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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士淡定的翻過手,掌心的紅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頂着衆人詫異的眼神,他道:“這是用來驅除陰氣的火,能燒滅人身上的陰氣,但不會燒人。”

沈正元徹底相信了道士,恭敬的作了一輯:“多謝大師解惑!多謝大師驅除我身上的陰氣,只是大師,不知府上的陰氣究竟在何處,懇請大師幫人幫到底!在下一定不會薄待大師!”

“既然我來了貴府,就說明與貴府有緣,自然會幫貴府解決現如今的麻煩。”那道士從懷中抽出卦盤,卦盤上的指針四處亂動,看得人眼花缭亂,他卻直接沖着一處走了過去。

楊氏也被他方才那一手驚的不輕,縱使心中仍有一絲懷疑,還是抱着敬畏之心跟在了他的身後,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後宅走去,四周的下人也有幾個偷偷跟了過去。

沈若華站在原地,低垂的臉上平靜如水,眼底的震驚卻絲毫沒有掩飾,她置于腹間的手成拳,匪夷所思的呢喃開口:“怎麽可能,怎會有明火,能不燒灼人的衣服!”

蒹葭是霍孤身邊的暗衛,也曾走南闖北下過城,猜測道:“小姐,可能是民間的戲法,小姐若是在意,可以讓人去民間查探,這樣的戲法随時可以戳穿。”

沈若華擡了擡眸,緩緩道:“此人定是沈蓉找來的幫手,我本以為她只會找個江湖騙子,沒想到倒是找了個會江湖騙術的騙子,還真是高明不少……”

沈若華扭身跟上楊氏她們,沉聲對蒹葭道:“你找人去查一查,這能在手中升火的騙術,再查一查此人的來歷以備不時之需。”

“奴婢明白了。”

沈若華打算去尋楊氏時,衆人已經離開許久,沈若華詢問了幾個丫鬟,才來到了穗姨娘的甘菊院。

果然是沖着她來的。沈若華沒有驚訝,提着錦裙邁進了院中,往內閣行去。

沈若華剛走到內閣院子裏,就遙遙看見了被沈正元丢出門外的穗兒,正巧摔在她的腳前。

“還不快去準備落胎藥!該死!沒想到這賤人居然懷了個壞種!虧得我養她這麽長時間!晦氣!”

沈正元氣沖沖的從房內走出,沈若華擡眸與他對視,默不作聲的擋在了穗姨娘跟前,緩緩道:“二叔怎麽發這麽大的脾氣,有話好好說,穗姨娘的身子可虛弱着呢。”

“華兒,此事你不要插手!你可知她肚子裏懷的什麽?”沈正元指着穗姨娘,咬牙切齒,全然沒有了之前的偏疼和重視,滿滿的戾氣:“她肚子裏懷的,是克整個沈家的壞種!月份越大,克的人就越多!”

“決不能讓她腹中的孩子安穩落地!一定要落胎!只要孩子沒了,大師再在沈府做一場法事驅散晦氣,沈家的倒黴事就可以結束!你別攔我,來人啊,快把她給我拖下去!”

穗姨娘一手護着肚子,臉上布滿了淚痕,她另一只手成拳捶着地面,不甘的看着沈正元,嗄聲道:“老爺……他不是什麽大師!他是騙子啊老爺!這一切都是、都是有人害我,老爺!你不能信啊!”

“愣着幹什麽!拖下去啊!”沈正元看她一眼都欠奉,扭身就回了內閣。

楊氏眉宇間帶着糾結,扭身打算去沈正元身前幫穗姨娘求求情。

顧氏等人躲在門後,臉上都是厭惡和畏懼的表情,顧氏嫌棄的瞥了眼穗姨娘,沖沈若華喊道:“大小姐,你聽三嬸的話,離她遠一些!人家大師說了,府上出事的人,都是因為和她有過接觸!”

“昨晚死的那個通房,之前剛好和二老爺一起來看過她!那個泡茶的丫鬟,之前也來給她送過東西!可真是造孽,我之前……怎麽就來看過你呢!我這一身的晦氣!”

