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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正在房中喝茶,等着葛嬷嬷給她帶來好消息。

夜漸漸深了,院外傳來一陣騷動聲,侯夫人覺得古怪,思忖片刻,還是放下茶盅走了出去。

她緩緩推開房門,便見許多僧人一齊往大殿奔去,有一些則敲着邊上廂房的院門,見侯夫人這邊開了門,那頭的僧人立刻跑了過來,喘着氣說道:“請夫人随我們來,廟裏進了賊人,恐怕會危及夫人性命!”

侯夫人吓了一跳,忙揪住了胸口的衣襟,緊張的問:“怎麽會進賊呢?可抓到了沒有?”

“時間緊迫,夫人還是一會兒再問吧!”那僧人也是急了一頭的汗,同她說完,就快速奔向下一間院子喊人,本來黑暗的夜晚燭火通明,有些夫人剛從床上起來,還未曾插簪打扮,便和那些僧人急匆匆的趕去了大殿會和。

侯夫人也怕,想要和她們一起前去,但葛嬷嬷這個時辰還不回來,她也擔心今晚的計劃會泡湯。

正當她躊躇之際,忽然聽見了葛嬷嬷的叫喊,侯夫人聞聲看去,立刻迎上:“你可算回來了!怎麽樣?”

葛嬷嬷喘着粗氣,哭喪着臉:“夫人,不好了,失敗了。老奴沒在沈令儀的院子前等到潘大少爺,倒是沈令儀的那個侍女突然回來,說、說她家小姐失蹤了!”

侯夫人一驚:“失蹤?”她轉念一想方才那僧人所言,眼睛微微一亮:“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截得好!嬷嬷,你随我趕去大殿,方才一事我不言,你也不要再提。”

葛嬷嬷不知其中原委,只能順着侯夫人的話點點頭,跟着她一道往大殿趕去。

她二人到時,大殿內已經站了許多人,開光儀式結束後,平州本地的百姓都下山回家了,住在山上的唯有從其他地方趕來的善民,侯夫人在大殿內看了一圈,沒找到沈令儀,她忍不住勾起一抹微笑。

葛嬷嬷在大殿內看了幾圈,卻沒有像侯夫人這麽高興,嘴唇血色全無,她拽了拽侯夫人的衣袖,顫抖的說:“夫、夫人,少爺他、他也不在殿裏,少爺住的分明比您與我都近啊……”

侯夫人瞳孔微縮,她慌張的走上前巡了幾圈,确認沒有顧子期的身影,身子狠狠抖了抖。

楊氏正在詢問方丈發生了何事,侯夫人突然跑了過來,難掩驚慌的說道:“住持,你們去找子期了沒有?他為何不在這裏?你們不是每個院子都找過去了嗎?子期人呢?”

楊氏被她擠退了一步,幸好被沈若華及時攙住,她擡眸看了眼侯夫人,溫聲安撫說:“夫人別着急,顧少爺此時正在大殿後的小院,那裏有我沈家的幾個下人守着,且賊人似乎已經離開,大約沒什麽事。”

“子期他為何在小院之中?難不成他受了傷!”侯夫人急切的詢問。

“他只是被打暈了,出事的是他的小厮,被人砍傷了肩膀,幸虧發現的及時,也沒有什麽大事。”沈若華說道。

侯夫人慌亂的從邊上拖了個僧人領她去殿後的小院,楊氏看她如此粗魯的行徑,輕輕嘆了口氣,對方丈說道:“還請住持見諒,侯夫人愛子心切,難免着急了些。不知今夜方丈寺內可有損失?若有能幫上忙的,我願盡一盡微薄之力。”

方丈雙手合十行佛寺,溫和的開口:“沈夫人客氣,方才寺中小僧已經清點了佛像和善款,并沒有損失,寺裏的僧人有會功夫的,發現的及時,那賊人便離開了,沈夫人不必擔心。倒是貧僧愧疚,讓諸位受了驚吓。”

楊氏笑着擺了擺手,正巧那邊有人尋方丈,二人辭別後,楊氏便領着沈若華去了邊上休息。

二人剛剛坐下,邊上便走來了一人,楊氏擡頭一看,見是沈攸寧,便問:“怎麽了?”

沈攸寧躊躇的攪了攪指尖,語氣中難掩擔憂:“夫人,您可有看見五姐嗎?我怎麽也尋不到她。”

“沈令儀?”楊氏在殿內搜尋了一番,臉色難看了站了起來:“她怎麽還沒過來?陳嬷嬷,你随我去她的院子瞧瞧。”

“去了也沒用。”沈老夫人拿着手杖從邊上走了過來,宋煙跟在她身旁,哭的眼睛腫成了核桃。

“流心說,沈令儀失蹤了,我讓梁嬷嬷找過,不在院子,方才委托了寺中僧人,在寺內搜尋,至今都沒有消息。”

沈攸寧身子一顫,險些跌坐在地,不可置信道;“難道、難道我五姐被那賊人抓走了!”

