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倪
江繞青氣得不輕,轉頭看向:“月月,你跟我走!他在騙你!他是邪魔!”
腦中的聲音沒有停止:“月月!他才是你真正的未婚夫!你眼前這個就是騙子!”
徽月猝然擡眸,眼前少年扶起她,緊緊抓着她的胳膊,溫熱的觸感,他手上還沾有魔物的血。
“阿今,我頭疼……”
路今慈手放在她耳朵邊上,耳邊喋喋不休的聲音停止,她茫然地擡頭,鬓發已然濕漉。
少年安撫她:“都是幻覺,不要去管,都是幻覺。我回來了。”
“你!”江繞青欲言又止。
路今慈笑道:“鳶兒,送客。”
随後走出一個青衣圓臉的少女,模樣好看,耐人尋味地看着這一切。
徽月仔細打量,這人莫名眼熟,明眸皓齒,也在看着宋徽月,她叉着腰站那很神氣,對江繞青道:“江公子,請吧。”
江繞青急了:“鳶兒姑娘,我們見過的,我是你家姑娘未婚夫啊!”
鳶兒端着下巴思考了一會,笑道:“嘶,莫非是江公子記錯了,我家小姐未婚夫一直是路公子。不過江公子今日出手相救我替我家小姐感謝你,請吧。”
路今慈低聲對徽月道:“這是從小就與你要好的丫鬟,過來照顧你。你爹娘路上耽擱了一會兒,很快就過來。”
少年越過徽月看江繞青,黑眸閃過警告,意味深長地掃了一圈共寂山弟子,江繞青咬牙:“宋姑娘,我就住在鎮外幾裏的來福客棧暫時不會離開,你若有需要找我便是。”
很奇怪,這青年明明之前沒見過,卻知道她姓名,似乎以前很熟悉。徽月越往深了想頭越疼,但總不可能他是她未婚夫。
當天晚上,路今慈好似特別害怕失去她,要她坐着給她畫像,徽月雖在看書,心思卻不在書中,白日那魔莫名裂體的慘狀一直浮現在她眼前,她下意識就覺得肯定是共寂山修士出手了,可再一仔細想當時好像也沒見到那些修士中的誰出手。
自從阿今白日按了她耳朵後腦中的聲音就消失不見,清靜了,她确實沒有平日那樣神經過敏,可少了那聲音叨叨她又有點不安。
不會真是阿今幹的吧。
燭火在晃,燈影溫和,鋪灑在書卷上,窗戶紙上人影綽綽,徽月回過神來的時候,驚覺手中的書卷一直是反着拿的。
而路今慈正站在她面前,低下頭,伸手撫上徽月的耳垂:“在想白天的事?”
徽月點頭,耳垂癢癢的,而面前的少年神色認真,視線從她耳垂到下巴到唇,目光灼灼,每一寸眷念又貪婪。
她用袖子擋住書,此時才認真審視這名少年,從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就有點抗拒他,可是邪魔不都那樣醜陋嗎?
路今慈沒有說話,取下她耳墜,那瑩白色的耳墜在燭光下璀璨,徽月失神,那耳墜上有一條細細的裂縫,是她躲避魔的時候不小心磕到的,好可惜。
路今慈指腹摩擦着耳墜:“沒事,我再給你打一對,想要怎樣的?”
徽月沉默了一會:“紅色的吧。”
隐隐約約記得她以前有一對紅色的耳墜,路今慈說:“好。”
他端詳了一會那破裂的耳墜,說:“我們明日去鎮上買點朱砂。”
只是隔日在鎮上發生的事徹底讓徽月改觀。賣石料的是一對母子,母親嫁給石商前是出名的美人,如今也風韻猶存,開着鋪子,露出腕間的青镯,小孩愛鬧騰,母親臉上寫滿了疲憊。
徽月一去就聽見那小孩在吵,鳶兒扶着她踩上石梯,在聽見小孩要母親買下江繞青腰間的身份玉佩,嘴巴差點沒有閉攏。
徽月側頭,她就恢複原樣。
路今慈問朱砂的價格,女人正要開口就被小孩打斷,他拍打着母親的背,大喊:“我不,我不,我就要!”
“小寶乖,一邊玩去。”女人聲音溫柔,那小孩卻是不買賬:“我不管!我就要你給我買!壞人!你就是不想給我買!”
小孩見女人一直不理他,使勁拽着女人的衣服,這突如起來的力道她都始料未及,看女人從凳子上掉下來,路今慈不是憐香惜玉的主,還是徽月扶着她才沒有一頭栽地上。
女人哭道:“你到底想要我怎麽樣你才滿意,娘一直在賺錢你就在這鬧,為什麽不敢去找你爹!他成天跟個死人一樣在外面鬼混,你為什麽不去找!”
小孩沒有半點內疚,理直氣壯道:“我不,我就要那塊玉!你明明說我好好讀書想要什麽都給我買,騙子!死騙子!”