顧氏嫌惡的拍着身上的衣裳,扭身往房裏跑,邊跑邊喊道:“大師!大師您幫我也除一除晦氣啊——”

顧氏離去後,在門口看熱鬧的人也一道走了進去,廂房前安靜了下來。

立在沈若華身後的下人試探道:“大小姐……二老爺吩咐小的們……把姨娘帶下去——”

沈若華瞥了一眼下人,又垂眸看了眼穗姨娘,輕嘆了聲說;“你們先下去吧,我送姨娘去偏院。”

下人們都聽見了方才沈正元說的晦氣,心裏千百般不樂意接近穗姨娘,現在聽沈若華這麽一說,都激動的應了下來,紛紛四散了離開。

蒹葭和珠兒蹲下身将穗姨娘扶了起來,沈若華為首,幾人一道去了前院的廂房。

沈若華示意蒹葭和珠兒先把人扶進廂房,自己則反手将廂房門合了起來。

沈若華邁進內室,穗姨娘彼時已經恢複了些精神,見沈若華過來,淚眼婆娑的跪了下去:“大小姐救救妾身,妾身被人算計了,一定是二小姐做的!方才那個道士,一定是二小姐的人!”

“不管是誰的人,現如今事已成定局,只能順着她的意思走了。”沈若華在內閣的桌邊坐下,說道:“府醫馬上會來,他知道該怎麽做。從現在起,你不要再和沈正元求情,全當認命。”

穗姨娘臉色一白:“可是、可是這樣的話,妾身不就前功盡棄了嗎?”

“有陰氣的是你肚子裏的‘孩子’,和你有什麽關系?你若是聰明,失了這個孩子,對你而言就是件好事!”沈若華叩了叩手下的桌子,“你自己想想吧——”

穗姨娘頹廢的跌坐在床榻上,房內安靜的落針可聞,不出片刻,府醫就叩響了房門。

珠兒走上前,流着眼淚給府醫開了門,府醫拎着藥箱進了房,從藥箱的夾層中取出血和一團髒污的肉。

“這裏頭是狗血和豬肉,姨娘放心,屆時在下會給姨娘服用一種藥丸,姨娘的身子可能會十分憔悴,還望姨娘擔待。”府醫将血撒在了床榻上,自己手上和穗姨娘的衣擺。

屋內瞬間就蔓延起一陣血腥味,沈若華擰了擰眉心,站起身,“我先出去了,你把握好時間。”

她領着蒹葭離開了廂房,方才合上門,背後就響起一陣腳步聲。

她扭頭一看,福福身道:“二叔,娘。”

“怎麽樣?她有沒有服用落胎藥?”沈正元迫不及待的問。

沈若華輕嘆道:“已經在喝了,姨娘的狀态有些不好,二叔便不要見她了。”

楊氏煞白着臉,口中不停的默念着佛號,身形趔趄,好險被沈若華穩了下來。

“真、真是造孽……”楊氏哽咽的說,站在一邊的道士瞥了她一眼,施施然道:“大夫人仁慈,可這孩子若真生下來,是沈府的一大禍患,夫人可千萬不能做糊塗事。”

沈正元方才聽穗姨娘喝了落胎藥,心裏還有一瞬挺不是滋味,但聽道士一講,他心裏那一點愧疚立即消失的無影無蹤。他轉身對道士恭敬一輯:“多謝大師救了沈家!請問大師,何時開始做法事啊?”

“現在就能開始了。”道士掐指一算道,“對了,此子死後,府上的陰氣會大量減少。除卻二房,大房和三房兩位夫人都健在,二房卻并無主母鎮宅,老爺若是發妻身亡,得快些找一個續弦才是。”

“這、我夫人現在在京城的別莊。”沈正元磕巴道。

“哦?”道士點點頭,“那老爺還是要把二夫人接回來才行,否則二房無主母鎮宅,還有可能招致禍患。”

“好好好,多謝大師!大師這邊請!敢問做法事需要準備些什麽?”

