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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氏琢磨道:“我記得燕赤曾與東岳立下過盟約,他若是現在動兵攻打東岳,必會毀壞兩國盟約。此行乃是大忌,燕赤若是如此作為,必成為其餘五國的眼中釘。”

“今年千秋節,燕赤在內的六國皆要前來朝賀,若燕赤有出兵之意,定要尋到由頭撕毀往日盟約書。阿努現在派燕赤探子來到東岳,大有可能是為了尋找時機。”沈戚解釋道。

沈若華垂下眼眸,她記得前世燕赤出兵攻打東岳,是在建章元年,也就是兩年以後。

當時東岳帝身子日漸頹廢,太子已經身染惡疾身亡,榮王把守朝政,金銮殿幾乎成了他的一言堂。而燕赤首領突然放出東岳邊關将領,惡意殺害燕赤百姓的消息,當衆撕毀與東岳盟約,開始一舉進攻東岳邊關。

燕赤首領親自督兵出征,聽聞他骁勇善戰,領着燕赤兵馬一連攻破東岳五座城池,東岳帝無法,一連派了多名将領前去支援,以霍孤為首前往當時正岌岌可危的幽州地境。

沈若華當時身為獻王正妃,深知若霍孤回京,公孫荀登上皇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二人便在霍孤與燕赤交戰之際,慢慢籠絡朝中重臣,将目标指向空缺的太子之位。

公孫荀和他爹東岳帝最肖似的一點是,他們同是借着手握重兵的霍将軍離京時趁機上位。

幽州傳來好消息之時,東岳帝已經病入膏肓,在留下遺诏後賓天,封了獻王公孫荀為下一任新帝。

沈若華嫁給公孫荀以後,沈戚便歸順了他,公孫荀吩咐過沈戚,在燕赤戰敗後秘密暗殺霍孤,卻沒想到沈戚遲遲未能找到下手的機會。軍營內皇帝和獻王的人少之又少,皆以霍孤為首,他難找下手時機。

回京後公孫荀為堵住悠悠衆口給霍孤封了一字并肩王,追封身亡的太後,将其與先帝同葬。

公孫荀當時已經僞造了許多霍孤通敵叛國的證據,奈何當時霍孤大敗燕赤,東岳百姓皆對其崇敬不已。甚至有百姓替他建了長生廟供奉,人人都傳東岳邊境百姓,只知大将軍王霍孤,不知現在坐皇位的人。

而後霍孤領兵造反,公孫荀借機殺死沈戚,而後霍孤造反有沒有成功,她便只字不知了。

可現世顯然已經改變許多,燕赤大将阿努早一年推翻先首領,那現世前來朝賀之人也未必是他。

沈若華安靜的聽着楊氏和沈戚讨論燕赤的事,将現下的形式暗暗記下。

“對了,既然現在時局動蕩,那皇帝今年的選秀和狩獵,可還要不要辦了?”楊氏皺了皺眉說道。

“今日上奏提到選秀一事,皇上已經着禮部開始準備了。畢竟是三年才一次的選秀,後宮現在妃嫔寥寥無幾,就算是為了子嗣考慮,選秀一事也不會有影響。”沈戚斂了斂眸,諷刺的勾了勾唇。

怕是燕赤還未攻到京城,那些個只知谄媚的昏官是半點不會緊張,皇帝也只知催促他們盡快找出燕赤欲要對東岳不利的破綻,卻從不查撥人手給他們,現如今東岳國君不似國君,朝臣不似朝臣。

尚書府

裴氏坐在外院的會客堂中出神的坐着,手邊擺的茶盅碰也沒碰一回。

堂內的下人垂首站着,臉上都帶着悲戚的表情,海蘭看了裴氏好幾眼,實在忍不住上前說道:“姨娘還是先喝口茶吧。您別太着急,累壞了自己的身子。尚書大人他吉人天相,一定不會出事的。”

裴氏合上雙眼,眼皮微微顫抖,“你們都先下去。”她沖着門口守門的丫鬟擺了擺手。

丫鬟行禮後便一道退了下去,裴氏扭頭對海蘭道:“你再去爹爹那兒看看,問太醫爹爹的病有沒有氣色,人醒了沒有?”

