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評論

冰髓

這座廟看上去就荒廢許久,廟頂瓦縫都能透進月光。徽月擡起火折子,入目便是一尊神女像,半阖雙眼,手指輕撚,頭頂着房梁,身坐在蓮花座上幾乎霸占了大半個神廟。因為年歲久遠面前的金漆脫落露出土褐色的泥,像是一塊起藓的皮膚,一眼看上去竟有些可怖。

奇了怪了,外面的雪為什麽飄不進來?

徽月覺得天山這地方很奇怪,很多地方不符合常理,到底這廟是真的,還是雪是真的。

她仔細端詳,發現這尊神女像在哭。

從她褐色的眼眶中流下來,越來越紅,越來越紅。

這便是問靈仙子嗎?在這裏究竟發生過什麽,為什麽會出現邪魔,和那些死在邪魔手中的村民為何又能用幻術死而複生。

心中堆積着千萬疑惑,她突然覺得眼前的神像變得模糊起來。

“宋徽月。”

“宋徽月!”

徽月猛然驚醒,神女像近在眼前,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它前面,好邪門啊。

她回頭看拽着她胳膊的路今慈,少年神色冷漠道:“別連累我。”

他手中結印,廟的門縫中燃一道紅色邪火,妄圖從門縫中爬進來的爬蟲在邪火中化成灰燼。

不就是有修為嗎?等着。

徽月捏緊手,提醒道:”蟲子這麽多燒是燒不完的,趕緊找到神廟與冰髓的關聯才對。”

路今慈嗤笑一聲,根本就不把她話放在心上。

徽月說着便圍繞着神女像走,拐角處看見一個黑影。

黑影在角落裏悉悉索索,徽月發現他的同時他也注意到徽月,青光霎時襲來。

徽月後退幾步才勉強躲過,手中火折子直接仍對方身上,對方熟悉的聲音讓她也是一愣。

“草草草,玩火!你這冒牌貨還玩真的了,躲這裏都找的到你不要命了!老子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麽是玩火自焚。”

這青衣圓臉的少年不是鬼泣血又是誰,他蹦蹦跳跳撲滅身上的火,瞪向宋徽月就招出傀儡絲,看來也被那群魔害的不輕。

徽月很快便反應過來,露出腕間手串,說:“我不是他們變的。”

鬼泣血冷笑:“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說什麽!一個凡人存活到現在?騙鬼呢!我管你是什麽東西,也不看看自己惹了誰,我跟你拼了!”

徽月只能捏住手串上的骷髅,鬼泣血疼得牙縫間直冒冷氣,此時也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路今慈燒完蟲子也繞到了神像背後,一看見鬼泣血就提劍往他脖子上戳,聲音冰冷:“去死。”

鬼泣血傀儡絲被割斷,人都快氣炸了:“死窮鬼,你眼瞎就瞎,連我都分辨不出真假了是不是。

哦,我懂了,你是故意的!不就是被我看見了你那堆歪門邪道了嗎?

就是怕我向那些仙門舉報所以在這裏才殺人滅口老子今天告訴你!等老子出去就號令八千八百九十九位小鬼去把你舉報個八八九十九遍!”

路今慈毫不在意地撫弄劍穗,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徽月便知道他又開始動歪心思了。

少年結印,掌中的紅光剛消失,剛還在罵罵咧咧的鬼泣血頓時化作一團青霧,變成鬼魂态在空中張牙舞抓。

鬼修原本就是氣體,化形後才能修出實體,也不知道路今慈又用了什麽禁術将他打回原形。

徽月對這種邪門歪道向來是厭惡的,但也樂得看兩個神經病自相殘殺。

鬼泣血在空中罵罵咧咧個不停。

“又用禁術是吧,你玩不起!”

“路今慈你亂用禁術是會遭反噬的,我他媽這輩子都跟你勢不兩立!”

少年随手引來一陣妖風,鬼泣血直接就被帶到天花板上磕得鼻青臉腫,腦怒地呼嘯下來,又穿着路今慈身子而過。

門邊的邪火還在燒得劈裏啪啦響,路今慈聽着他的罵聲勾唇。

他臉上的血被火光映得越來越昳麗,笑容越深:“好啊,你可以試試看。”

真的是越來越嚣張了。

徽月手中的簪子就沒松開過,簪尖對準的正好就是路今慈的喉結,閃着冷光。

即便現在多想殺了他也只能按耐住自己,找到冰髓再說。

她問鬼泣血:“你也遇見那些魔了?”