沈宜香站在她身旁,及時捂住了她的嘴,壓低聲音說:“住口!不論五妹是不是被人抓了,你在這大庭廣衆之下宣之于口,不是相當于毀她的清白嗎?你放心,說不定五妹只是出去散心了,很快就回來了。”

沈若華故作不悅的看着宋煙,“你身為沈令儀的貼身侍女,她失蹤時你竟不在她身邊?”

宋煙下意識的抖了抖身子,眼底的驚恐流露了一瞬,立即被她掩了過去,她低泣說:“是奴婢失職,但當時是五小姐不許奴婢跟着的,五小姐說會在休息之前回來,但奴婢等了半天,等到出去找人,就找不到五小姐了。”

沈家氣氛低迷,沈老夫人撚着佛珠,眉宇間滿是煩躁和擔憂,“沒事出門閑逛什麽,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如此不知檢點,不知這寺廟竟是些男人嗎!當真是丢我沈家的臉,當初就不該留下她!”

沈老夫人氣沖沖的轉身打算離開,金氏忙喊道:“老夫人!現在外頭可還危險呢!”

邊上前來禀告的僧人行了個佛禮說道:“諸位可以回去休息了,如今賊人已經确定離開了寺廟,小僧們明日便會下山報官追查此人的身份,不過今夜,還請諸位安寝時,把窗戶和門都鎖上。”

沈老夫人聽聞沒了事,大步流星的離開了大殿。

連沈老夫人都不擔心沈令儀的安危,那沈家的旁人自然也不會太放在心上,左右失蹤的也不是自己的人。

她們都各自回了院子,沈若華送楊氏回府,楊氏的心情不怎麽好,臉上帶着淡淡的愁緒。

“這沈令儀人去哪兒了?這個時候都找不到人,怕不會……真的是被賊人擄走了吧。”

陳嬷嬷不喜歡沈令儀,因着昨日發現她失貞,對她更加鄙夷,情緒化道:“夫人擔心什麽,許是跟情郎私奔了也說不定。”

“別胡說。她身為沈家的小姐,聘則為妻,奔則為妾的道理怎還會不明白,她圖什麽。”楊氏仔細想了想,“還是得讓人去查,平州離京城很近,待回了府多讓人出來找,許是能快一些。”

“好歹是沈家的小姐,失蹤了不能什麽也不幹吧!”

沈若華全程只字不言,與楊氏分別後,便獨自一人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吩咐習嬷嬷和蒹葭休息後,沈若華又等了半晌,半個時辰後楚恒才遲遲回來。

“她人現在在哪兒?”沈若華問道。

“平州鄉下一間破廟之中,鮮少有人煙,周邊沒有百姓居住,她找出路回鎮上還要幾日的功夫,按照小姐的要求,已經足夠了。”楚恒扯下臉上的黑紗和人皮面具,颔首禀道。

“很好,你去休息吧。”

“是。”

翌日清晨

沈家已經準備好今早出發返回京城,卻因為沈令儀至今還沒有消息,滞留了幾個時辰未動。

反倒是侯府一大早便收拾好了行禮,馬車就停在寺廟門口,侯夫人臉色如常,不悲也不喜。

按理說,沈令儀失蹤她該歡喜,但她兒子昨夜險些被賊人抓走,她心裏很是不痛快,打算回去便讓自己夫君忠勇侯對平州太守施壓,讓他盡快找到賊人,給自己兒子出氣。

顧子期站在寺廟前,他只是被打暈而已,并沒有受什麽傷,盡管昨日脖頸有些疼痛,今早也盡數消了。

他記得清清楚楚,昨夜沈令儀在他眼前被賊人擄走的事,他特意去尋了流心,得知沈令儀至今還沒被找到。

顧子期心口像是被壓了一塊巨石,讓他渾身都不是滋味。

他方才得到了沈令儀,打算回去以後就向沈府求娶,只要告訴侯夫人,他和沈令儀已經有了夫妻之實,侯夫人一定會網開一面,但他萬萬沒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

沈令儀被擄走一夜。去了哪兒?發生了什麽?