沈正元拉着道士離開了這院子,顧氏等人也紛紛散了,他們走了沒多久,府醫就從房內走了出來。

沈若華看他手裏端的木盆,知曉裏頭放的是什麽東西,她一手護住楊氏,一邊道:“把東西拿出府埋了吧。”

楊氏淚如雨下,她抹着眼淚嗚咽:“可憐的孩子……我竟護不住她,此事一定、一定是金氏所為,沒想到她竟找來這樣厲害的道士。真是造孽,好好的一個孩子就這麽——”

沈若華不方便和楊氏透露真相,只得言語安撫:“母親別傷心,等此事過了,我會找大師好好替那孩子超度的。”

府上出了這樣的事,沈正平晚上回來後震驚不已。

“夫人說的是真的嗎?那位大師,真的能在手心裏升火?”他不可置信的問道。

楊氏興致缺缺,提起此事亦是偶有餘悸,“的确,他還用過那火替我驅除陰氣,那火一點也不燙,衣裳也點不着,的确很是神奇。”

沈正平捏緊拳頭,“這樣的大師,夫人怎麽不多留他一陣子!”

“妾身自然開口挽留了,還想花些銀子讓他留在府上,誰知道他說自己偏愛閑雲野鶴的生活,便走了。”楊氏想起來也頭痛,本想拘着他慢慢找錯漏,沒想到他走的倒是痛快。

府上的下人畏懼他那一手,都不敢過去阻攔,楊氏只得放走了人。

“原來如此。”沈正平遺憾的嘆了口氣,驀地又想起什麽,頓時身子一緊,“這麽說,二弟打算把二弟妹接回來了?”

楊氏喝了一口茶,點了點頭:“嗯。左右穗姨娘肚子裏的孩子已經沒了,他也沒理由再讓金氏留在別莊落人口舌,消息已經送到別莊去了,明早府上的馬車過去接人回來。”

沈正平緊張的攥緊拳頭,“……好!”

存玉軒

“太好了小姐,老奴聽府上的人說,明早二老爺就會把夫人接回來了。”方嬷嬷一邊替沈蓉捏着腿,一邊說道,“等夫人回來,小姐就又是以前的小姐了。想必經此事後,老爺就再不會為難小姐了。”

沈蓉享受着按摩,漫不經心的嗯了聲,“母親的院子都收拾好了嗎?”

“都收拾好了,二小姐放心吧!”方嬷嬷目光閃爍,“聽聞穗姨娘,剛剛小産就跑去祠堂念佛去了……”

沈蓉倏地睜開眼睛,“她還不肯認命?哼!當初若不是她,我和母親何苦遭這幾個月的罪,她現在沒了孩子依傍,沒了父親寵愛,我看她還能安樂到何事!”

“大夫人好像很同情穗姨娘……”

“要不是辭鏡齋家丁太多,當初我早就對她下手了!這女人真是礙事!”沈蓉揮落了手邊的果盤,任由上頭的瓜果滾落了滿地。

方嬷嬷手一頓,正打算過去撿,杏仁就走了進來。

她自覺的去把果盤收拾了起來,站到沈蓉身前道:“回小姐,福兒的後事,奴婢已經辦妥了。”

“和她聯絡的那個丫鬟呢?也解決了?”

杏仁瞳孔微縮,眼中劃過一絲驚恐,顫抖道:“已經被、被嬴大人解決了——”

“小姐放心,絕對萬無一失。”

沈蓉驀地從榻上坐直了身子,看着突然出現在屋內的男人,拍着胸口籲了口氣,嗔怪道:“日後不要出現的這麽突然,我險些被你吓死……”

“是嬴玠的不是。”嬴玠半蹲在地,垂下頭顱,“請小姐責罰。”

沈蓉眼底滿是得意和滿足,分明是輕蔑于他的身份,語氣卻十分溫柔,“我哪裏會責怪嬴玠哥哥,我讓嬴玠哥哥幫我辦事,已經是十分愧疚。嬴玠哥哥為我背叛大哥,我、我……”

聽出沈蓉哽咽的聲音,嬴玠迅速擡起頭,焦急道:“這都是嬴玠自願的,小姐不要自責!為了小姐,我做什麽都願意!”

蠢貨!

沈蓉捂着臉,嘴角揚起一道諷刺的彎弧,放下手後,卻是一臉希冀的問:“真的嗎?”

