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皮子猛跳了一陣,方才幽幽地轉過頭。月老看着臉色忒和藹,只是我卻實在不怎麽淡定,尴尬地抽了抽嘴角,這才琢磨着開口道:“月老好,月老好……”
“好好。”月老捋了捋胡子,只簡簡單單回了兩個字,便繼續直直地盯着我瞧,不再說話。
我嘿嘿幹笑了兩聲,總覺着這麽繼續僵持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想來想去只好随便找了個借口:“唔,本仙今日對這男女姻緣頗為好奇,剛剛回去的時候正好路過這兒,便尋思着進來看看。”
“原來如此。”月老彎了彎眼睛,不點破,卻也是淡淡回道:“今兒仙子遛彎遛的倒是在有些遠,竟路過我這月老殿。”
“正是正是。”我有些局促地随便應了,扭頭便想離開。今日雲蓮那厮的事情辦不成,只好改日挑個好時機再辦,反正他不過被關個禁閉,此事倒也不急于一時。只是路過月老身邊,無意間卻見着案上放着的一本紅色的冊子。好巧不巧,那冊子被風吹開,我恰瞥見自己的名字赫然在上,一下子便來了興趣,正琢磨着怎麽将那紅冊子順走,月老卻伸手從我衣擺上扯出一根不小心粘上的紅繩,幽幽道:“仙子莫亂動的這兒的東西,動錯一根,便是亂了別人的一世緣分。”
我看着月老手裏的紅繩有些出神,如今別人的姻緣在我手中,我的姻緣又在誰手上?正恍惚間,恰瞥見月老轉身去理那有些淩亂的紅線,我終是想起正事,寬大的袖子在案邊抖了抖,便将那紅冊收入了袖中。
趁着月老沒發現,我慌忙道了聲“回見”便蹭出了月老殿。待回到自己的屋內,一副心肝依舊跳得正歡,想來也是許久沒做過賊,如今竟不同于往日了。
咳咳,至于此處“許久”二字用得自然有所典故,此處不表也罷,不表也罷。
我小心翼翼地從袖子裏摸出了紅冊,翻開第一頁便愣了。上面将我的生辰八字記得清楚,後面似還有一行小字,內容卻是辨分辨不清楚。我看着那行小字發了一會子愣,終于還是嘆了一口氣,幽幽将那冊子合上,随手丢在一邊。
本仙若說對過往毫無興趣,那自是騙人的假話。世上除了傻子,哪個真能稀裏糊塗活着一世?不過怕是真能如此,究竟誰是聰明之人,誰又是瘋傻之人,便也不那麽容易分清楚了。此時一方真相擺在我的面前,我自可以看個清楚明白,大不了明日被月老發現丢了冊子,禀報上去,也就是一頓懲罰罷了,要不了我的命。可若真看了,牽扯出太多的人,太多的事,到時候,又豈是一頓懲罰便能夠忘記的?如此一想,知道了還不如不知道了。
我倒了杯茶水猛灌下去,門外卻是大響。我頗為丢臉地嗆得歡快,門外之人倒是徑自推了門,沒有半點顧忌,只将手上拿着東西随意擱在桌上,便轉到我後面替我順氣。待好些了,我這才幽幽地直起腰,嘆道:“姐姐今日來得正巧,我剛回來不久。”
煞顏将肩頭的碎發懶懶地挽到耳後,語氣裏全是不滿:“就是,我來了那麽多次,某些人次次都趕巧不在呢。生生同我錯開,也不知道是無意還是有意。”
我一口水喝了一半,剛剛順過氣,此時卻又是一頓好咳:“姐……姐姐說笑……鳳引怎會故意躲着姐姐……”
“也是。”煞顏忽然彎下腰,下巴擱在我的肩窩裏,一雙紅唇若有若無地掃過我的耳畔,直教我一身雞皮疙瘩掉了滿地。我正想着怎麽接話,她卻忽然伸手攔了我的腰,輕咬了一下我的耳垂,聲音魅惑:“我諒你也不敢躲着我。”
忽然地迫近叫我有些無措。我慌慌張張同她拉開了些距離,雖同是女子,可這距離總是有些暧昧,我雖不排斥她,但畢竟怪異,我記得往日話本裏曾說到過“龍陽之好”,此時想來,心中雖清明,可到底也覺得不怎麽舒服,如今如此為之,若被旁人看去,反生嫌疑……
我一推開煞顏,氣氛便有些僵。正琢磨着怎麽開口,轉眼瞥見煞顏帶來的酒壇子,霎時倒也算是尋到一個好借口:“怎麽忽然帶了酒來?”
煞顏對于我的疏離倒也沒表現出什麽情緒,只是随手牽起我的一縷發絲在指尖把玩:“這可是太白親手釀的桂花酒,你早前就說過想喝,我可是費了好大力氣才給你弄來的。”
我茫茫然點了點頭,忽又覺得那話裏不對,擡眉問道:“何叫‘早前’?我怎麽不記得同你說過我想喝這桂花酒?”
