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陸忠義在警局裏接到了一起新奇的報案,說是城裏來了兩個裝神弄鬼的人,光天化日之下居然進行詐騙。
報案的是家住符石巷裏的楊太太。據報案者稱,那兩個騙子也不知對她老公灌輸了什麽牛鬼蛇神的東西,居然騙得她老公相信家裏有不幹不淨的東西。
于是,她老公便戰戰兢兢地出了一千塊錢,托他們幫忙除掉那東西。啊呸!這世上哪有那種東西?可恨她老公沒讀過多少書,而她又正好回了趟娘家。方一回來,聽她老公這麽一說,立馬劈頭蓋臉把他給罵了一通,這才風風火火地趕來警察局報案。
陸忠義接手這個案子之後,才調查了兩天,這不,無獨有偶,今天他又接到了一起這樣的報案。
家住符石巷的尹太太正唾沫橫飛地高聲道:“那兩個自稱‘高人’的兔崽子!把我婆婆吓得差點兒癫痫發作!我這才把他們給轟出去!結果,他們半路上又逮着了我小舅子,幸虧我眼尖,這才将他們徹底趕走。我說警察同志,這都破除封建迷信多少年了,這社會治安怎麽還這麽差?”
陸忠義連忙說道:“尹太太,情況我們已經了解了,前天已經有人來報過案,我們已經在着手調查了。”
尹太太雙目一瞪,扯着嗓門道:“前天就有人被騙啦?你們警察怎麽搞的?現在還沒把那詐騙犯關牢裏?”
陸忠義嚴肅地回答說:“我們一定盡快調查出結果。”
尹太太一邊邁着步子離開警察局,嘴裏一邊嘟哝着:“我可是怕別人再被騙,才好心來報案的。”才不會承認她其實是閑着沒事做。
尹太太剛出警察局的時候,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子正在大門口探頭探腦,只見她提着一個大袋子,在門口踟蹰了一陣,終于鼓起勇氣走了進去。
“陸,陸警官。”聶小露一眼便看見了坐在一張辦公桌前唰唰動筆寫着什麽的陸忠義。他專注的模樣簡直令她心裏小鹿亂撞。
陸忠義正在想着案子的事,思緒突然被打斷,雖有些不悅,卻依舊和煦地擡起頭來,道:“聶小姐,有什麽事?”
聶小露“那個那個……”了半天,懷春少女的姿态盡顯,終于吞吞吐吐地道:“快過年了,我家熏了點臘肉,想送給陸警官嘗嘗。”說着,不自禁地撫弄了一下剛燙成梨花卷的頭發,淡妝襯得她膚色格外的好。
陸忠義依舊滿臉和煦地看着她,客客氣氣地道:“聶小姐,真是謝謝你了。不過以後還是別再給我送吃的了,多麻煩。何況你家有的,我家也有。”
“噗!”身後,坐在另一張辦公桌前的同事笑出了聲,賤兮兮地朝他的方向瞟來瞟去。
陸忠義輕咳了一聲,掃了一眼那個剛來不久的新同事一眼。
這新同事名叫徐佯,他剛一來局裏,陸忠義就發覺他根本不是幹這一行的料。不僅人長得就一副心術不正的樣兒,而且還整天懶懶散散,怪癖又多。高中畢業之後,去了個三本,讀的是圖書管理,跟警察這一行挨不着邊,要不是他家在局裏有人,才不可能混到這兒來。
“陸警官,你不要誤會。”見陸忠義雖然表情和煦但态度冷淡,聶小露有些慌了,連忙解釋道:“之前陸警官你救過我,還幫助過我的朋友,所以我才想送點吃的來感謝你。如果陸警官覺得麻煩到你了,以後我就不送了。”
陸忠義點了點頭,道:“你家臘肉還挺香的,這次我就收下不客氣了,不過以後真的不用再麻煩送東西給我了。你家有什麽吃的,你留着自己吃就行了。”
竟然拒絕得這麽徹底?這個男人怎麽能這樣!
聶小露咬着下嘴唇,面對着陸忠義那張挂着警察叔叔标準微笑的臉,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她跺了跺腳,将臘肉放在桌子上,倔強地說了聲:“我以後再也不會送吃的來了。”然後就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自大門走了出去。
高跟鞋的聲音消失在耳際,陸忠義這才微微松了口氣,趕緊将臘肉收進桌子裏。
“啧啧,玻璃心碎了一地啊。”一個閑閑的聲音在他身後嘆道。
陸忠義這才卸下警察叔叔的标準笑臉,斜了徐佯一眼。
徐佯像是沒見着他的白眼似的,繼續朝他啧啧,還對着其他同事喧嘩起來:“在這個狼多妹少的時代,我們這位仁兄居然拒絕了一位美女的主動示好,同志們你們說,他該扁不該扁?”
其他幾位同事都笑了笑,并沒幾個真的搭理徐佯,都各忙各的事。
陸忠義也沒多少心情理他,匆匆寫完手上的報告,便拎起椅背上的大衣,就要往外走。“小鄒,和我一起出去調查。”前陣子,陸忠義成了他們這批年輕警員的小組長,小鄒便是通常協助他一起出去調查的一個小弟。
等了一會兒卻沒聽見有人應,陸忠義一邊戴好帽子,一邊又喊了一聲:“小鄒!”
