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清栩嘴邊的笑意僵了僵,還未待轉頭,一聲嬌喝便從身後傳來:“崔清栩!你混蛋!”
還未回過神來,卻見少女已是繞過他,氣呼呼地跑到雲蓮面前,纖纖素手直指着雲蓮的鼻子:“雲蓮!你好!我辛辛苦苦為你做的糕點,你居然讓給別人吃!”
雲蓮本來正嘲笑着崔清栩,卻忘了自己也是幫兇,這廂被夢雲影指着鼻子罵,嘴角原先挂着的兩分笑意也只好生生地收了回去。難得露出了一絲尴尬。夢雲影被惹急了,大小姐脾氣自然也懶得收斂,只是邊罵着,眼裏竟閃了淚花,眼看着就要泛濫:“雲蓮!我只問你一句!那糕點,你究竟吃過沒?”
都到這樣的份上了,夢雲影是擺明了給雲蓮臺階下。這樣的情形,一般識趣些的,自然毫不猶豫點頭稱是。可偏生雲蓮向來就不是一般的人物,此時任憑崔清栩在夢雲影身後如何張牙舞爪,雲蓮也好不動搖,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嗯,沒吃過,都下了清栩的肚子。”
這前半句已夠打擊人家姑娘的一顆芳心,後半句雲蓮本意只是為了推脫些過錯到清栩身上,可聽在夢雲影耳朵裏,更是諷刺,芳心更加噼裏啪啦碎了一地。櫻桃小口扁了扁,“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雲蓮左右束手無策,崔清栩則是因這城門雖失火,可這火卻還未燒到他這條池魚身上,幹脆樂得自在,竟雙手抱胸在一旁看起好戲來。夢雲影越哭越委屈,本來剛才已經往回走了一半,只因一時興起,難得想問問雲蓮下次想吃些什麽,這才禦劍折了回來,哪知道聽到的卻是這樣一個教人心碎的事實。且她一個女子,在這兒哭了半饷,兩個少年卻是一左一右,一個笑着看好戲,一個蹙眉不知所措,竟從頭至尾無人上來安慰。夢雲影使勁地用袖子擦了擦眼淚,一跺腳便禦劍而起,轉瞬便不見了蹤影。
人已走,雲蓮卻仍舊蹙着眉。崔清栩笑呵呵地推了推他,揶揄道:“實在沒見過你這麽傻的,看來空有一張臉蛋也沒什麽大用處。”
雲蓮許久沒有回應,卻忽然轉過臉來,死死地盯住崔清栩,道:“你說,為什麽分明是我二人一同做錯了事,為何全由我一人獨攬?”
崔清栩難得見雲蓮如此認真,急忙收斂了笑,咳了兩聲:“那是自然,我在小師妹心中,什麽也不是,她那一雙美目只看得見你。”
“詭辯。”雲蓮狠狠地一甩袖子,轉身就要走,莫名其妙地背了黑鍋,還被大罵一頓,任誰也不能繼續淡定自若。不過走了兩步,雲蓮還是不甘心,忽然冷哼一聲,轉身對着崔清栩粲然一笑,眼角帶着笑意:“罷了,我被罵無妨,只是你的長期飯票自是打了水漂,別妄想我再幫你。”
崔清栩一張俊臉由白變紅,由紅變紫,由紫變黑,實在是色彩斑斓的很。末了哆嗦了兩下,哀嚎道:“雲蓮,你行行好!我還要繼承大統,不能在這玄虛山上餓死啊!”
雲蓮眼角笑意更濃,卻懶得理他,只轉過身去兀自回房,飄飄渺渺地留下一句話,頗有鳳引的風範:“解鈴還需系鈴人。”
解鈴還須系鈴人,人人皆知,可就是這麽一句七字真言,直教崔清栩幾乎快抓破了腦袋。不過為今之計,倒不在于想法子彌補,而是先讓夢雲影消了氣。只要她肯安靜下來聽他說話,自然便還有兩分回轉的餘地。
不再多想,崔清栩捏了個訣便禦劍追了上去。雖說崔清栩五行之術修習不佳,不過這禦劍術卻是練得出人意料的好。按他的話說,打人的本事未必要厲害,可逃命的本事,卻必須要精通。夢雲影之前雖先行,可畢竟心裏念着其他,自然禦劍的速度便慢了下來,而如今崔清栩又是全力追趕,于是還未等夢雲影回到偏峰,便在途中被崔清栩攔了個正着。
夢雲影本來以為是雲蓮轉了性子,追上來道歉。滿心歡喜地回了頭,看到的卻只是崔清栩笑眯眯的一張臉,即便是來道歉的,看上去也沒個正經。
其實崔清栩不來便罷,如今來了,反倒讓夢雲影覺得自己被人戲弄後知後覺,如今還要受人笑話,心中一股火燒的更旺,甩了甩袖子就要加快速度。崔清栩見狀終于是急了,急急忙忙追了上去,呼道:“雲影師侄留步啊!”
