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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別跟我談錢,談錢傷感情

天氣逐漸熱起來,首都的夜晚總有一種別樣的美。車流穿行于二環寬敞的路面,下班的時候,站在東直門的橋上放眼望去,紅色的尾燈拉成一道長線。遠處的樓宇透出五顏六色的彩燈,連同這路上的“燈線”形成了首都特有的夜色。偶爾吹來一陣風,不冷不熱的打在臉上,混合了國五标準的尾氣,時常讓人無法呼吸。周圍走過的年輕人,他們或面無表情的匆匆趕路,或三兩成群嬉笑追逐。

簋街的夜晚格外熱鬧,街上飄着羊蠍子和麻辣小龍蝦的油膩味道,偶爾會有成都上空時常彌漫的辣椒油的香味,從那些擠滿了人的館子裏散發出來。

沿着簋街朝東走,我知道自己不是在逛街,而是在逛這夜色。泡沫底的運動鞋開始覺得燒腳,卻還沒有攢夠買一雙名牌鞋子的錢。在首都漂着,我不願意多想自己存在的意義,與其說是生活,倒不如說是活着。

老謝走後,我開始喜歡花上大塊大塊的時間思考。俗語有雲,“靜坐常思己過,閑談莫論人非”。我的的确确照着這頭半句去做了,常常想着自己這一天都有沒有犯錯誤,說錯了哪些話,做錯了哪些事。卻經常做不到那後半句。

白天的時候,辦公室的小鶴跑來跟我搭話。“你說老謝怎麽說走就走了?多傻呀!聽說總監要給他升職呢,一下子就是加薪一千塊呀。”

韓紫鶴,辦公室五年員工。在這樣一個以新鮮血液和快速思維為主的行業,五年員工已經屬于老員工。身材高挑,面孔精致,這些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特點。她最大的特點是對公司的大事小情十分了解,什麽人事晉升、工資計算、崗位變動等,都逃不過她的眼睛。關鍵是她有一張愛宣傳的嘴,所以有些閨蜜和相好總會提前知道一些公司機密。而那些人總會在事情宣布之前或多或少的在臉上出現一些奇異的反應,雖然他們自身沒有察覺,可是這微表情和游離的眼神還是出賣了他們。

“是嗎?他走的太突然了,先前我都不知道。”我裝作不知,或者說是裝作不關心。

“你還能不知道?你倆關系那麽好!”小鶴歪着頭,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在捉奸。

“唉,可別這麽說!我跟他可只是好哥們而已。”話說出口,我突然發現自己說走了嘴,尴尬的回敬一個虛假的不能再假的傻笑,“他說他有更高的追求,他追求去了!”

“天哪,真新鮮!”韓紫鶴把聲音拉的長長的,用地道的京腔回了我一句。

我倒是被晾在那裏傻了半天。按理說,我不應該背後議論別人的是是非非。可對于老謝的離職,這些天太多人頻繁的跟我打探。問我他的去向,他心裏的想法……可是,我怎麽可能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

走在那股辣椒油的香氣裏,我撥通了老謝的電話。“走哪了您?”此話一出,吓了自己一跳,好一股子京腔。

“回家了呀。”老謝在那邊随意回答了一句。

“回家幹啥,你不是要去西藏嗎?別雷聲大,雨點小的。你要是不去,可對不起我。”我開篇好頓抱怨,夾雜了東北特有的土豆玉米口音。

“我去不去怎麽礙着您了?”他仿佛逗我一樣,也回了句京話。

“我到處宣傳你要去西藏,你離職是有了更高的追求。您可別不去了,我這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可收不回來。”

“嗬,敢情您在這幫我宣傳哪!我說最近微信裏總有同事問我去向。”我們倆的對話仿佛兩個雜技演員唱京劇,本不是北京人,非要操着一口生硬不标準的北京話,十分滑稽。

“這不是有別人問嘛,您當我願意哪!”我不小心咬了舌頭,怪自己非要逞什麽能,不是自己的方言,非要嚼着舌頭去說。“先談談你的近況吧。”

“沒啥近況,暫時在家待着呢。”老謝簡單的回答,明顯不願意多說什麽。

這一晚聊不出什麽有用的話,他也沒說幾句匆匆的收了線。

不多時日,一個炎熱的中午,我頂着大日頭在往東直門地鐵站走着。路邊的乞丐換了一個又一個,而且一個比一個有“創意”。前日是家裏父母生病,昨天是妻兒車禍住院,今天是個年輕小夥子沒了騎行的費用。身份證、經歷說明一應俱全,都是有胳膊有腿能挪會走的蹲在那裏。不是我沒有同情心,我實在是被抹殺了同情心。親眼見過大雨傾盆之時,一個腿部疾患衣衫褴褛的小夥子瞬間站立,拿起前面裝錢的面碗轉身就跑,邊跑還邊掏出手機打電話給家裏人。全套動作比我還快,使我攥在手裏剛想投出的錢成為嘲笑和諷刺,留我在大雨裏澆成落湯。

不願停留于此多做思考,口袋裏響起的音樂提醒我有人惦記我了。拿起手機一看,老謝的電話。輕戳屏幕,順利接聽。“什麽情況?”我開頭一句,仿佛當年老謝還在我旁邊,我們如此熟悉,以至于說話前省去了問好的語句。

“我撿到錢了!”他語氣急促,以至于我聽不出是高興,還是緊張,或者是興奮的聲音。

“撿到多少?”我忙問。

“不知道,太多了,數不清楚。”他急忙回答。

“哈哈,你這個玩笑開得不好。你撿錢了,那得請客呀。要是嫌多的話,可以借我一些。”我承認我是個俗人,在錢這個問題上,表現得極為失态。

“不是,我想讓你幫我想想辦法。”他急着說。

“我能想什麽辦法,幫你花?”我又好氣又好笑。在沒弄清事情之前,我必須假裝沉得住氣。尤其是用這種玩笑來表現他對我的想念,我覺得一點也不高明。

“我看了一下,這幾摞差不多有幾萬塊吧。”他終于平靜了一點點。

“天哪,你發了!”我睜大眼睛,張大嘴巴。盡管他此時并不能看到我的表情,可是在電話這邊,我依然要把自己驚訝的動作做足,因為聲音也是可以傳導表情的。

“我得想辦法處理一下。”他說完匆匆的挂線。

電話斷音嘟嘟響起。什麽情況?這是在氣我嗎?他這是在高調的炫富!有錢沒地方花了?也許是暗示我什麽?莫非是想邀請我一起去赴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我開始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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