太白的桂花酒有名的好喝,卻也同樣有名的難喝到。我記得自己想喝,卻不曾記得同煞顏說過。
煞顏神色變了變,終于只是讪讪笑道:“我說順了嘴,方才記起來不是你同我說的,是其他人。”她見我神色裏仍由疑惑,只收了笑,抱起酒壇子作勢就要走:“不信便罷。你既然不想喝,我便帶走去尋那愛喝之人。”
我本來還對她的話将信将疑,彼時見到她要走,心裏卻是急了。管他是真是假,這等好東西放在面前,哪有教它就這麽溜了的道理?
“姐姐莫走,我也就是那麽一問……”
煞顏聽我這樣說,這才勾着唇角悠悠坐了下來。待二人斟滿了酒,一人一杯小酌起來,方才尴尬的氣氛才算稍稍緩和。
太白的釀酒果然非同一般,濃濃的桂花香氣,卻又恰到好處,未掩蓋住原來的酒香。入喉竟是苦辣,片刻之後,卻是香甜之氣溢滿唇齒。我一杯接着一杯,一時竟也忘了自己的酒量,将将不過三杯酒下肚,便覺得頭昏眼花。四周盡是天旋地轉,一方凳子差點都要坐不平穩。
煞顏托和我七倒八歪的身子,小聲嘀咕了句“竟忘了你的酒量”。我既沒同她喝過酒,她又何來忘了一說?這事放在平日裏也許還要琢磨一番,只是彼時頭昏眼花,就差沒有眼睛一黑一閉暈了過去,哪裏還有時間思考別的?
煞顏伸手扶住我的腰間,一點一點小心往床邊挪去,只是路過書桌之前,煞顏卻停了下來。我半眯着眼睛,隐約見他拿了本紅色的冊子瞧了瞧,待我閉上眼睛再睜開只是,卻是天旋地轉,身上一陣重量壓下,雖不柔軟,卻很是暖和。我“咯咯”笑了兩聲,身上的重物卻是貼的更緊,我只覺得頸邊一癢,接着便是一串悶悶地聲音飄進耳裏。
“鳳引啊鳳引,你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
我蹭了蹭頸邊毛茸茸的東西,笑道:“我怎麽會傻?我是天下第一聰明的鳳引!”
身上的重量瞬時輕了些,我眯着眼睛,入眼的卻只有一片紅色,柔柔的青絲拂過我的鼻尖,帶着一股桂花酒香。
“那你既然這麽聰明,可否替我解答一題?”
我翻了個身,四仰八叉地躺在床榻上,腦袋也用力地埋進枕頭裏:“好啊,沒有什麽問題是我鳳引解不了的!”
“哦?”那聲音循循善誘:“不如你來說,你能不能嫁給我?”
我費勁地運轉着沉重的腦袋,那話雖然看似沒什麽問題,可我卻也總覺得有些不妥:“女子和女子……能成親麽……”
頭頂上一陣輕笑,我蹙着眉頭正納悶,接着只覺得手心一熱,掌心便抵着一片胸膛。那胸膛一片灼熱,我掙紮着想要縮回手,卻被另一雙手緊緊桎梏。掙紮無用,我幹脆卸了力,任由掌心下一顆心有力地跳動。
“我什麽時候說過我是女子?嗯?”
此言一出,我飛快地摸了一把手下,果真如此。我傻笑着點了點頭,忙道:“有道理,有道理。”
“那你我可能成親?”
我豪放地打了一串酒嗝,拍了拍胸脯:“當然能,當然能!”
既是一男一女,有何不可?唔……至少當時我是這麽想的……
“甚好,你要記得,這可是你說的……”
這一日過的極快。我甚至不記得我是在喝了第幾杯的時候醉的,醉了之後又是怎麽爬到床上來的。只一覺醒來,頭疼欲裂。好不容易從床上翻□,摸索着去桌邊倒水喝,卻慌亂之中打翻了茶壺,濺了一桌。我揉了揉太陽穴,正打算放任不管,待會再随便尋個仙婢過來收拾,可忽然瞧見了昨日随手丢在一旁的紅冊子,此時一半浸在水裏,已是濕了大片。
我慌慌張張施了個術将它弄幹,卻仍能瞧見水漬的痕跡。我心想一邊想着此還回去只怕要被察覺,手裏一邊翻着冊子仔細查看。待翻到最後一頁,竟看到了雲蓮的名字。他的名字同我的名字緊挨在一起,之間原本好似夾雜了一個“離”字。只是經水一泡,那“離”字被莫名沖淡,反倒是我同他二人的名字淺淺化開,融成了一片……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昨天偷懶了。。噗。。打我吧罵我吧嘤嘤。。下一章就回到第一章了~兩個人都想起來了的那段~下下章大概是玉帝和月老的無節操番外。。解釋解釋為神馬會有那個劫數。。額,為什麽會有那個劫數呢。。其實我自己都沒想好啊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