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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應曦沒被謝采洲影響。

不急不緩、鎮定自若。

将商定的立論陳詞和臨場對辯結合,她口齒清晰地完成了任務。

眨眼間,兩分半時間到。

應曦笑了笑,微微點頭示意後,慢條斯理坐下身。

手在褲子上偷偷蹭了幾下,将掌心汗意蹭幹。

但卻還不能徹底放松。

後面有攻辯環節。

她沉下心,面無表情,将所有矛盾點全部羅列、再分類排列,飛快地開始找兩方漏洞,補足、反攻,梳理出條理,完美地完成了攻辯小結。

正前方。

謝采洲朝她彎了彎唇,又無聲拍拍手。

似是誇贊。

又好像有點自豪意味。

“……”

應曦我無語地抿了抿唇、垂下眸子,默默避開他視線。

然後就是自由辯論時間。

有人并肩作戰,自然沒有一個人上場那麽緊張。

缺少經驗、再加上性格使然,應曦不太能長篇大論。但好在,反應還算敏銳,又是女生、比較仔細,能抓到些語句細節漏洞。

每每都能诘問得對方啞口無言、只能強行避開提問。

直到計時器響起。

兩邊四辯開始總結陳詞。

這場辯論賽,總算是即将走向終點。

旁邊,二辯和三辯都仿佛精疲力盡、已經悄悄癱坐在椅子上。

唯獨應曦依舊坐得身姿筆挺。

就像一棵沉默寡言、卻堅韌不摧的樹。

無論何時何地。

……

裁判老師和學長讨論了一會兒,宣布反方獲勝。

電氣專業順利進入下一輪。

終于。

應曦眼中露出一絲笑意。

不管別人怎麽想,覺得這種活動沒意義也好、很水也好。至少,對她而言,确實算得上酣暢淋漓。

是第一步。

也是重要的一步。

她好像,有點喜歡這種感覺。

憑什麽作為二女兒,她就要給應橙當背景板?

就要心甘情願地默默無聞?

應橙說,要不是她出現,自己就是獨生女、就能享受父母全部的寵愛。

現在想來,實在有些好笑。

難道她是自己非得出生在這個家裏的嗎?

難道他們有問過她的意見嗎?

應橙不願意,她可以和父母哭鬧,那她呢?她有選擇的權利嗎?

不懂事的時候,應曦何嘗又沒有想過,要活得肆無忌憚、光芒萬丈。

偏偏,誰都沒有教過她該如何做。

只是一味地叫她忍耐、體諒。

忽視她,打壓她,才讓小姑娘生出這般性子。

為了能舒心些,小小年紀、就将一切都看淡,平靜得像是一杯白開水一樣,好似什麽事都沒法影響她。

然而。

從這一刻開始,應曦不想做“大美女應橙的妹妹”了。

她想做“應曦”。

并且只是應曦,而已。

……

辯論賽散場。

應曦收拾好筆和本子,同幾個辯友、還有學長打過招呼,轉過身,往階梯教室外走去。

穿過長廊。

無人拐角處,躲了一道修長身影。

謝采洲神出鬼沒一般,從教室裏消失後,竟然又搶先一步、蹲到這裏等她。

應曦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打算徑直走過去。

謝采洲倏地伸出手臂,輕輕松松,将她攔住。

“寶貝~”

“……”

謝采洲并不介意應曦這般冷淡目光,長腿一跨、穩穩擋在她面前。

他笑說:“今天很棒。”

應曦禮貌而疏離地颔首,輕聲回答:“謝謝。”

事實上,她已經發現了些許端倪——謝采洲像是轉變了策略,不再搞之前那套,而是走起了和風細雨、潛移默化的路數來。

比如上回。

又比如這回。

果真,從剛剛開始一直到現在,謝采洲和她保持着半臂距離,沒再繼續靠近。

仿佛是在欲迎還拒。

他指尖一轉,變魔術般、拿出兩張票來。

将票塞進她手中筆記本裏頭,夾好,再還給她。

謝采洲:“……是一個小衆比賽,不是ACM,但也想邀請你和你的朋友一起來看。”

應曦不自覺嘆了口氣。

她這表情,讓人實在是很想親她。

親親她眼睛。

或者親親她唇角。

想讓她露出含蓄又柔軟的笑意來。

謝采洲指尖微微一動,克制地撚了撚、才默不作聲地作罷。

應曦還不知道他腦子裏起了什麽邪惡念頭。

只覺得這般和風細雨,反倒叫人覺得有些困擾。

畢竟,謝采洲實在長得太好,笑起來、眉目間不含戾氣時,是真正的翩翩少年,玉樹芝蘭一樣。

一眸一笑、都如詩如畫。

實在是璀璨耀眼。

應曦倒不是說、為這皮相所迷——只是,要對着這麽一張臉、這般柔和表情放什麽狠話,比對着他發瘋發狂那樣,着實難上許多。

但這樣拖着也不是事兒。

更何況,謝采洲知道她寝室號、能打聽到她家門牌號,還能知道她行程軌跡和各類課表。甚至,連這種無規模小辯論賽的時間場地都知道。

誰知道他後面還會不會突然跑過來、再做什麽出格事。

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得讓他徹底死心。

倏忽間。

應曦靈光閃現。

突然想起丁志明之前那番話來。

遲疑數秒,她默默望向謝采洲。

兩人對視一眼。

應曦當即決定死馬當作活馬醫。

頓了頓,她深吸一口氣,放緩語調、開口喊他:“謝采洲。”

“嗯?……曦曦,你是不想來嗎?但是這個比賽,我想讓你看着我贏。”

謝采洲輕輕垂下目光。

頓時,意氣風發的少年變成了楚楚可憐的少年。

應曦轉開視線,手指不自覺捏緊手中筆記本,低聲道:“……我已經喜歡上別人了。你不必再做這些無用功,只會給我造成困擾。”

“……”

一時之間,謝采洲呆愣當場。

連表情都忘了做。

良久。

他聲音有些嘶啞,沉沉問道:“是誰?”