“小鄒掉廁所裏去了,一時半會兒估計還爬不上來,陸哥,要不我跟你一起出去吧?”徐佯樂哈哈地走上前來,随手将帽子往腦袋上一扣。其實他比陸忠義還要大一歲多,但個頭卻比他矮一截,骨架又生得小,叫他一聲哥,完全不違和。
陸忠義沒答應,又喊了小鄒幾聲,遠遠聽見廁所那頭傳來虛弱的回應聲,默默地扭過頭,眼前冒出來徐佯那張餅臉,黑框眼鏡下的一雙豆子眼正目不轉睛地看着他,明顯是一副閑着沒事的模樣。
“唉……”陸忠義只能怪自己今天命太背。
前幾天斷斷續續下着雪,地上積了一層薄薄的雪花,大多已經融化成一灘又一灘的水窪。
陸忠義身後帶着個拖油瓶,心情有些郁悶地朝舊宅區的方向走去。他們一路走,一路問,卻始終沒有打聽到那兩個騙子的消息,眼見着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他們這才走到了符石巷口。
方一拐進巷子,他們就看見一家老宅的門口站着幾個人,似乎正在交談。
陸忠義作為警察的直覺何其明銳,立馬就發覺了異狀:靠近門口的那個胡子花白的老人和扶着他的小孩顯然是家主,而與他們面對面站着的兩個年輕人顯然是外人。只見其中一個年輕人正對着老人說着什麽,老人雙腿顫巍巍,臉色灰白。
陸忠義稍稍狐疑了一下,這才朝着他們走去,因為記得之前報案的兩位太太都說騙錢的是兩個大概二十幾歲男子,可眼前這兩位像極了騙子的,卻是一男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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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符石巷的另外一端,一個爬滿枯藤的花架之後,正站着兩個大概二十多歲的男子,其中一個虎視眈眈地看着巷內,另一個則在神神叨叨地碎碎念。
“老天!我沒看錯吧!那居然是雲錦妹妹!嗷~我的女神啊!這就是命運的巧合啊!命中注定我們這麽快就要重逢啊呵呵呵……”
“你在念什麽?”韓奕皺着眉掃了一眼不知為何突然間神經兮兮的堂弟。
“奕哥,我好激蕩~嗷!該腫麽辦?”韓潛撫着胸口喘氣,心花剎那間怒放。
韓奕可沒心情理他,眼睛直視着深巷裏那一男一女,眉頭蹙得很深,隐隐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冷飕飕地說:“那兩個人一看就會術法,居然搶在我們先頭,莫非想占便宜?”
“呃?不,我看他們并不像是搞敲詐的。”韓潛眯眼朝那男子盯了一瞬,見同他那心上之人長得有幾分相像,心下判斷應該是她的哥哥,于是便一臉眷戀地将目光黏在深巷之中那個亭亭玉立的女子身上,聲音飄飄然地繼續說:“我看他們純粹是被奕哥你放的餌給引過來的哦。”奕哥你真棒!
“你怎麽知道?”韓奕這才發覺堂弟反常得有些蹊跷。
韓潛收斂了一些臉上的神色,突然發出低低一聲笑,盯着韓奕蹙起的眉峰,音調詭谲地道:“奕哥,他們可是齊家人。”
“齊家?哪個……那個齊家?”韓奕不自禁地加重了語氣,眼神中出現片刻複雜的變幻,這才沉寂下來。
“是啊!是不是很興奮!”韓潛激動地道。
韓奕再一次看向深巷裏那對容貌相近的男女,眼神立刻幽暗了幾分,陰森森地道:“當年齊家的老祖宗可是非要将我們韓家人給斬盡殺絕。祖訓也說,見着了齊家人,就要繞道走……”
韓奕還沒說完,韓潛立刻笑嘻嘻地接道:“所以,我們立刻遵從祖訓,繞開他們走吧?”
唉唉,雖然與他親愛的雲錦妹妹重逢在這寒風臘月的冰雪天裏,各種意外,各種唯美,但他現在還不能與她見面,至少不能在這麽尴尬的情形之下……嗷嗷老天爺呀,為何要在他即将要幹壞事的時候,派她過來抓包啊?
這沒出息的東西!韓奕眼角一抽,甩開拽住他胳膊的那只手,冷聲道:“去會會那兩個姓齊的。”
“哎哎?別呀奕哥!要遵守祖訓呀!”
啧!見堂弟這一臉礙眼的慫包樣,韓奕眼角又開始抽了,直想揍掉他幾顆牙。
見堂哥一副就要動粗的模樣,韓潛汗了一下,只得發揮他最擅長的技能——耍寶。
只見他突然間臉色一變,仿佛被人給捅了一刀似的,猛地捂住肚子,弓起背,滿眼痛苦地說:“唔!奕哥!不好了!我好像中午吃錯東西了!”而後在韓奕還沒反應過來之前,轉身拔腿就溜,速度賊快。
韓奕陰着臉。
這小子……越來越不像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