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NDERLAND
“真是翻了天了!”一聽李安民說李子玉是偷偷跑去了鯉城之後,李父只覺得生氣和被挑釁到了,這種感覺讓他一個大老爺們特別難受,倒不是擔心這個女兒會出什麽事情,都已經長大成人了。
他只是讨厭這種被徹底挑釁的感覺,更何況還是被廢物女兒挑釁。
李安民看到李父這個反應,心裏那把杆秤一下子就穩定下來了,他就知道這個父親太好作為槍子了,他無所謂任何的親情或者是什麽原則,他只想要能夠緊握在手中的權威。
太好懂了。
李安民只是略微改變一下說法,就能惹得李父心裏覺得不爽快,李母這時候倒是沒辦法說什麽,說什麽都像觸黴頭,索性就什麽都不說了。
霓虹燈光下的鯉城帶了點土氣的賽博感,李子玉漫無目的的走着,一路上看到了很多混子男女開着電車,難怪陳青很會開車,可能從初中時代就開始學了吧。
“給我來串魚豆腐。”李子玉也有點餓了,正好看到路邊攤有賣串串的,想着吃點再說,吃,喝,還要鼓足力氣去擁抱奇跡呢。她真的好想見到陳青,哪怕一面。
老板娴熟的炸起來,散開的串子在油鍋裏面像炸開的金花,風兒黏黏濕濕的,像帶了點油煙味。李子玉望着天空,那些星星像鈴铛一樣。
“姑娘是第一次來鯉城嗎?”饒是小城的人都帶了點客套氣,老板跟李子玉開始搭話,“看這樣子姑娘應該不會說鯉城話吧。”李子玉有點疑惑,随即問老板說鯉城有方言啊?這才知道原來鯉城是有點故步自封的小城鎮,所以也是說着這一帶流行的方言居多。
“您知道姓陳的一般在哪個村落嗎?”李子玉也不是笨到極點,她大概清楚鯉城屬于什麽類型的城市之後,心裏大概明白要怎麽打聽陳青消息了。
老板順手拿給李子玉要的魚豆腐,想了一會兒,跟身邊的阿嫲開始唠起來,說着李子玉完全聽不懂的話,阿嫲饒是見多識廣一些,亦或者是對鯉城更熟悉一點。
“那個阿嫲住在鯉城一輩子了,多巧不是,”老板調笑,手上的工作也不停下,“她就是姓陳,陳的話在鯉城大概作為大姓是有三四個村落。”老板指着大概西邊的方向,說差不多就是那一帶幾個合起來的村落。油滋啦啦響,李子玉謝過之後,就在附近找了個酒店住下了。
江城機場雖然很大,但是好在沒有大到需要分航站樓的程度,李安民戴着口罩,他看了時間,已經是快到淩晨了,有點焦慮的神态讓身後的乘客也有點慌張,以為是飛機要提前起飛。
這趟飛機,會先飛到鯉城隔壁的機場,随後他必須轉車才能到鯉城。
李安民心裏抱着那一份期待,這種期待又像是對他自己心靈的一種暴力,他害怕自己的女王會對自己生厭,但是又渴望李子玉能夠順從他的意念。
這一夜,李子玉抱着背包盯着酒店的窗戶發神,她不知道明天自己應該做什麽,水聲滴滴,但是李子玉發覺自己是幻聽。
拉來窗簾,她不真切的發現自己居然真的來到了鯉城。那個混小子的家鄉。
一塊石頭,順着心裏的囚籠落下,咚的一聲震碎了李子玉的心房,這才終于到達了今天的日子。
短信提示音響起,李子玉有點錯愕,不知道是誰給自己發了短信,眼看是一個來自江城的陌生號碼,好像也是這個電話號碼給自己打了電話,她沒有心情去備注這是李安民的電話號碼。
李子玉打了個長長的呵欠,耷拉的眼皮強行睜開,她此刻也抱了點好奇心的心态點開了短信。
“是我。”随即看到對面的賬號有對方正在輸入中的字眼,李子玉剛想回複什麽,又有一條信息提示音過來。
“等着。”
不明白李安民為什麽要來找她,李子玉只能關了屏幕,閉上眼睛,又因為心裏不舒坦睜開了雙眼,盯着天花板發呆。她心裏清楚,李安民不可能找到她的,就跟她不可能找到陳青一樣。
淚水順着臉頰落下,太寂寞了,李子玉心裏想着,那心裏的一份痛苦,至少你也心疼我一下吧,同情我一次吧!