“你不認識。”

“是宋千禾嗎?”

“說了,你不認識,能不能別亂猜了。”

應曦皺了皺眉。

覺得說得也差不多,幹脆利落地閉上嘴、将那兩張票從本子裏抽出來,塞到謝采洲手中。

謝采洲沒接。

紙張觸碰到男人瓷白皮膚,瞬間失了依仗,飄飄蕩蕩地往地上跌去。

像落葉。

也像蝴蝶。

應曦不敢擡頭看謝采洲表情,只悄無聲息後退了一步。

抿了抿唇,從旁繞開男人肢體阻攔,快步走遠。

徒留謝采洲一人站在原地。

臉上竟難得露出一絲脆弱意味。

高大寂寥身影、與落到地板上的兩張門票,高低相對。

仿佛一曲沉默樂章。

夜涼如水。

“啪——”

江大科學實驗室裏、暴起重重一聲巨響。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什麽情況?”

“怎麽回事啊?機器炸了?”

“謝哥是不是還在裏面?”

從傍晚開始,謝采洲就一個人鑽進了裏間。

這房間裏頭有臺光刻顯影設備,還有一些必備設施和芯片必備生産環境。

總體來說,十分值錢。

也是因為這個設備需要學院給批,才能使用。

要錢、又要東西、還要地方,所以之前才耽擱這麽久。

目前,實驗室研發芯片還沒有進入制作階段,平時很少有人進去,門就時時刻刻上着鎖。

謝采洲手上自然有鑰匙。

但沒人知道他去裏面做什麽。

和謝采洲玩得最好的朱巍人不在。

沒人敢進去、到老虎嘴上動須。

謝采洲平日裏雖然模樣好、脾氣也好,好說話,和誰都能玩成一團。

可真冷起臉色來……

那種氣場,無關盛氣淩人和高高在上,只是會讓人不由自主地膽戰心驚,仿佛與普通學生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一樣。

幾個男生對視幾眼。

“別看了別看了,sci還沒搞完呢。”

“可是萬一爆炸了咋辦?謝哥不會被炸死在裏面吧?裏面還放了純氮呢。”

“你高中化學幾分?氮是惰性氣體,還能爆炸?敲代碼把腦子敲沒了嗎?”

“……”

恰好此時。

外面有人敲了下門。

晏少宇擡頭、看眼門牌號,試探性地問道:“打擾各位兄弟,謝采洲是在這兒嗎?”

幾個男生轉過身來。

“……晏少宇?”

晏少宇是團委藝術部的人,平日在學校各類活動也多有活躍,雖然不屬于一個學院,也會有人認識。

他趕緊點頭,四處張望了一下。

答道:“對對對,我是晏少宇。我找謝采洲,他人不在嗎?”

“在在在!謝哥就在裏面呢!你進去找他吧!”

晏少宇被推到裏間門口。

門上貼着“注意安全”标語。

在實驗室燈光下,顯得頗有點詭異。

晏少宇倒沒品出什麽別樣意味,敲敲門,喊了聲“謝采洲”,推門進去。

裏面沒開燈。

一片昏暗。

各種設備被七零八落擺開,像是在黑暗中張揚舞爪的怪獸。

晏少宇吓了一跳,嘀嘀咕咕,“……人呢?怎麽不開燈啊?”

“啪嗒。”

他摸了摸牆壁,随手将燈打開。

再看過去時。

心下倏地一驚。

實驗室角落裏放了只椅子。這會兒,謝采洲整個人半癱進椅背,頭往下靠,手臂整個舉起、遮住眼睛。

姿勢像名偵探柯南的被害現場。

晏少宇趕緊跑過去。

扯了把他手臂。

謝采洲猝不及防被他一拉,整張臉暴露在燈光下、視線裏,再無遮擋。

眼眶通紅。

渾身都頹唐不已。

晏少宇見慣了他天之驕子模樣,從沒見過這般頹喪勁兒。

吓得他怔愣數秒,腦子裏竄過各種猜測。

一時之間,說話都有些磕磕絆絆起來,“謝、謝采洲,你這是、這是怎麽了啊?發生什麽事了?……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嗎?”

謝采洲手臂一用力、将他甩開,再次擡起來,默默蓋住眼睛。

晏少宇:“你別不說話,老吓人了哥……是你爸媽、呃,家裏有什麽事嗎?”

謝采洲:“不是。”

“那你這是?”

“……”

沉默良久。

終于,他悶聲開口:“她再也不會回頭了。”

作者有話要說:下周要做個小手術,今天去做術前檢查了。

抽了好幾管血,感覺有點暈,回家又有點晚,所以遲啦。

明天還要去驗核酸,我好難tt

200個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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