑道：“什麽？”
“你真的會辭掉岑阿姨嗎？”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
“你希望我辭掉她嗎？”本來這個所謂的岑阿姨就是請來照顧唐念夕的，他并不在乎，只是對方完全不遵守雇傭合同這點，讓他有點意見。
唐念夕的聲音很小，聽起來更像是在自己跟自己吐槽：“我希望有什麽用呢。”
“你想讓她留下來就留下來吧，我可以把決定權交給你。”
這個男人顯然一副看在唐念夕面子上的樣子，讓她有種被溺愛的錯覺。
“唐念夕，我是你叔叔。”
哦，她知道的呀。可是不是真的，她要牢牢保守住這個秘密。
“我當初說了會給你一個家，以後，一家人不需要這麽客套，你不必小心翼翼地對待我，這個家，你也有話語權。”
不可否認，唐念夕被觸動了，好像從來都沒有人這樣和她說過話，以絕對尊重的姿态，不故意讨好，也不輕蔑漠視。
“我想換個阿姨，她做飯不好吃。”
唐念夕決定順杆爬，說着違心的話，做着任性的事。
唐彥翊不置可否，本來就是一個可以替代的工作，她不喜歡那就換呗。
說不清是試探還是妥協，唐念夕又開口：“我也不是非要換。”
“沒事，我會盡快找人聯系的，再找到新的阿姨之前，你先将就一段時間吧。”
被人遷就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
“嗯。”
唐念夕擡頭的時候，唐彥翊早就不在了。她細細地嚼着無味的米粥，偏頭望向窗外，除了黑漆漆一片，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景物。
唐念夕淺淺勾起嘴角，她喜歡這樣安靜的氛圍，可以發着呆期待着希望降臨。
她開始許下心願，如果這個叔叔能一直對自己這麽好就好了，一點小小的關心就夠了，只要一點點就好，她不貪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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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念夕在家裏休息了一整天，有唐彥翊在，她沒那麽擔心接下去的爛攤子了。
唐念夕的感覺很準，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唐彥翊去了學校，兌現了自己的承諾。
見來人年輕，班主任不太敢相信。
“你是唐念夕的家長？”
“是。你是唐念夕的班主任？”唐彥翊不知道怎麽以家長的身份同老師打交道，說話的方式直截了當，“我是唐念夕的叔叔。”
班主任不失禮貌地打量了一下眼前一絲不茍的男人，雖然穿着成熟，但年紀要比自己小上不少。她有點懷疑對方話裏的真實性，因為唐念夕在請冒牌家長這方面“有前科”。
唐彥翊并不理會班主任懷疑的目光，勉強扯起一個僵硬的笑容。
“念夕說你有事找我。”
這個“家長”不太有禮貌。
班主任畢竟有經驗，見慣了鬧事的家長，唐彥翊的疏離算是小兒科，見對方話少，便開門見山：“唐念夕最近課堂上總是出神，快要中考了，以她的學習成績，完全能上重點高中，我不希望她因為什麽事耽誤了自己的未來。”
唐彥翊擰了擰眉，看來這個“熱心”的班主任并不知道念夕家裏的事。
“您放心，我會照看好她的。”
“你看，現在可是最關鍵的一年，她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