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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風和璇玑都顫巍巍的不說話。

涼蕭擡起手, 手指上一道墨色的霧氣化成劍影,殺氣一出,頓時天昏地暗。

他還未出殺招, 竟看到小瑤面如蠟色之際, 印堂上卻忽的竄出一道火焰, 那火焰怒燒, 似乎是在對涼蕭進行無言的示威。

涼蕭揚了揚嘴角,諷然笑道:“呵, 本命魂燈?”

他收手,殺氣漸消。

修真界受寵弟子,大都會被立下一盞魂燈,基本都是普通的魂燈,人生則燈燃, 人死則滅。

但本命魂燈卻不一樣,是立燈者對被立燈者印下的秘法契約, 不但有普通魂燈的作用,更能在被立燈者神魂将熄之際,通過魂燈燃起信號直接傳達給立燈之人,那立燈人可通過契約, 一瞬間神行千裏, 被傳送至被立燈者身邊,且在燈臺上落下印記,宗門的所有人都可以自行通過印記前來支援,直到印記随時間消失。

方才小瑤所顯現的火焰紋, 便是本命魂燈在進行宣示, 若不住手,便要放信喊人的意思。

太虛門這種大派, 怎麽可能為小弟子立下本命魂燈,這樣不惜代價麽?要知道本命魂燈需要綁定彼此神魂,即便是一個大乘修為者,為一個築基者立本命魂燈,若此築基者隕落,則燈滅之時,那大乘者的神魂也會随之寂滅。

一般都是高階修士為保護心上人,才會為之立下的,還未見師徒之間如此護犢情深。

看來,此女在太虛門地位匪淺。

涼蕭放下手,“犯我者,死不足惜。但這次,是唯一的例外。”

涼蕭将破荒印放進儲物戒指:“破荒印是麽,我替你保管了。滾。”

趙清風如臨大赦,雖不甘心破荒印那樣被搶,但也對涼蕭沒轍,忙拖着衆人倉惶而去。

涼蕭負手望着他們的背影,這是程靜地界,倘若殺了他們,以太虛門作風,必當同程靜不死不休。

涼蕭想起百年前程靜身死道消的情景,那時候他就在棄谷中,仙魔大戰的兵戈之聲震徹荒野,他在滾滾的黃沙血霧對面,遙遙的望見走火入魔的程靜像困獸一般迷茫的屠戮衆人,他甚至來不及走上前去,便看到程靜像煙花般灰飛煙滅……

那是他連在夢境都不願憶起的往事。

程靜已将蒼梧洞天的法門強化完畢。

在法門之外,太虛門弟子也被涼蕭的魔威趕走,涼蕭卻還站在那扇石壁前,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方才門外的景象,程靜一覽無遺,涼蕭放了那群小劍修,倒是出乎程靜意料。

涼蕭嗜殺,近乎瘋狂的殺戮似乎已成了他的本性,他的劍,素來以殺證道,所修殺劍早已化成了修羅劍意。他不放過任何以殺養劍的機會,竟然放了那群人。

此時程靜神識外散,透過陣法的浮光朝涼蕭打量起來,只見他神情複雜,将手覆在石壁上。

程靜以為他在試圖破陣,警惕的看着涼蕭動作。

涼蕭在石壁前愣怔了良久,終于像做出了一個抉擇似的,一只手撫在石壁上,一只手豎在胸前,他默念口訣,雙手緩緩引動自身魔息,終于動手了。

一瞬間門外的天地飛沙走石,自涼蕭的手上翻湧着一股墨色的煙霧,那些煙霧在石壁上蕩起一層一層的法紋。

程靜手心捏汗,涼蕭忽然将手上魔威收去,轉身背對着石壁,走到小河邊坐了下去。

程靜望了望陣法上多出的一股墨色魔息,自言自語道:“他竟是幫我加強陣法。”

程靜默然片刻,想起太過遙遠的年少時光,那時候她的閱歷太淺,師傅剛飛升上界,還未在蓮池相識朱紅,在外遇見了涼蕭,也是有過快樂的往事的。她所修也是魔道,涼蕭以殺證劍那是他的道,她是能夠理解的,但是她無法弄懂,他們明明是好友,他怎麽下的去手殺了她的戰寵黑狼王?

