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評論

隋鳶六歲的時候,已是玲珑剔透的模樣, 繼承了父母的曠世美顏, 黑長直披在肩頭,烏亮濃密,一雙眼睛會說話。

她穿着精致的小洋裝, 一看就是被嬌養的小小姐。

簡洛河彎腰, 用尚且生疏的中文和她打招呼:“小朋友你好。”

哪知, 女孩驕傲地一仰頭, “我不是什麽小朋友, 今年我都上學了,我是大人了, 你應該……叫我同學!”

她不等洛河反應過來,向着大熱天還穿西裝襯衫的小帥哥擡了擡下巴, “你怎麽不說話呀?”

簡默雲怔了怔,對這位小小的女士行禮:“隋同學, 你好。”

隋鳶瞥了他一眼, 笑了。

這是他們此生的第一次相逢。

隋鳶遇見兩位陌生的小哥哥也不怯場, 像一個小主人, 帶他們參觀家中的各個區域, 從客廳到放映廳, 從書房到媽媽的家庭工作室。

“還有一個地方,就是我的公主城堡了,你們想去嗎?”

簡洛河剛想說可以,時淺走過來喊他們, 笑容親切:“你們坐了好久飛機,都沒有好好休息,現在餓了吧?晚飯準備好了,鳶兒,兩位哥哥很累了,讓他們吃完,休息好了再和你一起玩,好嗎?”

小隋鳶也不是不講道理的,點了點頭。

簡默雲沉默地走在廊上,忽然,感覺一側的衣袖動了動。

他側低着頭,望見隋鳶稚嫩的臉頰上全是膠原蛋白,一雙清澈的眼睛看着他,沒有一絲雜質,“我今天剛買了一個樂高玩具,你願意和我一起裝嗎?”

簡默雲很詫異,他想婉言謝絕,可當發現女孩的目光一刻不離地望着自己,他實在說不出口,只得答應:“……當然願意。”

洛河笑他弟弟:“看來小妹妹挺喜歡你的啊。”

用餐時,隋謹知和他們說:“不好意思,她媽媽常說,女兒被我寵壞了。”

話是這麽說,可滿個字都是自豪的意味。

簡默雲自從家人去世,變得更不愛說話,但不管對誰都很有禮貌,只是這份和善很明顯地有着疏離,讓人覺得,他離所有人都很遠。

但隋鳶并不害怕沉默寡言的少年,她熱情而天真,第一天就拿了樂高的海盜船來,讓他幫自己組裝;

第二天,又拿了一盒幾千塊的拼圖,是梵高的星空,兩人坐在書房的地上,耗了整整一個下午,也只拼出一只角。

晚上,時淺只能把晚餐給他們送進來,就連簡洛河也加入了拼圖大隊……

三天之後,大雨再次來訪S市。

隋鳶與簡默雲已經徹底混熟,她甚至可以指揮脾氣相當好的默雲哥哥,讓他把自己抱到椅子上吃飯。

隋謹知從沒見過女兒這樣驕縱跋扈,她和其他幾個世交的孩子也一起從小玩到大,只是沒這麽親近,更沒要人這麽做過。

“鳶兒,哥哥這樣很累的。”

“沒關系的,因為哥哥很喜歡我呀。”

隋鳶晃着兩條小腿,還特別的得意。

隋謹知就是拿女兒沒轍,轉頭問兩位男生:“我聽你們爸爸說過,默雲明年要報考伊頓公學了?”

簡洛河習以為常地替弟弟作答:“嗯,家裏有親戚寫介紹信,血統背景方面沒什麽問題,只要通過入學測試就行了。”

大哥哥看了一眼小姑娘,詢問隋叔叔:“隋鳶以後也要去國外念書嗎?要不要送來英國,這邊喬斯達的親戚都可以照顧她。”

時淺內心舍不得女兒遠去國外,自己也不可能時刻陪讀,可女孩子又要出去見見世面,她笑了笑,說:“再看情況,送去美國、英國都有可能。”

隋鳶不懂他們在讨論什麽,只是吸着最愛的草莓酸奶,很是享受。

當天半夜,暴雨不僅沒有停歇,還送來了閃電,雷鳴在山野、農田和大樓之間叫嚣,到處是迅猛又冷冽的雨水,世界颠倒。

隋鳶被驚醒了,吓得急忙下床,穿着睡衣從自己的屋子裏跑出來,想去找爸爸媽媽一塊兒睡。

走道上有感應燈,她一出去就亮起了光,那光從上方照下來,溫暖不已,也讓小孩子的心情平和了一些,路過客房,小女孩發現默雲哥哥的房門半掩,她靜悄悄地推開門,發現情況有些不對勁。

雨水早已模糊了窗外的枝葉,小哥哥就這麽躲在被子裏,似乎身子微微顫抖,是不是不舒服了。

“……哥哥,你在幹什麽?”

