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一片漆黑,星月無蹤。
淩雲坐在房內,做出幾個假的脫衣動作,然後拿起罩子,将桌上燈架上的炎芒石罩了起來,房間便立刻沉入一片黑暗之中。
他走到床邊,慢慢躺了下去,卻沒有睡覺的意思,而是動用起所有的感官,來感覺外面。
大約一刻之後,他查覺到那四股氣息開始移動,其中兩個越來越遠,最終再感覺不到,而另兩個,顯然也開始移動,但并沒有走太遠。
他輕手輕腳地來到門邊,使用隐蹤術将自己的氣息慢慢掩藏起來,慢慢地将門打開一線,向外面望了望。
漆黑的夜色中,到處是一片黑暗,他仗着過去在叢林中與血睛狼尊互相偷襲練出的夜眼,勉強能看清周轉事物的輪廓,想來外面看守的人除了感知他的氣息外,再沒有別的辦法監視他。
他小心地順着門縫擠到了外面,一邊打量四周,一邊将門慢慢關上。漆黑的夜色是他最好的掩護,他如同一只野獸,快速地在夜色中奔行。
轉過小徑,看到的是另一座木屋,這間屋子比他的要大很多,屋裏沒有任何氣息傳來,似乎是無人,也可能是裏面的人已經睡下了。
他正要向前,突然發現屋門打開,有人從裏面蹿了出來,夜色中,他看清那人的輪廓,苗條纖細,很像是應無憂。
“她也偷溜出來,打算幹什麽?”淩雲心中一陣好奇,悄悄地跟了上去。
仔細感知,應無憂身上多少還是散發出了些許的氣息,不過因為微弱,極易被當成走獸,或是被直接忽略。
而淩雲的隐蹤術,則是完全隔絕了氣息,跟在應無憂身後,她卻是毫無查覺。
兩人一前一後地向前,一路上感覺到了幾處暗崗,但都因天色太黑,加上兩人隐蔽得好,而沒有發現他們。
順着一條山坡向下,兩人來到一處小平臺上,向下一望,只見半山腰上無數建築,高低錯落,宛如一個小鎮一般,其中街上燈光通明,不時有人逡巡而過,另有幾處建築也有光芒閃爍。
應無憂小心地下了平臺,來到一座大屋後面,謹慎地不斷借着屋宇的掩護,一路向前,不多時,就穿過小鎮,來到另一面山坡上,一下不見。
淩雲心中大奇,急忙追了過去,四下裏尋找了一番。
坡上遍生長草,遮掩下,無法看清地上情況。
不過卻難不住淩雲,仔細尋找之下,發現在一片亂草中,赫然有一個小洞。
那正在應無憂消失處附近。
“她進入洞裏了?”淩雲略一猶豫,鑽了進去。
這洞四四方方,四壁平整,顯然是人工開鑿而成,為什麽要在山坡上鑿這麽個長洞,着實令人費解。
大約向前爬了十幾丈後,突然感覺四面有風,而且遠處隐有光亮。
向着光亮處慢慢爬去,淩雲來到一個方形出口前。
外面是鐵絲織成的網子,被用鐵架固定住,淩雲向外望,見到的是一條石造的長廊。
炎芒石嵌在長廊壁上,每隔兩丈一顆,将長廊照亮。
“這是什麽地方?”淩雲感到好奇,仔細感知,沒發現應無憂的氣息。
他一邊退了回去,一邊仔細觀察周圍,尋找應無憂的氣息。很快,他在後方不遠處,發現另一個方洞。
“這應該是類似通風系統的設施。”淩雲暗想着,自那處方洞鑽了進去,一直向前爬。
沒多久,他就看到了跳動的光亮,開始聽到一些聲音,能聽清是許多人在一起念頌什麽。
轉過一個小彎,光亮刺眼,他發現在盡頭處,應無憂正伏在一扇鐵絲網後面,向外張望,他悄悄地爬了過去,沒敢太接近她。
“我主終将降臨。”外面響起許多人的聲音,一起念出這一句後,那些念頌聲就結束了。
看起來,這句話像是某種有特殊意義的結束句。就像天主教的阿門,佛家的阿彌陀佛,道家的無上天尊。
“這霧隐門,難道是個教派?”淩雲心中暗暗猜測。
“張壇主,時間已過去了大半年,還是沒有收獲?”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響起。
平靜,舒緩,但又帶着某種駭人的力量。
“林堂主恕罪!”驚恐的聲音響起,忙着解釋:“您知道,那地方實在是……實在是太難下手了啊!”
“兵府之內,不好下手是吧?”之前的聲音笑着問。
淩雲猜測:這個林堂主會不會就是應無憂說的,霧隐門第二號人物林知我?