“是。”

海蘭立刻走出會客堂,正巧裴香影領人過來,海蘭欠身行了個禮,“奴婢見過香小姐。”

裴香影急匆匆的嗯了聲,邁進會客堂中,大聲道:“姑姑!祖父的病怎麽樣了,見好了嗎!”

裴氏撐着額,嘆息道:“還是老樣子,除了三天前睜了眼睛清醒了一會兒,很快就又暈過去了。太醫說是過于疲累,身子虧空的太厲害,但這麽些日子,補了那麽多好東西,也該有點起色吧!”

裴氏急的焦頭爛額,裴香影舔了舔唇,眼神示意丫鬟退下,湊到裴氏身邊,悄聲說道:“姑姑,你說,要是祖父他死了,咱們這尚書府,還能繼續住下去嗎?”

裴香影的父親是裴尚書的養子,不是個讀書的料子,之前做錯了事被裴尚書趕去了別莊,看裴香影還算機靈,才把她留在了尚書府,裴尚書沒有繼承人,若是他死了,這尚書府的牌匾也留不了多久。

裴氏恨恨瞪了裴香影一眼,拍了拍桌子道:“你胡說什麽呢!爹不會死的!爹的身子,之前可好了,怎麽可能會出事呢!你給我把嘴巴閉緊,別在外頭給我胡說!”

“大小姐好大的脾性!”

會客堂外的光線被幾人的身子擋住,為首的婦人穿着件藏藍色的褂子,眉眼溫和,目光卻毫無波瀾,站在她身側的婦人年紀輕一些,穿着妃色蜀錦緞子制成的錦衣,倒是氣派的很。

說話的是那年輕的錢氏,她是裴香影的生母,是另一位婦人徐姨娘的外甥女。

“大小姐好好的和香影置什麽氣,大小姐好歹是嫁出去的人了,怎麽這點兒容人的肚量都沒有!”錢氏沖裴氏翻了個白眼,目光很是鄙夷的看着她。

裴氏拍案起身,怒瞪着她,正要罵回去時,站在門外的徐姨娘開了口:“老爺現在還病着,你們一個個的都幹什麽,大小姐回來侍疾,是大小姐孝順。香影年紀也不小了,日後記得別說混賬話,都坐下!”

裴氏嘴角一彎,挑眉道:“徐姨娘好大的氣場啊,平日見了我低眉順眼的,話都不敢大聲說。現在爹卧病在床,你倒是成了尚書府的一把手了!你一個妾室,這裏哪兒輪得到你說話。”

“大小姐還不知道呢?”錢氏施施然的坐下,擡眸瞥了一眼裴氏,嘲諷一笑:“昨夜老爺清醒了一刻鐘,已經把尚書府的掌家之權交到徐姨娘的手中了,還提拔了徐姨娘為貴妾。”

裴氏聽聞掌家之權到了徐姨娘的手裏,臉色不由一沉,她捏了捏拳,咬着牙道:“貴妾也是妾!我身為尚書府的大小姐,爹身邊的事我說了算,徐姨娘若是識相,倒不如去合計如何伺候爹,而不是在這和我逞威風!”

徐姨娘慢悠悠的坐了下來,她身旁的侍女将桌上的茶擺到了她的身前,徐姨娘執起茶盅,撫了撫茶面,幽幽道:“大小姐年紀也不小了,怎麽連這點規矩都不懂。大小姐既然已經嫁到了沈府,那就是沈府的人了,妾身看大小姐孝順,才應允大小姐回府侍疾。按理說,我們該喊你一聲沈裴氏,你可莫要太得寸進尺。”

“你!”裴氏擡臂指着徐姨娘的臉,氣的不停喘氣,“徐氏,你給我記住!等我爹醒了,你看你屁股底下的位子還坐不坐得穩!”

裴氏怒氣沖沖的離開了會客堂。

錢氏沖着她離開的方向狠狠呸了一聲,扭身對徐姨娘道:“姨娘您看,她都到現在這個境地了,還敢和您大吵大叫的,全然沒把您放在眼裏啊,您可得想法子好好給她點兒教訓!”

徐姨娘擰了擰眉,沖裴香影擡了擡下巴,“你先出去,這些日子待在你院子裏,別到處亂跑!”

