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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夜間,靜慧師太果然怒氣沖沖的向她走來。

“今日叫你去佛堂為何不去!”

葉寧将最後一件袈裟搭在繩子上,慢悠悠的答道:“這些衣服你來洗?”

靜慧聞言就要揚手向她打去,一旁路過的止方見狀跨步向前攔了下來。

“佛祖慈悲,師太在這兒動手可是大不敬啊!實不相瞞,明日我就要回道觀,這一幕被我看見倒也罷了,要是被別人看見了,方丈攢下的将至寺名聲就要壞掉了。”

靜慧只好作罷,但心中怒火尚未平息。

“你今日就在小佛堂抄寫佛經,反思己過!”

葉寧不說話,衣袂飄飄走向小佛堂。

提起筆卻不想動,這六年她聽方丈的話從未離開過寺廟,但也聽得一些事。

她聽說道士是可以還俗,可以成親的,自己又并非真正意義上的尼師。倘若那個人願意,或是再給她一次選擇,她現在就可以離開這裏。

止方當天晚上就回了道觀,燈芯燭光下坐着一人,臉上晦暗交織,滿面愁容。

師父看他看得緊,他自己也争氣,在道觀的地位日益上升。

可誰在乎這些東西?

別的道士還俗成親皆不受限制,但這道觀偏偏暗中定下了一攬子規矩,卻還說不得,說不得!

他師父救了他的名,他很感激,可為何卻偏偏又不能給他選擇的自由?

看起來他好像受人尊敬,能做的事變多了,可他卻愈發不開心。或許是他越來越清楚自己內心究竟想要什麽。

沒有貪念,便沒有愁苦。

“離開将至寺六年,其栽培莫不敢忘,明日需得再去一趟。”

無妄沉默了許久才憋出這句話,兀自走到窗邊卷帷長嘆。

止方走時留下一句話寬慰了無妄不少,“她時常提起你,也和你一樣,愛擡頭看月亮。”

六年來,無妄的心境也變了。從前怕這怕那,怕流言蜚語中傷她,怕自己和她為世俗所不容,可現在他不怕了,卻怕她要照顧一個半身不遂之人的餘生,怕給不了她真正的自由。

次日,無妄打着接人和感恩的旗號來到将至寺,實則就是為了見葉寧。

和現在的主持寒暄了幾句無妄便問起葉寧在哪兒,想見見故人。

主持說或許是在小佛堂,靜慧師太應該知道。

無妄沒去小佛堂,反而走向了那個屋檐。

屋檐上,葉寧背對寺廟,面向太陽,等着風穿過她的發梢,等着和她心意相通之人帶她走下這片高仞的山。

“阿寧,我回來了。”

葉寧回頭,眼中帶着釋然,當陽光照過她的側臉時她以為她的光就要來了。

太久沒見,他好像變了不少,又好像什麽也沒變。她等着他踱步走來,半合的眼睛總在見到她的瞬間倏地放大。

“無妄,六年前你說你在山下建了一座房屋,如今還在嗎?”

其實還在,一直在,只是無妄卻不能這樣說。

他不答,葉寧便自己說,“無妄,我想下山了。”

“那屋子我借給別人住了,要是你不介意,我可以讓他照顧你。”

無妄深知,來往越多,他就越不能自控。

要是能找個人一直照顧她也算達成所願了。

葉寧并未答應,問道:“我聽說道士可以還俗成親,無妄,我不想給別人添麻煩……”

說的已如此明了,只要他答應,什麽鄙棄的眼光惡毒的話語葉寧都能接受,她想和他在一起。

至于方丈的囑咐,葉寧守了六年,實在守不住了。

葉寧的眼睛裝滿了整個春天,希望在春天的原野上跳舞。

無妄不敢多看,回過頭,喉結上下滾動,良久才回應:“我并無還俗之願,也無還俗之念。”

“我救濟世人,他即被我所救,那你們二人相互照顧算不上麻煩。”

葉寧不想聽下去,打斷他,說道:“我懂了。”

有點失望,葉寧方才大悟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自以為二人心意相通。

“聽說今日有貴客要來,我先走了。”

葉寧說的平靜,明顯比平時快的步子讓她看起來像慌忙逃竄似的。

葉寧憋着難受,急匆匆的下了坡,卻在那扇破門前撞到一個人。

他的穿着葉寧倒熟悉,他衣服上繡着龍紋,一襲黑色長袍襯得他威武不凡。

今天的貴客原來是皇宮裏的人。

在葉寧這兒,他們算不上貴客,只是仇人,是葉寧不幸的始作俑者。

不過,他怎麽會走到這兒來?

“抱歉。”葉寧不想看她,此刻心煩意亂,只想快快會小佛堂抄經靜心。

“等等。”

葉寧擡頭,對上了那雙妖冶的眼睛,似乎有點眼熟。

來人見過的美人不計其數,但在看到葉寧擡眸之時還是怔住了。她小時便美,看着倒還可以接近,如今長大,倒美得不像凡人了。

葉寧偏頭盯他,像在使勁回憶些什麽。

“你今日帶藥酒了嗎?”

記憶如潮般湧起,在這句話說出後抛出一滴小浪花。

原來是六年前滑倒的男子。

“沒有。我要走了,請你讓一讓。”

那人卻擋住葉寧的路,葉寧一推,發現推不動。他現在倒是比六年前還壓秤。

葉寧無奈的看着他,那人眉頭一挑,肆意得很,說道:“你是不是想下山了,不想修行了?”

“關你什麽事?”

“我可以帶你走啊!”

葉寧嘆氣道:“不需要,多謝美意。”

帶她走?葉寧真怕她控制不住自己在路上一刀子捅死他。

那人絲毫沒有讓路的意思,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叫蕭展晖,是大齊五皇子,只要你開口,不管你是不是尼姑,我都能帶你走。”

葉寧咬牙切齒,回道:“我知道。可我讨厭你。”

十年前他或許才十歲,但葉寧做不到不恨屋及烏。

蕭展晖霎時明白,她就是那個十年前被送到将至寺的公主。

命運真是弄人,怎麽偏偏他喜歡的人視自己為仇人呢?

他說的有些感慨:“當年我不過也是孩童,國事不由我主宰。”

葉寧蓄足了力,一把推開他,跑着回了佛堂。

蕭展晖有些懊惱,看來今日是弄巧成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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