“是啊,林堂主聖明。”驚恐的聲音中透出一絲喜悅。
“可這不是理由。”一聲嘆息,伴随着一聲慘叫。嘆息來自于林堂主之口,慘叫聲發自于那位張壇主。
“你自己去另一個世界,向血魔神大人解釋吧。”
平靜,舒緩,仿佛方才不是剛殺了一個人,而是喝了一杯水一般。
“各位,十八件聖器,我們只集齊了八件,還有十件飄流在外。”
林堂主的聲音響起,帶着些焦躁與不耐煩。
“三十年了。”他說,“已經過去了三十年,血魔神大人就在那裏等着我們集齊聖器,讓他重新回歸。可我們做了些什麽?”
他的聲音轉為憤怒:“三十年來,我們只找到了八件!不覺得羞愧嗎?”
“林堂主,如今我們手上不是有了那丫頭嗎?”
一個蒼老的聲音,沉穩,鎮定。
“有了她的地圖,找到剩下的那十件并不是難事吧。”
“萬堂主,應無憂是否會誠心與我們合作,還是未知之事。”林堂主說。
“那麽,我們就更該摸清她的真實想法。”聲音蒼老的萬堂主說。
“不錯。”林堂主說,“我會弄清的。但請各位壇主大人記住一點,已知的那幾件,我們要盡快得到。我不想出現第二個張壇主。”
“是!”至少有六個人一起回應。
“今日的儀式結束,各位請回吧。”林堂主緩緩說道,“張壇主那邊的事,就交給王壇主了。另外,孫、郭兩位壇主那邊的事,我希望能盡快了結。”
“明白!”三個聲音一起回答,聲音有些顫抖。裏面透着恐懼。
“聖器?”淩雲暗想,“那又是什麽?會不會和炎海章魚腕上的那塊倉儲石有關?”
他看着應無憂的背影,忍不住暗想:“聽他們的意思,是想借聖器這種東西複活什麽血魔神,她又和這血魔神有什麽關系呢?”
外面,傳來腳步聲,似乎是那些壇主們遠去了。
“林堂主,兵府那邊确實有難度,你殺張壇主,卻有失公允。”萬堂主的聲音響起。
林堂主笑了:“這只是個借口。我查出他于帳上做假,私吞了門內萬金。這是證據。”
翻動書本的聲音響起,片刻後,萬堂主哼了一聲:“這賊子!”
“當下最要緊之事,就是集齊聖器。所以我權衡之下,決定以搶奪聖器不力的罪名處死他。這樣,會令其他人更加努力。”
“還是林堂主想得深遠。”萬堂主用蒼老的聲音贊嘆對方。淩雲聽出了一些無奈。
“門主最近怎麽樣了?”萬堂主問。
“還是老樣子。”林堂主嘆了口氣,“下不了床,只能喝些稀粥。”
“他是太求精進了。”萬堂主也嘆氣。和林堂主的嘆息聲一樣,流于表面,如同三流的演員。
“但願他老人家早日康複,你我也不必這麽忙碌了。”林堂主說。
應無憂開始慢慢地向後退,動作很慢,很謹慎。
淩雲見狀,也開始向後退,他有隐蹤術保護,卻不必像應無憂那麽謹慎,自然比她快得得。
到了轉角處,淩雲利用地形,轉過身子,快速向外爬去。沒過多久,從那山坡上的方洞中爬了出來。
來路已記在腦中,他也不等應無憂,自己順坡而下,穿過下方屋宇街道,一路回到自己屋中。
兩個在附近巡視的人,氣息已淡,似是睡了。
淩雲小心地打開屋門,閃身進屋,坐在床上思索起來。
血魔神是什麽?聖器是什麽?另一個世界又是什麽?
很明顯,那張地圖上,一定記載着這些聖器放置的地點,所以霧隐門才會先是拼命搶奪,後是利益拉攏。
可應無憂想幹什麽?
難道和這些家夥一樣,想複活什麽血魔神?
三十年前……淩雲覺得好像有什麽自己知道的大事,與這個時間相吻合。
天外之境,乾級高手血魔神!他突然想到了。
沒錯,那正是三十年前發生過的,震動玄黃大陸的大事。
淩雲格對他講過,正是因為三十年前那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玄黃大陸上的兌級戰師才會變成鳳毛麟角般的存在。
高手盡沒,死于那一戰。
也正是因為三十年前那一戰中,乾級高手血魔神的遺言,才令大陸上的強者,知道世間還存在着另一個境界。
天外之境。
也令玄黃大陸的強者,知道了乾級并非傳說,而是真實存在,而在其上,更還有太級境和無級境。
于是,整個大陸的人們,都變了。戰師,成了人們拼命追求的目标。
在天外之境超級強者的威脅之下,玄黃大陸變成了以武力為目标的世界。文化、音樂……其它一切都變得不再重要。
因此,鄭方才會有六十四卦精義被荒廢的感嘆。
難道那乾級高手沒死?難道這些所謂的聖器,就是開啓天外之境的鑰匙?
淩雲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當鑰匙集齊,境界之門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