嬴玠斬釘截鐵的點點頭,自從他幼年流落街頭時,吃了她給自己的半塊幹糧,他就牢牢的把這人記在了心底。他沒想到還能有一日再和她見面,而且她竟然還記得自己!

為了她,背叛栽培了自己、給了自己這麽多年安身之地的沈戚和楊家,又有什麽不值的!

再說,主上的那個妹妹,哪裏有蓉兒這樣善良、優秀。只要幫蓉兒除掉主上的那個妹妹,蓉兒定會成為主上最疼愛的妹妹、楊家最疼愛的外孫女。既然如此,他現在的所作所為,也根本算不上背叛!

方嬷嬷低垂的臉上滿是驚恐,她萬萬沒想到能在此聽到這樣大的消息!

沈戚身邊的暗衛既然投誠了沈蓉!還對她忠心耿耿!

方嬷嬷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沈蓉的臉,怎麽想也想不明白,為何沈蓉竟有這麽大的能耐,俘獲沈戚的人。

嬴玠現在是沈蓉身邊唯一一個暗衛,她珍視非常,也看得出嬴玠對自己抱有他想。

只要他老老實實為自己所用,沈蓉不介意給他一些甜頭,畢竟只是一條走狗,給個骨頭就能高興半天的人。

沈蓉坐直了身子,瞥了眼站在邊上的方嬷嬷和杏仁,“你們倆都下去休息吧。明日母親回來,嬷嬷記得去接。”

“是,小姐。”二人俯身退出了廂房。

方嬷嬷關上房門,輕籲了口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

同杏仁告了別,方嬷嬷才繞路離開了存玉軒,穿過府上環廊,來到驚蟄樓。

沈若華正打算休息,習嬷嬷便說方嬷嬷到了,沈若華披上外衫請了她進來。

方嬷嬷走得急,跪下行禮時還喘着粗氣,沈若華将手旁的茶水遞了過去,溫聲道:“嬷嬷先別急,喝口水再說。”

方嬷嬷受寵若驚,接過茶水抿了口,說道:“大小姐,大事不好了!老奴方才在存玉軒,聽見一件大事!”

沈若華挑了挑眉:“哦?是什麽大事?”

“二小姐身邊出現一個暗衛,叫、叫什麽嬴玠的,好像是大少爺身邊的人!老奴也不知二小姐是怎麽拉攏了他,可他對二小姐好像忠心耿耿,而且、而且隐有愛慕之意。”方嬷嬷驚慌道。

“昨晚死的那個侍女,其實是二小姐送到老爺身邊的,二小姐騙她說茶水裏只是尋常的瀉藥,讓她在二老爺面前喝了,可是其實,二小姐讓人在裏面放的是劇毒之物。聯絡那侍女的人,也被那個暗衛殺了。”

“老奴怕大少爺因此中招,這才連夜趕來小姐的院子報信!”方嬷嬷前額貼地,緊張的說。

沈若華呼吸不變,斟酌了半晌,詢問道:“你說,那暗衛對沈蓉有欽慕之心,那沈蓉呢?”

“老奴一直跟在二夫人身邊,深知二小姐的性子,二小姐不會看上一個出身低微的暗衛的,依老奴看來,二小姐不過是把他當成了利用之人。方才二小姐趕走老奴和杏仁,獨留了他在屋內……大約是想……”

沈若華擡了手,“我知道了。”

她沖着方嬷嬷點點頭,笑道:“多謝嬷嬷。時間不早了,明日嬷嬷還要去見金氏,早些休息。明日,可不要露出破綻——”

方嬷嬷正準備起身,忽然想起什麽,重又跪了下去,猶豫道:“大小姐,實不相瞞。二夫人臨走前,要老奴幫二夫人殺了二老爺。可是、可是老奴沒能做到,老奴怕夫人她——”

“不會的。”沈若華果斷的打斷了她的話,信誓旦旦道:“你放心,她感激你都來不及呢……”

方嬷嬷愣住,“大小姐……”

“你只需和往日一樣,求饒認錯便是。不必擔心她發怒,她現在可是急需要沈正元。”

沈若華站起身,往內室行去,“我言盡于此,嬷嬷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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