她那時候,是真的對涼蕭動了殺心的。黑狼王是師傅在的時候,在蒼梧洞天的雪原上給她捉的狼崽子,她一手養大,還辛苦的栽培它跟自己一起修行。就那樣被涼蕭殺掉了。

程靜面無表情,轉向七星臺行去,法門一關,當與世兩斷,涼蕭在不在門外,陣法有沒有被魔息加以護持,對程靜來說,都沒有意義,她的符陣,足以撐持一段時日。

涼蕭仍然坐在門外的小河邊,他甚至不清楚自己想做什麽,他只是知道,程靜從寂滅的時光中回來了,在那個聲音飄過耳畔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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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靜在七星臺上盤膝坐下,然後拿出洗髓丹。她沒像大多數人一般将它吃下去,而是放在了手心。只見她雙手合攏,那丹藥竟在她手中緩慢化去,化成了細膩的粉塵,接着,那些粉塵轉而燃燒成銀色的火焰。

程靜屏息凝神,緩速分開了雙手,一左一右攤開放在膝蓋的兩側,此刻程靜以蓮花坐姿入定,自任督二脈運轉起洗髓功法。

只見程靜手上的火焰安靜燃燒,那炙熱的溫度沿着手心脈絡燒進了程靜這身爐/鼎的下丹田,頓時氣海處像火海過境,灼痛難忍。

程靜咬着銀牙,任由火焰通過氣海奔走于她的全身筋脈之中。

蒼梧洞天沒有晝夜區別,所以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程靜渾身滾燙,汗如雨下,雖在定境中穩坐,可呼吸卻紊亂無序。

終于,渾身筋脈都被火燒鍛洗了千百遍遍,可腹下氣海之中的火焰并沒因此熄滅,火越燒越旺,溫度燃到了極致,無以為繼的時候,忽然一聲爆破的悶響,火焰竟然像炸開了鍋一樣,溯洄逆行!

頓時,從不同方向彼此沖撞的火焰,透過程靜的筋脈,直沖到了她的道身之外,程靜被燒成了火人。

倘若此時涼蕭能夠看到程靜,一定會為之震撼,因為,她整個人端坐在一片銀色的火海中,像在焚燒的鳳凰。

旁人洗髓只是服藥去穢,重塑筋脈,而程靜……

膽敢在無人護法的條件下,浴火涅槃!

程靜的忍耐達到了極限,她終于大喊一聲,失去了意識。

當她醒來的時候火已熄滅了,她發現身上的衣物和坐下的蒲團都被燒成了灰燼。程靜整個人保持着入定的姿态。

涅槃道火焚身而鍛骨,焚的是道心,鍛的是金骨,雖痛烈難當,然成功之後,卻不會真正對道身有所毀傷,相反,唯有一言難盡的好處。但是衣物和蒲團這種凡物,一旦被燒,只能夠化為齑粉。

那倘若涅槃失敗呢?那便同凡物共化齑粉吧!能夠浴火重生的,從來都不是凡人。

程靜劍走偏鋒的洗髓方式,在別人看來或許就像個瘋子。

可是對于化神過的程靜來說,這真正是一件小事。

涅槃鍛骨後,經脈的韌度和寬度提升時,修行收益是凡骨的五倍至少,修為低時不明顯,修為越高,所收獲的益處越高也越見珍稀。

程靜心花怒放,雖然這身體鍛骨後推陳出新,從辟谷期退到了凡人築基根基,但以程靜的本事,加上這極品資質,要重修境界,輕車熟路,容易的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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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程靜洗髓完畢,涼蕭還未離去。

此時涼蕭坐在藍色小河邊,手上捏着一只傳音符折成的小紙鶴。

那傳音符傳出一個甜絲絲的聲音:“蕭哥哥,你怎麽還未回來?奴家要去找你了。”

涼蕭随手燃了紙鶴,垂眸看了眼挂在腰間的青玉佩。那是在他答應宗主和銀狐雙修的請求後,銀狐親手為他挂上的。這種玉佩除了定情的作用,還能讓銀狐的傳音紙鶴随時找的到他。

涼蕭輕撫石壁:“我先離開了。”

既然傳音紙鶴都找來這兒了,為了不讓銀狐也找來,他打算回貪狼山。

走了一步,他忽然站住腳,自說自話道:“不會離開太久,我會來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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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話說那天趙清風拖着小瑤和璇玑,一路逃回了山下的小鎮。

迎面便遇到了劍雪衣寒。

其時小瑤已醒來,一見到劍雪衣寒,眼淚便啪嗒啪嗒掉下去,她劫後餘生般奔上前抱住劍雪衣寒的袖子:“前輩!”

趙清風和璇玑卻不像小瑤那麽急着投奔,他們籌謀奪府失敗,還被人打成這副狗樣子,當即低着臉,嗫嚅着道:“劍……劍雪前輩……您回來了。”

劍雪衣寒一回來就聽到其他弟子的小報告,說趙清風帶人去山上奪府,這不剛動身去找他們,他們便自己跑到他的跟前了。

劍雪衣寒板着臉不說話,先是拿過他們的手腕探了探,知道他們不礙事之後才問道:“這是誰的主意?”

雖然是詢問,可是他卻是看着趙清風問的,趙清風不敢同劍雪衣寒對視,看着地面小聲回答道:“是我。”

“到客棧抄《太上老君清靜論》一百頁,除去本次的山外歷練資格,剩下的時間你都要在客棧禁足,直到我收集完制符材料,帶你們回太虛山。”

“禁足?那我豈不是白下山一趟?您知道我這次的下山資格,是多難才競争到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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