裴香影灰溜溜的離開會客堂,徐姨娘放下手裏的茶盅,對錢氏道:“你也別太過得意,現在老爺還沒死,不到你我得意的時候。府上的金銀珠寶都收好了沒?等到時候老爺的喪事辦完,咱們得快些離開京城。”

“您放心,都收拾好了,只等老爺……”錢氏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悄聲道:“您打算什麽時候動手?”

徐姨娘眯了眯眼,“藥性已經差不多了,算來算去,就在今晚!”

日頭西沉,天色漸漸暗了,尚書府燈籠高挂,徐姨娘緊張的站在廂房外,不停的抹着眼淚。

“老爺之前不是好好的麽,怎麽突然、突然就又發病了。”

錢氏吸着鼻子,安撫徐姨娘道:“姨娘別太傷心,老爺吉人天相,這裏還有這麽多太醫,一定不會出事的。”

“不好了不好了!”

二人正說着,就見在廂房外觀望的小厮驚慌的跑了過來。

“姨娘,少夫人,老爺他好像、好像沒呼吸了……”

徐姨娘長大了嘴,一拍腿跌坐在地,“我的老爺啊!您可不能去啊!您去了妾身可怎麽辦啊老爺!”

錢氏手忙腳亂的安撫徐姨娘,着急的将那小厮推到一邊,“還站在這看什麽呢!快去再看看,看看是不是錯了!”

“我的老爺呦……”徐姨娘用絹帕遮住臉,與錢氏相視一笑,繼而又不停哭了起來。

裴氏聞訊趕到時,太醫正巧和小厮一起出來,她還沒上前,就見太醫一臉悲痛,“姨娘節哀,尚書大人他……他去了……”

徐姨娘扯着嗓子:“老爺!!”

裴氏腦中一空。

海蘭驚慌失措的接住她跌下來的身子,驚呼:“姨娘!”

侍郎府,辭鏡齋

沈若華正與楊氏一起做着女紅,正好告一段落,楊氏替沈若華修改着錯繡的地方,廂房外便傳來動靜。

陳嬷嬷快步走進,撩起珠簾,“夫人,小姐。尚書府那邊傳來消息,尚書大人方才卒了。”

楊氏停下手中的動作,微微一嘆,“唉,這世事無常吶。老爺呢?尚書身亡,裴氏可還好?”

“尚書府那頭說,裴氏得知消息後就暈了,現在不知醒了沒。老爺已經趕往尚書府了,讓奴婢和夫人說不必過去了,老爺自己接裴氏回來。”陳嬷嬷說道。

“行,去告知府上的人,改明兒裴氏回來,不許在她身前身後嚼舌根,免得裴氏失了父親傷心。給裴氏院裏添些好東西,我記得花房新養起不少的花兒,讓她們端兩株擺裴氏院裏頭。”

“是,奴婢告退。”陳嬷嬷應聲離開了。

沈若華想了想,也起了身,“母親先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些。”楊氏送她出了門。

回了驚蟄樓後,沈若華便尋到了楚恒。“同新宅那邊的人說一聲,金氏那裏可以動手了。”

“是。”楚恒抱拳應聲,迅速離開。

他前腳走,蒹葭後腳就急匆匆的邁進了廂房,“小姐,海棠齋那邊突然請了府醫過去。”

沈若華目光一頓,将習嬷嬷喊了進來,問道:“蕊兒那邊已經動手了?”

“是,前陣子蕊兒說過,那時小姐忙着老夫人的事,奴婢忘了禀告您了。”習嬷嬷忽然想起,一臉愧色。

沈若華搖搖頭,“無礙,我知不知道無所謂,您看着點,別讓這消息先傳出去了。”

“是,小姐。”

海棠齋

沈城坐在內閣廂房的小堂中,他臉色陰沉,搭在扶手上的指尖死死縮緊,指骨泛白。

玲珑坐在邊上,細聲細氣的安撫他:“少爺別慌,興許不是什麽大事,您先消消氣。”

沈城一臉的菜色,他第一次沒被玲珑就別的溫柔安撫,像一頭暴怒的野獸噗嗤噗嗤的喘着粗氣。

玲珑說了一句沒得來笑臉,便沉默的收回了身子,眼尾瞥了一眼明月,吩咐道:“你再去府醫那兒催催。”

明月欠身,提步往廂房外去,剛邁出門檻,便瞧見府醫拎着藥箱快步走來,忙折返回房內道:“少爺,姨娘,府醫到了。”

府醫邁進屋中,拱手作禮:“見過二少爺,宋姨娘。”

“你出去,将門關上。”沈城冷聲沖明月道。

明月立即離開了廂房,轉身将廂房的門死死閉合。

府醫神情緊張的看了眼四周,目光閃爍,房門一合,沈城便道:“你過來,幫我探一探脈象!”