“誰是你師侄!”夢雲影轉過頭,狠狠地剮了崔清栩一眼。崔清栩見雲影終是肯停下來聽自己解釋,嘴裏自然甜的多。
“是是,師姐,都是師弟我不好,在這廂給師姐賠罪了。”
放在平時,崔清栩是決計不會願意喚夢雲影作師姐的,不過今日既然他有錯在先,也便不敢再同雲影計較這雞毛蒜皮的小事。畢竟解決今後的夥食供給問題,才是目前頂頂重要的事情。思至此,崔清栩幹脆将平日長挂臉上的笑意都收了去,一本正經的望着夢雲影,道:“師姐,都是我不好。雲蓮早已辟谷,我卻吊兒郎當至今未能練成,雲蓮不忍看我餓死,才讓了師姐辛苦做的點心于我,并非是存心戲弄師姐。”
崔清栩一副認真的模樣,一雙桃花眼死死地盯着雲影,反倒讓她不自在起來。
未等夢雲影表态,崔清栩又笑道:“師姐知我是當朝太子,日後定然要繼承大統,自不能在這玄虛山上餓死。所以雲蓮此舉,其實也是情非得已。”
不得不說,崔清栩确确實實夠狡猾,即便是狐貍見了他,也要覺得自形慚愧。前半句是動之以情,後半句表面上是曉之以理,背後卻是實實在在的威脅。
夢雲影本來也沒覺得如何,畢竟二人平日裏相處也沒小吵小鬧,也正是如此,倒幾乎讓夢雲影忘記了崔清栩太子的身份。若是放在平時,太子肯吃平常人做的食物,哪個不是要感激涕零三跪九叩的,如今反倒變成是自己不識擡舉了。夢雲影張着一張櫻桃小口,終是無言以對,只“哼”了一聲,這件事情也便就此作罷。
夢雲影懶得再同崔清栩,轉身就要走,卻再次被崔清栩叫住,終是不耐煩地問道:“我已不怪你,你還有何事?”
崔清栩難得臉上帶着兩分苦笑,要夢雲影原諒自己有何難?可他要的卻偏偏不是如此簡單。
“師姐,你看我,若今後沒了師姐糕點,是怕我命不久矣。”
夢雲影不解:“你去跟師祖說,師祖還能讓你餓死?”
“這問題……就在于,我還未辟谷的事情,師父并不知道。”崔清栩桃花眼挑了挑:“還要請師姐保密。”
夢雲影見崔清栩模樣誠懇,看着看着,忽然笑道:“小師弟,你不會以為我夢雲影已經傻到被你騙了還是繼續給你做飯的地步了吧?”
“我自不會白白吃了師姐的點心。師姐若願意今後為我做點心,我便答應師姐一件事情。”崔清栩本來信心滿滿,末了出于保險起見,還是幽幽地加了一句:“只要與雲蓮無關,我便都應了師姐。”
夢雲影一句“雲蓮”本要脫口而出,卻因着崔清栩的最後一句話,堪堪收了回去,徒留一陣尴尬。倒是過了好一會,雲影忽然戲谑道:“也好,你若能勸師祖放我下山去游玩,我便答應你。”
雲影等人在玄虛山上修行已有三年,三年之間從未下過山,想要下山崔清栩一點也不意外。其實這樣的要求,他剛剛已經猜到了一點半點。其實要讓師父同意夢雲影所說,說難也不難,說容易卻也不十分容易,不過剛才崔清栩話已說滿,此時斷沒有變卦的道理。
“好,我若讓師父答應了,還請師姐遵守諾言。”
夢雲影尖尖的下巴微微上揚,心中早已料定了崔清栩辦不到,半得意半嘲笑道:“那是自然。”
于是,作為崔清栩成為王者的路上的第一個障礙,一場為了點心、為了生計而精心策劃的缜密謀略,默默地開始了……
“哎……”
一陣又一陣的嘆息從頭頂上傳來,聲音不大不小,剛剛好被我聽見。本仙正在專心研究一塊七巧板,無奈那嘆息聲不絕于耳,反倒讓我心裏煩躁的很,幹脆丢了七巧板,推門而出,一探究竟。
想來雲蓮也不會如此無聊,我懶洋洋地仰頭看上屋頂,果然是臭狐貍,正托着腮,一臉寂寥地望着天上那輪明月,那小模樣,竟比平日滿臉帶笑還要欠扁兩分。
我轉頭又看了一月亮,那廣寒宮倒是安靜,此時已不見嫦娥身影,想必不是睡下了就是串門去了,我亦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夜深了,是該歇息了。
剛打算轉身回房,屋頂上的嘆息聲越發響亮,好似生怕我聽不到一般。我天生淺眠,此番又有個不消停的在我頭頂上唉長嘆短,如何能睡的安生。無奈之下,我只得上了屋頂,尋了崔清栩身旁坐下。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卷估摸着還有一章正文兩章番外~下一卷統統給我長大!十六七歲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