徽月皺眉正要呵斥,鳶兒就在一邊看戲,看了眼臉色不太好看的路今慈。少年冷冷盯着那小孩,眼眸中居然會有殺意,徽月還以為自己看錯了,眨眨眼,的确是殺意。
小孩突然橫空撞向一旁切割好的玉石塊,還好是光滑的平面,他只是破了皮,水綠色的玉染上了紅豔的血。
他驚恐地看向路今慈,吓得哇哇哭。宋徽月捏緊手,喚道:“阿今。”
路今慈肩膀一僵,回頭看宋徽月指着一塊朱砂料:“你看這塊料子怎麽樣?”
女人吓了一跳,料子都不要了就跑過去抱着小孩鮮血淋漓的額頭,急得嗓子都啞了:“別鬧了,娘去想辦法,大不了去求他,你滿意了吧?”
看得出母親對他很好。
路今慈看着有點走神,眼眸陰郁。
徽月又喊了一聲他才回過神來,瞥了眼她手上的料子又買下了所有的朱砂料,但剛剛那滿懷殺意的眼神讓徽月無法忘記,再不喜,他也是個孩子,是條人命。
毫無預兆地撞上玉石料,若不是親眼看見她不信,可就算親眼看見她也不信,該不會那魔真是他殺的吧?
徽月回去時趁路今慈不在,問鳶兒路今慈原來是個怎樣的人。非常簡單的問題,鳶兒卻是轉了轉眼珠:“他啊,脾氣古怪,但人還不錯。”
鳶兒說話的時候咬着牙的。
她說的是他,而不是姑爺,話語間對路今慈也是很了解,徽月莫名不喜,這個鳶兒也有問題。
鳶兒道:“小姐怎麽了?”
徽月搖搖頭:“只是好奇問問,畢竟我有很多東西都不記得。”
鳶兒眯了眼,沒有多說什麽。
屋子裏只有一個人的時候,徽月翻屋子裏的大箱,裏面除了一些珠寶首飾就是華貴的衣料。而在最裏面徽月驟然發現一件被布包的嚴嚴實實的衣服,展開一看和她身上穿的這件樣式是一模一樣,只是沾了血,徽月在裏面看見一塊令牌。
那上面赫然寫着:
共寂山
江繞青
她頭又開始痛,好像曾經有什麽人跟她說過拿着這塊牌子,以後若有需要共寂山幫忙的說一聲便是,難怪她看那青年會那麽眼熟。
那就去見見他,看看真相究竟是怎樣的!
徽月眼眸痛苦。
鳶兒笑着臉進來看她睡去沒,徽月閉着眼躺在床榻上俨然在裝睡,夜色濃郁,月亮挂上樹梢,窗戶外蟲鳴清晰可聞。
在她出去的時候,徽月睜開眼。
自然也就看見了鳶兒精彩的京劇變臉,鳶兒看見門外的路今慈,笑臉一垮,面無表情:“好巧,她懷疑你了。”
門關上,門上雕花黏貼着的紙張掩映着兩道人影。徽月由黑暗中睜開眼,這兩人果然有問題!
路今慈道:“無妨,婚事也快了。”
鳶兒:“我說你腦子是不是不太好使,要我給你捏紙人來僞裝她爹娘,你直接提劍上長衡仙山找真的便是了,我看她爹娘可是挺樂意的。”
路今慈道:“聽起來你很閑?江繞青的事你也一并解決了吧。”
鳶兒冷笑:“你好像忘記了我并不是你什麽丫鬟,我之前幫你,是想等着你開榜我便可以借機由鬼入魔,可是為什麽你眼睜睜看着她将百煞封魔榜毀掉了?落得一個被通緝的下場你就滿意了是吧?”
鳶兒的聲音開始雌雄莫辨起來,路今慈拽住她衣領按牆上,鳶兒失笑:“路今慈,你知道嗎?你背叛了這世間所有的邪魔,就為了她你值得嗎?我本以為我們是一路人,複仇,血洗修真界,你本來也不該是這樣的,我始終不明白為何魔印選了你。但凡在不是宋徽月,我早就把她殺了。素緣玉體和百煞封魔榜,我總要得到一個。”
路今慈笑了一下:“你還不配對我指手畫腳。”
徽月捂着嘴,不讓自己出生聲,蜷縮着身子手指都快要掐出血了,路今慈,它真的是邪魔……她居然一直以來跟魔生活在一起。
一直在欺騙她。
欺騙啊!
難怪她看見他那張臉總會抗拒。
等他們走後,徽月帶上所有的東西離開。真相或許就在來福客棧,徽月想,唇在涼風中凍得顫抖。
那間與路今慈生活了幾個月的小屋她離去時竟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
第二天。
路今慈拿着磨好的耳墜來到徽月的屋子,為了做這對耳墜,他打着燈修刻的,即便是再累趴在桌子上不小心睡着了,也将這對耳墜做出來了。
月月應該會很喜歡吧。
月月在他們成親時戴着應該會很好看。
想到此,修真界十惡不赦的魔頭眼眸中也露出了溫柔,加快了腳步。
可門吱呀一聲,屋內空空如也。
風卷着枯葉吹進來,白色的紗簾款款翻動。
“月月……你在哪?”
“不是說不離開我!”
少年那天找遍了清水鎮,在徽月屋前站了許久,看着眼前的一切幾乎目呲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