李子玉,她不認,從來也不順服。活脫脫像野草,在成為火的路上,渴望着風的吹拂,她是骨子裏面的倔強者。絲毫不願意低頭,也一定要做到她的心中所念。
李安民知道李子玉不會回複短信,本來這個手機號他也是偷偷翻了李子玉的東西才知道的。
那個手機的通訊錄只有陳青的號碼,那天夜裏吃完思諾思的李子玉睡得很沉,絲毫都不知道自己房門的新配了一把鑰匙。
李安民的眼神空洞,看着李子玉,那眼神脆弱得,像倒滿水的杯子,下一秒就要漫出來一樣。他收好了一切,李子玉沒有發覺,就這樣,他第一次在李子玉的房間裏面抽煙。
還是李子玉自己包裏的煙。
李安民明白,如果他的一顆心裏面,都是嫉妒,貪婪,他就這樣接受好了,就這樣爛透了也罷。他甘願不自由的困在牢籠裏,他恨,又會欣喜,他幸福,又會痛苦,他自願做這困境裏面的敗者,只希望這一切可以如他所願,就算不願又如何。
他也必須要讓這一切如願。
叫醒李子玉的不是鬧鐘,而是樓下細細碎碎的吵鬧聲,鯉城很早就醒了,樓下的早餐攤都開始流動起來了。李子玉有點好奇這邊的口味,洗漱完了退房就到樓下吃了早飯。有點海風淡淡的鹹味,又多少帶了點鮮嫩,她吃了餃子,熱騰騰的吃完,只覺得很舒服。
李子玉順着昨天阿嫲的話叫了輛三輪車,阿伯用蹩腳的普通話跟李子玉溝通,李子玉從包裏拿出來零錢跟阿伯商量,随後阿伯說自己有數字支付,這才讓李子玉坐上了三輪車。
其實生活只不過都是在強撐着,像危房,又好似一塊縫縫補補的破布。李子玉看着這陌生的城市,心裏酸澀滿懷。鯉城,這兩個字嚼碎了,念得心裏流血了,李子玉也不明白。
七月很熱,蒸的李子玉心裏發慌,到了地點的時候,轉了阿伯十八塊錢,阿伯說路邊有小攤子買水,讓李子玉買點,看着辛苦。李子玉擺擺手說沒事,随即就走進了村子裏面。
應該是很少來外人,村裏的小孩都有點驚訝,李子玉不知道從何開始打聽,就開始從商販那裏讨要一點信息,好在地方小信息流通也不是很廣,商販說姓陳的一般都是在這一帶活動,如果說初中的話,大家都是在一個鎮的初中上學的,太容易找了。李子玉像是抓到了什麽救命稻草一樣,點點頭跟老板道謝。
一杯冰水下肚,李子玉覺得精神都清爽了許多,她走過了這個小村莊幾乎所有的小路,甚至看到了路邊在打架的小孩,她不禁想象着,陳青小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想象的天堂是自由的,她又覺得陳青肯定是孩子王,不由得笑了一下。啊,她有點迫不及待想要知道陳青的其他信息了,到了初中的時候,李子玉才後知後覺現在都是暑假,初中都是放假休息了。
幸好老天給了條明路,李子玉發現初中隔壁有很多奶茶店飲料鋪,落下一個店裏,李子玉看着吃飯的混混男女很多,就覺得自己應該是來對了。
陳青既然在這裏上過初中,應該也不難打聽。
老板娘化着濃濃的煙熏妝,上下打量着李子玉,李子玉被看得有點發毛,“喝點什麽?”李子玉順手就點了杯熱門的凍檸七,老板娘問她說,不是鯉城人,過來這邊也不是旅游景點,是不是來找人的。李子玉點點頭,随後又搖搖頭,說已經是畢業了的。
老板娘有點來勁,說自己在這裏要開了這家奶茶店十來年,怎麽可能不知道在這裏畢業過的人。
“那您知道陳青嗎?”
老板娘臉色有點難看,沒想到有人來打聽居然是打聽陳青,不過也不是不爽擺出來的臭臉色,只是老板娘不知道從何說起。只是說着給她點時間想一下,李子玉頓時就有了期待,這樣肯定是認識陳青的。
“你是說那個媽媽跳樓的陳青嗎?”李子玉有點堂皇,她從陳家立嘴裏得知只是陳青媽媽很早就去世了,沒想到陳青的媽媽是跳樓去世的,“很慘的,我也很心痛這小男孩,要強別說,他那家是被小三破壞的,她媽有點遺傳病,也不是遺傳病吧。估計是有點基因,早早就有了癌症,農村人哪懂啊,查出來的時候早晚期了。”
像是感懷又像是心痛,老板娘說的時候都帶了點唏噓的語氣,“他這孩子從小就有心結,我看他外婆有病,他媽也是年紀輕輕就晚期了,他那便宜姑姑說要養他,估計供完高中就不管他了。”身邊喝奶茶的小夥子小姑娘們聽着也有點好奇,有些估計是也聽說過什麽,跟着老板娘也開始唠嗑起來。
從他們的話裏面,李子玉知道了陳青當初是在初中孩子王的存在,經常打架曠課,只不過後來考上了二中,對于李子玉來說是滑檔,但是對于這些小孩來說,能考上二中确實已經是很了不起的存在了,但是陳青好像也跟他們并不是很熟悉,當問到誰知道陳青家裏住哪裏的時候,就連老板娘也不太清楚。
只不過李子玉手上的戒指倒是讓老板娘提了興趣,老板娘說自己姓張,叫她張姐就可以了,她說自己也算是當初看陳青這小孩可憐天見的,給了點幫助什麽的,她知道陳青住在這學校後面的那個村裏面,至于具體在哪裏她确實不太清楚。
“這戒指,是陳青他媽的東西。”
從別人口中得知的這個消息,着實把李子玉吓了一跳,原來這麽貴重。張姐這才說為什麽對她能說那麽多陳青的事情,如果換作別人她說都不說,就是因為她認出來這個戒指,以前陳青是經常戴在手上的。
仿佛經歷了驚濤駭浪,好幾程下來,李子玉只能慢慢消化這些信息,她走遍了整個村子,也看不到陳青到底在哪裏,陳青到底有沒有回來鯉城,她也完全不清楚。
李子玉只是心裏發慌,她渴望看到,觸碰到陳青的靈魂,陳青卻只是躲着。
只是我愛你,也僅僅只是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