簡默雲聞言,身子僵住,他爬起來看着床邊小小的腦袋,眼睛裏帶着關切和愛心。

“我沒事,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睡?”

“我想去找媽媽……”

小隋鳶不好意思說出口,打雷了……她怕。

隋鳶為了自己壯膽,也為了假裝自己是大膽,主動提出來:“你要不要喝水啊?我給你倒杯水好吧?”

說着,也不管簡默雲如何回答,小手去拿了客房裏的水杯,給他倒了半杯飲用水。

簡默雲額頭上也在冒汗,他接過女孩倒來的水,感謝地摸了摸她的頭,“你是不是也害怕了?”

“小哥哥你也怕打雷嗎?”

“嗯……”

其實,他怕的不是打雷,而是只要回憶母親去世的那一晚,雷聲就像刺痛心扉的利劍,一下下地插入他的胸口,純粹的茫然和恐懼,讓人疼得叫不出聲。

“我媽媽‘離開’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夜晚。”

窗外的樹木依偎在一起,而他形只影單,顯得孤獨。

“第二天……大哥也走了,說不想回來了。”

簡默雲也才十一二歲的年紀,但眉宇間依稀的帥氣很容易讓異性産生好感。

即便是小小的女孩兒,對美好的事物也會心生慨然。

隋鳶抿了抿唇,将手放在拱起的被褥上,一下又一下地輕撫着,“我小時候做噩夢,媽媽都是這樣照顧我的。”

簡默雲驀然地詫異,感動、苦澀、彷徨、壓抑……化作他臉上一個隐忍又溫柔的神情。

她想,這個小哥哥真好看。

“你別難過,我的媽媽也給你當媽媽,我媽媽可好了,很溫柔,很漂亮的,你沒了大哥,我就給你做妹妹呀……好不好?”

他已經筋疲力盡,而隋鳶站在床邊,伸手很輕很輕地将他抱着。

少年心頭微軟,冰涼的胸膛,被一點點捂熱。

這像是親情,又像跨越性別和年齡的友誼,讓冷漠的冰山被鑿穿,沉到湖底。

連着大半個月,他們就是這樣形影不離,隋鳶竟然奇妙地平穩着他的心境,頗為親近的兩人,在隋家度過了第一個暑假。

季節仍在不斷更替,薄薄的皮膚也長出韌勁,家中的陳設從舊換新,女孩慢慢地走出門,融入了擁擠的人群。

盡管隋鳶在簡默雲離開的時候,哭的滿臉淚水,他拿手絹替她抹去淚水,而她送了他海盜船,但時間太過漫長,許多回憶蒙了塵,被擱置在無人問津的閣樓。

這一年寒假,簡默雲又來到隋家待了一個多星期,但随着兒時的成長階段過去,簡默雲去了全封閉式的伊頓公學,就算放假也有排的滿滿當當的業餘課程。

他也打過電話到隋家,家中阿姨說她去了外面野營,要過三天才回來。

當發現女孩已經有了自己的交友圈,有了新的生活,他想也許這只是一段美好的往事,再不會有其他了。

簡默雲始終記得,她給他的治愈和愛。

縱然将來不會再有機會見面。

……

隋鳶的“兒童失憶症”要比普通人更強烈一點,五歲、六歲之間的記憶太過模糊,甚至一直到十歲,她都不是記得特別清晰,就算努力去想,也只浮現幾個重要的節點,比如爸媽送她去幼兒園的第一天,譬如第一次對“生日”有概念,要了一匹小馬做生日禮物。

“我是不是很沒心沒肺,怎麽連這種事都會忘記?!”

隋鳶氣惱地拍着手邊的熱水,溫泉也不想泡了,起身抱住眼前的男人。

簡默雲還沒反應過來,女孩濕透的泳衣已經貼着他。

他的衣服是幹的,開衫毛衣敞着,露出裏面的襯衫,筆挺而整潔。

而她渾身上下都濕透了,還帶着炙熱的水溫。

她眼睫微垂,顯得不甘,又有點悄咪咪的壞心眼,這副皮相傾國傾城,更不用說鮮活的身段比任何模特都要惹火,實在讓人呼吸不暢。

簡默雲擰眉看着她,一雙眸子裏的威脅感,沉沉地壓下:“小壞蛋,是不是故意的?就看你這樣對我,我會什麽反應?”

隋鳶笑起來,軟聲糯語滿是甜味,攪動他的心湖:“你不是以前總抱我嗎?現在也抱抱我呀,抱我出來,我泡夠了。”

她低着頭,發現男人胸前的襯衣濕了之後,可以隐約看見結實的胸膛,絕好的身體突顯得性感,誘惑到無藥可救。

男人像剛參加完晚宴回到家中的紳士,手腕處的衣袖松松挽起,懶散中又帶幾分說不出的性感。

隋鳶感覺到他鼓鼓的肌肉,抱着他寬闊的背脊,發覺自己不論行動還是思想上,可能都是一個女流氓。

發表評論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