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以為,崔清栩是太子,從小嬌生慣養,想必應該不如雲蓮能吃苦。不過這兩年來,崔清栩的刻苦程度倒是大大出乎我的預料,他雖比雲蓮入門晚,底子又不如雲蓮,可是卻好似卯足了一股勁般,拼命地想要追上雲蓮。如此看來,他能從那麽多皇子之中脫穎而出成為太子,也不完全是運氣。
“哎喲!”
我回過神來,卻見崔清栩正使勁的拍打着自己的衣服,一縷青煙自衣擺處緩緩直上。不用想,便知道定是他練習禦火之術的時候,又将自己的袍子給燒了。這樣的情況早已不是一次兩次,光是給崔清栩買新衣服都用了我整整一錠金子。我緩緩閉上眼睛,靜靜地躺在雲蓮的膝蓋上,懶得再去盤算是不是又得花錢為他添置新衣服了。
好不容易撲滅了衣擺上的火苗,崔清栩正為這身前兩天剛買的新衣服嗷嗷亂叫,卻忽然發現自己在這兒又蹦又跳,那廂二人卻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停下動作,擡眼望去,潔白的蓮花開了整整一池,陽光之下,竟顯得晶瑩剔透,好似一盞盞美麗的宮燈。即便是這樣寒冷的天氣,那蓮花也依舊綻放地旺盛而妖嬈,純潔中,透着一絲無暇的妖魅。
而那池蓮花邊,一個俊美青衣少年正在安靜的撫琴,谪仙一般的白衣女子,眉眼如畫,正側卧在少年的雙腿上,靜靜聆聽。一切的一切,都好似一幅水墨畫,安詳而富詩意。
崔清栩狹長的鳳眸微眯。畫雖美,只是那樣的詩意之中,不曾有他。
“師父。”
頭頂上忽然傳來了一個淡淡的聲音。十三四歲的少年,聲音已不再像兩年之前那麽稚嫩,可卻也不如男子那般成熟。我緩緩地睜開眼睛,雲蓮正低着頭看我,好看的眉眼帶着笑意,薄唇微微上翹。
“怎麽?”
雲蓮擡起頭,不再看我,聲音雖淡,卻很明顯地帶着一絲得意:“師父給我的獨門秘籍,我已練完。”
“練完了?”我瞠目結舌愣在當場,一時無言語對,竟不知道該怎麽反應才好,只好呆呆地望着他修長的脖頸。看着看着,心裏想的卻不再是接下來該教他些什麽,而是奇怪怎麽原先短短的小脖子不過兩年怎的一下子長長了那麽多?
雲蓮見我不答反問,且許久不見回應,也不打斷我的思緒,只任由我胡思亂想,彎着唇角繼續乖乖地彈琴。而我也完全沒有一絲為人師的自覺,任憑着自己的思緒由東飛到西,又天飛到地。于是我和雲蓮這樣有上句沒下句的對話,終于還是沒能順利進行下去。
“師父好生偏心,竟只顧雲蓮,反倒由着我自己在旁邊瞎練。”
崔清栩的聲音很好聽,邪魅中竟帶着兩分嬌嗲,生生地打斷了我漫天亂飛的思緒。我懶懶地坐起身來,捋了捋發梢:“雲蓮一年才得兩套衣裳,你這六十幾日來已換了十七八套新衣,你說說,我到底是對誰更偏心些?”
見我拿他燒衣服的事情數落他,崔清栩難得臉紅了幾分,不過厚臉皮如他,臉紅也不過是瞬間的事兒,即刻便被他壓了下去:“師父若是不舍得那些個衣服,不如每日親自教授,省的我自己琢磨,盡走些歪路。”
崔清栩如今也不過十四五歲,卻已和我同高。我站起身來,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師父讓你自己琢磨,是為了讓你邊琢磨邊悟透其中法門,今後運用起來,自然更加得心應手。你瞧,雲蓮也是根據為師的秘籍自行修煉的,如今不過短短三年,不也是學有所成?”
崔清栩抱胸看着我,也不再同我争辯,只專心地望着雲蓮彈琴。末了忽然轉頭看向我,問道:“師父,你什麽時候才肯也送我一架古琴?”
我佯裝咳了兩聲,落荒而逃。
第一次他問我要能夠騰雲的發帶,我沒給,因為要拔頭發。第二次他問我要古琴,我也沒給,因為還是要拔頭發。
如此說來,這也不能完全怪我小器,崔清栩的要求,也很有問題,你說他要什麽不好,非要我拔頭發?我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已經微微有些分叉了的發梢,使勁地搖了搖頭。說什麽也不能再拔了!
“唉……”崔清栩嘆了口氣,在雲蓮身邊盤腿坐下。雲蓮收了琴,側過頭看他。
“怎麽?”
