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頁：回家
往後幾天，教官從站軍姿，原地踏步逐漸過渡到踢正步，一個星期後有各班受閱儀式的評比。
軍訓生活從一開始的浮躁，到後面的沉靜，內心無形中增加的定力，以及逐漸暗淡的膚色。
與教官相處久之後，大家對他的印象從嚴格逐漸拓展開來，愛笑，健談以及臭屁……
比如現在他領着練習完畢的整齊方隊，路過11班教官的時候輕拍肩膀，露出一口大白牙，眼底是掩飾不住的驕傲。
“走完了！”
而後把方隊帶到不遠處示意大家坐下休息，對着剛剛的那位教官敬禮。
“我們坐下來觀摩學習一下。”
那個教官給他回個禮，組織方隊練習，大家看着眼前冒出來那位同手同腳的男生，還是沒有忍住笑意。
11班教官有些不好意思，走到那個男生旁邊盯他一眼還沒等開口，話頭被搶過去。
“報告教官，知道錯誤，馬上改！”
教官扶額，有點無奈，語氣弱下一些。
“這話是第幾遍來着”
小插曲很快過去，方隊在口令下繼續踢正步，整體上還是很不錯。
練習完畢後，那位教官把方隊領到4班旁邊，同樣示意他們坐下。
他比陳遠教官矮上一點，但是皮膚很白，陽光照耀下閃爍着光芒，笑着開口。
“怎麽樣？還不錯吧!”
“跟我們比差上一點。”
教官毫不示弱，衆人看着兩人打趣，臉上都含着笑意。
人群中不知道誰起哄一句昨晚學到的拉歌口令，像是在平靜的湖水裏面投入一顆石子，泛起陣陣波瀾。
“一二三四五，我們等得好辛苦。一二三五六七我們等得好着急，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你們到底有沒有……”
兩個班的聲音一層蓋過一層，黎清同樣被感染聲音幾乎是吼出來的，惹得其他班級紛紛側目。
最後是11班暫時敗下陣來，由教官領着合唱一首歌，少年少女洪亮，仿佛遍及操場的每一個角落，盡情歌唱青春。
“團結就是力量……”
經此一遭，兩個班的隔閡少些，膽子大些的同學紛紛表演才藝，黎清印象比較深刻的還是那位同手同腳的男生，上去聲情并茂地朗誦一首……《靜夜思》。
圍成一個圈的衆人紛紛鼓掌，氣氛歡樂。
奈何天公不作美，剛才還耀眼的陽光被烏雲遮蓋住，天地間蒙上一層灰紗，泛起一陣涼意。
操場上的人群稀稀拉拉地排着方隊，像只無頭蒼蠅一般亂竄，乞求跑到教學樓能夠得到遮擋物的庇佑。
教官示意方隊先不要動，而後開口，在這種環境下他的聲音有種穩定人心的力量。
“大家我們現在過去陪着人群一起可能會發生意外，我們等一會再離開，如果不幸淋到雨同樣要跟進方隊，我教過的兵，不怕淋雨。”
等到人群散開之後，方陣開始快速挪動，黎清內心升起一股奇異的感覺，一種鎮定的力量。
幸運并沒有眷顧他們，在行至半路的時候，天空如同被撕開一道口子雨水傾斜而下，腳踩淺淺的水窪，濺起無數水光。
教官的聲音在大雨中依舊清晰。
“既然淋都淋了，那我們就一起痛痛快快的享受這一遭。”
黎清索性閉上眼睛，感受雨水打到皮膚上的那種奇異的感覺，內心很多零碎的情緒被打落在泥裏，剩下快感充斥全身。
你有多久沒有痛快淋過一場雨
小孩子對于雨仿佛有一種魔力，沒縫雨天，都會想着跑到雨裏玩一場，但每每都會收到大人的限制。
長大後這種沖動漸漸消散。
在雨裏奔跑，名為青春的氣泡水不小心被打翻，快樂便逸散整個世界。
*
回到教室，每個人身上都泛濫着水光，但話語裏面沒有抱怨，存在的只是諸如痛快之類的詞語。
黎清把濕漉漉的頭發擦幹，窗戶保持今天離開前敞開的樣子，含有冷意的風盡數灌進來。
她忍不住打一個哆嗦，伸手想從後面找自己的外套，摸到的只有濕潤的椅背。
今早走太急，把外套落家裏，由于軍訓炎熱的環境，她也沒想着回去取。
黎清默默把窗戶關上，背後被人碰了一下，轉過頭去，江驿半濕的頭發耷拉着，水珠正順着慢慢下延，手裏拿着一條外套，嘴唇微啓。
“穿我的吧。”
她內心一動，正思索下一步行動，江驿估計以為對面的人猶豫着怎麽拒絕，直接把外套塞到手裏，補上一句。
“我不冷現在，穿上，乖啊。”
黎清接過去，外套袖子長出一大截，熟悉的茶香混雜着煙草味，一股莫名的安心湧上心頭，許是最近訓練強度的加大，困意逐漸泛濫。
……
窗外的雨勢漸漸變小，教室裏面的人散開，少女睡顏清麗，頭發披散開來，像一只沉睡的小貓。
像是一種魔力，少年今日并不着急回家，目光落在眼前的人身上，是壓抑不住的笑意，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留。
黎清睡眼惺忪，反應過來的時候目之所及沒有一個人，她把眼間的睡意揉化，扭頭拿書包的時候撞見一個人的目光。
眼神碰撞，對方正含笑看着她，桃花眼含着一層水光，溫柔而又多情。
“走嗎帶你回家。”
她點點頭，對面的人把書包搭在肩頭上，長身玉立，手指微微一勾。
雨後的地面泛濫水光，腳踩在水窪上面，少年少女的身影泛開……
今天江驿話異常多，書包搭在肩上，與少女并肩而行，雨景給場面填上別樣的美好。
“我軍訓看你挺開心的。”
“喜歡淋雨的感覺嗎，黎清？”
“歡歡是我最近收養貓的小名。”
“你家裏那只狗有空再給我看看呗。”
……
少女有點走神，內心混亂，特別是在窺見學校附近那家奶茶店之時，像是一塊石頭堵在心中。
這條路最近都是她一個人走的，傅晟臨近高二課業強度明顯加大，岑溪與她方向剛好相反……
在人生這條道路上，好像大多數都是自己一個人走的。
餘光瞥見旁邊陪着自己笑容明媚的少年，她真摯地笑着開口。
“謝謝你！”
江驿仿佛能窺見她內心之語，水窪中兩人倒映着的身影破碎在腳印之間。
“我一直會陪着你的。”
這條路，我會陪着你走。
人生的站點，我不能強求留下，但起碼現在我想陪着你，守護屬于我的那一抹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