他起身往內室走去,府醫緊随其後,玲珑也起身跟了上去,在沈城身側站好。

替男子診脈,府醫掀袍跪下後,便直接将手指搭了上去,探了幾息,他便明白了沈城方才冷臉的原因。

沈城咬的牙齒嘎嘣響,“探出來了?快告訴我!我為何會突然這樣!”

府醫連忙跪正身子,“二少爺息怒,二少爺身子康健,且人并未到中年,按理說不會有、有……有不舉之症。許是二少爺太過流連花叢,陽氣洩露過多,才導致現如今有心無力……”

“你只說怎麽樣才能治好!”沈城一拳砸向身旁的桌案。

府醫垂着頭,一臉難色,“二少爺不妨食用一些壯陽之物,來滋補身子。或許……或許有效。”

玲珑居高臨下看着府醫的腦袋,慢悠悠開口:“二少爺正是年輕力壯的年紀,且之前從未有過這方面的困擾,前兩日還好好的,為何突然到了現在的地步。府醫你仔細瞧瞧,看看是不是外物導致的啊。”

府醫咳嗽了一聲,應了句是,便跪行上前繼續診起脈來。

屋內靜悄悄的,正在此時,廂房外傳來腳步聲,隔着門就聽明月說道:“你怎麽又來了!”

“明月姐姐勿怪,奴婢是奉少夫人命令,來給少爺送補藥的。少爺之前每去夫人的院子,都會喝這補藥,夫人擔心少爺今夜宿在姨娘這裏,斷了喝補藥的日子,會給身子帶來不适,就讓奴婢連夜送來了。”

玲珑細細聽着,勾唇一笑,“原來是夫人送來的補藥,興許能治好少爺也不一定。”

“明月,端進來吧!”

明月隔着門扉聽見玲珑這話,不情願的從她手裏接過,“行了,東西送到了,你先走吧。”

蕊兒微微一笑,“勞煩明月姐姐了。”

蕊兒轉身便離開了內閣,明月沖着她的背影翻了個白眼,扭身進了廂房。

“把東西放在桌上就行。”玲珑吩咐道。

明月将食匣在桌上放好,取出裏面的補藥,就自覺的離開了廂房。

玲珑走上前,将補藥從罐子裏倒出來,笑着說:“這補藥的香氣倒是好聞,應該是極好的藥膳。”

玲珑端起瓷碗走到沈城身前,“少爺喝吧。”

沈城也習慣了每日在萬靜娴那兒喝這些補藥,每每喝完都一身的力氣,正巧他現在力不從心,也許喝完了這補藥便能好了也不一定。

心裏這麽想,沈城麻利的接過藥膳,就想一飲而盡。

跪在下頭的府醫目光閃了閃,忙不疊的出聲:“少爺且慢!”

那補藥到嘴邊,急急的停了下來。

沈城眯眸向府醫看去,“怎麽了?”

“少爺,為保安全起見,請少爺先讓在下看一看這補藥有無問題。”府醫說道。

沈城擰眉思索了須臾,将補藥擱在了手邊的桌案上。

“罐子裏還剩一些,我倒給府醫。”玲珑上前替府醫将剩下的補藥倒了出來。

府醫起身來到桌邊放下,先嗅聞了那補藥的味道,又用手指沾了點舔了舔,表情漸漸嚴肅起來。

沈城心裏稍沉,不自覺的捏了捏拳,“怎麽?這補藥有問題?”

“回少爺,這補藥裏放入了一味損傷男子身體的藥物,服用後會對子嗣造成傷害,起初僅僅是不舉,不舉之症會漸漸痊愈,但身子仍是壞了,終身不育,無藥可醫。”

玲珑眼底劃過一抹濃重的喜色。

沈城喉間迸出一聲怒吼,憤憤揮手拂落了桌上的藥碗,一字一句:“萬靜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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