崔清栩摸了摸光潔的下巴,一雙鳳眸微微地眯了起來:“你說,師父是不是真的不喜歡我?我總覺得他待你偏心。”
雲蓮聽了這句話,神情微滞,卻又立馬恢複了清明:“你想多了,師父待你我二人無異。”
“可是為何我想問她要個琴都不給?”崔清栩歪着頭,一手支着下巴撐在腿上:“每次都逃得飛快。”
“估計這琴并非如你想的那般容易制出。”雲蓮自然是知道這琴是如何得來的,可既然師父沒有答應清栩,他自然也沒必要道出真相,畢竟他也有私心,亦不希望今後有另外一個人彈琴給師父聽。
“也許吧。”崔清栩慢慢地站起來,拍了拍衣衫,再擡起頭來,眉眼間難得地一抹惆悵早已煙消雲散。這個人,本來就好似從來沒有煩惱一般。“雲蓮,說起來,這夢雲影今兒怎麽還沒來?我都快餓死了……”
自兩年前,崔清栩便想盡辦法求雲蓮答應收下夢雲影隔三差五送來的各式糕點,好教他不至于餓死。雖辟谷稍有成效,五六天也不至于太餓,可畢竟崔清栩修煉辟谷并非出于自願,自然許久也什麽進步,如今也只好每隔五六天便靠着夢雲影送來的糕點充饑。雲蓮出于剛開始夥同師父欺騙崔清栩的愧疚,便答應了崔清栩的無-恥要求,而夢雲影更是不負衆望,兩年來想着能為心上人做糕點,手藝越來越高超,糕點也是越做越繁瑣,竟有追上皇家禦廚的勢頭。
只是崔清栩雖然吃的高興,卻苦了雲蓮。每次都得擠出笑臉收下夢雲影的點心不說,還白白受了別人兩年的恩惠,今後還不知道該怎麽還。不過若是真有還情的那一天,雲蓮一定會毫不客氣地把崔清栩供出來,這情既然是他欠下的,自然理應由他還。
“你禦火之術一直練不好,就是因為你還沒完全辟谷,體內氣息不純,所以導致火束不好控制。”雲蓮扛起琴,很不客氣地一針見血。不過崔清栩卻完全不在意,反而狗腿的從雲蓮手裏接過琴,嬉笑道:“我早晚要成為皇帝的,沒道理今後放着禦膳房的山珍海味不吃反倒看着吧?既然如此,今日又何必苦了自己的胃。”
雲蓮挑眉毫不留情面地扔了句話過去:“辟谷乃是長生修仙之不二法門。”
“哎呀,沒事兒活那麽長幹嘛?人生之珍貴就在于有限,沒完沒了的話煩都煩死了,我可不想一輩子當皇帝,累死了。”崔清栩甩了甩手,一臉無所謂的模樣。雲蓮見勸說無效,也懶得再同他争辯,搖了搖頭,幹脆噤了聲。只是剛安靜了不過片刻,崔清栩又忽然興奮地湊到了雲蓮的身邊,撞了撞他的手肘,一雙眼睛放着金光,正望向不遠處。
雲蓮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夢雲影,正提着食盒,朝他二人招手。雲蓮無奈地搖了搖頭,最後卻也只能在崔清栩炙熱的目光逼視下,迎了上去。
每每見到雲蓮,夢雲影總是會羞澀的紅透整張臉,早已沒有了初見面時的嚣張跋扈,不知情的人還當她是轉了大小姐的脾性,其實也不過只是在面對雲蓮的時候,才能賢淑同大家閨秀一般。何況兩年時間,雲蓮出落的越發俊美,雖然只是少年,眉眼仍沒有長開,但迷倒個把個像夢雲影這樣的小姑娘,實在是不費吹灰之力。
夢雲影低着頭,将食盒遞到雲蓮手上,低聲扭捏道:“今兒做的的水晶蝦餃,我剛剛禦劍過來,這蝦餃還是熱乎的,你趁熱吃。”
夢雲影只當這費盡心思所做的點心盡數進了雲蓮的肚,想到便覺得臉上燥熱。雲蓮不置可否,只接過食盒,莞爾一笑:“費心了。”
夢雲影呆呆地望着雲蓮,只覺得自己忒沒出息,不過一笑,便好似陽光一般,教她晃了眼睛。夢雲影心中擔心着若是雲蓮再對她笑,她會不會就這麽昏厥過去,只好連忙低下頭,二話不說,紅着臉便禦劍離開了。
雲蓮看着身影越來越小的夢雲影,忽然嘆了口氣,轉身就将食盒扔進了崔清栩的懷裏:“水晶蝦餃。”
崔清栩捧着食盒就近便在樹旁坐下,一邊使勁地将蝦餃往嘴裏塞,一邊贊道:“唔……真香!雲蓮,我這可不算是白吃白喝。要我說,你如今美男計運用自如,我實在功不可沒。”
“我倒不記得我有拜托過你訓練此技藝。”
“你若連美男計都不會,豈不是浪費了你那張人神共憤的臉!不過嘛,還是稍遜于我。”崔清栩得意地拍了拍自認為俊俏無比的臉蛋,挑着一雙桃花眼,毫不謙虛道:“不知道夢雲影怎麽會放着本太子這樣一張俊臉不愛,偏偏喜歡上你。若是她喜歡上我,本太子這點心便從此吃的名正言順了……”
崔清栩越說越得意,卻見雲蓮半分反應也沒有,只嘴角好似略帶了兩分不知名的笑意,正一動不動地看向他的身後。
作者有話要說:終于又碼了一章。。現在又要看書又要碼字實在是心力交瘁。。不過!!看到大家的評論收藏神馬的我就開心了!!評論在哪裏!!收藏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