她一個年紀輕輕長相清秀的妙齡少女,被一個男人擄走,會發生什麽不言而喻。

顧子期緊閉雙眼,死死咬着下唇,仿佛吞了一只蒼蠅一樣惡心。

日後就算沈令儀回來了,他也不會毫無芥蒂的再迎她入府,畢竟現在已經無法确認,沈令儀究竟有沒有被別的男人碰過?只要有這個疙瘩在,他一輩子對此事都不會如意。

顧子期正想着事,忽然有個身影從寺廟的門後探出,輕聲呼喊:“顧少爺……顧少爺!”

顧子期睜眼,轉頭看去,果然是熟面孔,正是沈蓉身邊的侍女杏仁。

他見侯夫人并未注意此地,悄悄走到廟門後,“怎麽了?可是你家小姐尋我?”

“少爺猜的是,我們小姐就在那邊。”杏仁往後一指,不遠處的竹林之中,若隐若現的粉衫搖曳。

顧子期心裏忽然就舒服了許多,心想他和沈蓉也有多日不見,且比起沈令儀的身份,沈蓉的身份已經足夠做他的妾室,娶沈蓉定比娶沈令儀容易,況且沈蓉也比沈令儀更令他着迷些。

二人在竹林中談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分開了,顧子期登上了回府的馬車,臉色不同于之前的陰郁,反而是欣喜的。

侯夫人打量了片刻他的神情,心裏漸漸放松了些,因着她昨夜告知顧子期,沈令儀被賊人擄走的事,還特意着墨在那賊人的目的。從昨夜到今早,顧子期都郁郁寡歡,但現在見他露出了笑臉,侯夫人才松了一口氣。

不過一個上午的功夫,前來參加開光儀式的善主已經全部離開,唯獨沈家還留在慈安寺內。

方丈一臉愁緒,與沈老夫人站在大殿之中,無奈道:“沈老夫人,貧僧命人搜遍了寺中,都找不到沈姑娘的身影,想必,她怕是已經遭遇不測,被昨夜的賊人擄走。夫人還是盡快下山報官,免得沈姑娘受苦啊!”

沈老夫人面色陰郁:“住持确定,她不在慈安寺內?”

“唉,的确如此。”

“多謝住持。”沈老夫人屈了屈膝,沉着臉離開了大殿。

如今沈家衆人都聚在一間屋中,等着沈老夫人的消息。

候在門外的陳嬷嬷進屋:“夫人,老夫人回來了。”

沈老夫人手裏的手杖敲得砰砰響,大步流星的走進屋中,當即吩咐:“你們,都把行禮手裏好了,立即回府!”

“是尋到五姑娘了嗎?”楊氏上前一步問。

“尋?去何處尋?老身怎麽知道,她被那人擄到了何處?”沈老夫人長袖一甩,“她若不大晚上的出門,那賊人會擄她嗎?放她去,不過一個庶女,傳出去丢沈家的名聲!”

除卻楊氏,沈家的人紛紛按老夫人的吩咐去收拾東西,楊氏雖讨厭沈令儀,但沈老夫人就這樣放棄,楊氏擰了擰眉,心裏升起一股寒意,緊跟着老夫人說:“老夫人這樣做,未免太無情了吧,五姑娘再怎麽說,也是沈家的小姐啊。”

“我沈家的小姐多的是!有蓉兒、有宜香,有若華!”沈老夫人嘩的轉過身,疾言厲色:“她這樣個失蹤法,我如何去尋她?就算找到了,我沈家也要被天下人恥笑!一個被賊人擄走可能沒了清白的小姐,我沈家要不起!”

沈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氣:“找,我自然會讓人找,隐秘的找,等找到了,就送去如城老宅!若是她還清白,便在如城給她尋個人家,若是……那便讓她在如城青燈古佛了此殘生,衣食住行,老身都不虧她!你可滿意了!”

楊氏啞口無言,沈老夫人雖然無情,但雖然卻句句在理,且就算那賊人沒碰沈令儀,她也紮紮實實的和旁人發生了關系,這件事早晚瞞不住。

楊氏輕嘆了一聲,領着沈若華離開了此地。

晌午過後,沈家的馬車從慈安寺離開。

緊趕慢趕,在子時之前到達了沈家。

沈老夫人并未食言,她次日的的确确派了人去平州尋找沈令儀,但只派去了兩個小厮。

平州偌大的地境,兩個人不知要找多久,可見沈老夫人并不想找到沈令儀,左右佩姨娘都死了,沈攸寧和沈城還得靠着沈家,誰會在意她沈令儀的死活。

顧氏這陣子止不住的嘴角帶笑,逢人都要談論一番沈令儀這事,于她來說,可謂是解氣的很。

平州的事并未在京城引起波瀾,沈家的人也都安安穩穩的度日。

但身在平州的沈令儀,卻幾近崩潰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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