鬼泣血一聽就來氣:“原來那些東西是魔啊,我就說什麽跟小腦沒長全一樣,裝成你模樣來騙我進山,還好我機靈半路找機會跑了!你的那些師兄可就沒這麽好運了。呵呵,你哪次見面不是拿手串威脅我怎麽可能這麽和善,哦,對了,還有那些弱智/村民,裝模做樣!還真以為老子一個鬼修會看不出他們死了多少年了!”

師兄現在都生死不明。

徽月道:“那你又是怎麽到這的?”

鬼泣血道:“還不是那些弱/智村民見我戳破了他們真面目就氣急敗壞地追殺我,我大人有大量不與他們計較就進了他們的寶貝神廟,本來還想拿砸神像威脅呢,誰想他們直接成慫/逼了,不敢進來,只敢在外面兇巴巴瞪着我!”

有沒有想過,他們是在忌憚着什麽!

徽月猛然側頭,那尊原本阖眼的神女像不知何時睜開扭頭,滿目猩紅的光。

神像死死盯着她,眼眶邊蔓延生長出魔紋。

徽月吓了一跳,往後退後腦勺挨到了路今慈。

嗅到對方身上的血腥味,她頓時脖頸僵硬,抽身之際發絲滑過路今慈臉頰。

少年自上瞥了眼。

徽月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對鬼泣血道:“那些村民早就死在魔的手中,神廟怎麽可能幸免于難。”

她擡頭看因觸動神像而産生的黑氣,爬蟲随着它的高漲生命越來越旺盛,從破廟的四面八方爬進來。

皺眉道:“這裏出現魔紋……有沒有可能邪魔已經知道了我們的位置。”

話音未落,門外就傳來腳步聲,徽月急忙在廟中尋找玄機。

鬼泣血因為現在不是實體,所使的能力有限,只有路今慈指尖的火焰從未停息,他好像一點也不急,甚至還咬着指節欣賞它們掙紮的模樣。

徽月此時終于在神像底座下找到了一朵蓮花印記。在底座下纏着幾圈鎖鏈後,蓮花刻在上邊栩栩如生,很容易着魔。

“用血。”

清冷的聲音突然缭繞在她耳邊,徽月擡頭除了這尊死死盯着她的神像看不見任何人。

徽月疑惑:“你們聽見有人在說話嗎?”

鬼泣血一頭霧水:“這不是你在說話?”

這聲音并不陰邪,眼看着外面的魔又破門而入,徽月只能咬破手塗抹在蓮花印記上,不管了,賭一把!

看看說話的這個人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問靈仙子。

就在血滴落在蓮花的瞬間,底座上的鎖鏈斷裂,冰藍色的光芒形成一個漩渦,她消失在原地。

再睜眼,她跪坐在一望無際的雪原中,雪花飄在身上并不冷,這并不是真正的雪原!

注意到前面的冰臺上放着一個盒子,她打開一看,裏面是一根渾白剔透的東西,從外可見飄蕩着的冰絮。

她一喜,幾乎是下意識伸手。

在她指尖觸碰到冰髓的瞬間清冷的聲音再次出現。

“自我千年前隕落至天山,仙骨與冰雪相融化為冰髓,只留一絲神魂等待着有緣人來到天山接受我的傳承。”

徽月疑惑:“為什麽是我?”

問靈:“這麽多年,只有你找到了這。”

冰髓化作藍光自她背脊而入,不知道為什麽徽月總覺得着冰髓融的急切,突如其來的寒意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再擡起頭,整個世界都不一樣了她看得更廣,感受得更加細微,雪花飄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這便是修士嗎?

她想起外邊的路今慈和鬼泣血,問:“天山為何會有邪魔,它們不是千萬年前就被滅絕了嗎?”

“邪魔一直都存在于世間,從未消失。在我隕落後,附近的村民為我修廟後便死于它們的魔爪,它們用邪術将我囚禁在神像裏——直到你來。

我曾在隕落時窺見過一絲天機,在未來,邪魔會卷土重來,人間生靈塗炭。我将這一身絕學傳授給你。

你要與它們,不死不休。”

她從那個噩夢般的世界醒來,就沒一夜好夢。

這重來的這一生,就算救下了鳶兒,師兄也還是落入邪魔之手。路今慈永遠活得好好的,好恨啊。

問靈感受到她情緒的變化,奇怪道:“你一個凡人身上為什麽有這麽深的恨意?”

徽月有意回避,良久之後喚了聲:“師父,我不恨。”

問靈嘆氣:“乖徒兒,被仇恨蒙蔽就極易走火入魔。眼下正是你修煉之初,心性最不穩。為防止你走火入魔,為師還是在冰髓上設下了限制。”

她話語變柔,卻如鋼針般刺穿她心髒。

“在冰髓融入的瞬間——

你最愛的人就與你最恨的人性命相連。”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本站無彈出廣告,永久域名( xbanxia.com )

發表評論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