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if線其二)
徽月對路今慈印象其實不是很好。
關于新來的這個小弟子。随便從哪個閑聊的弟子口中都能聽見他的傳聞,什麽孤僻,陰郁,偏偏修行又很努力。成天不知道在想什麽。
徽月有時候無意間路過,總是看見他在冰天雪地中幹活。是的,一個人。大家都不是很喜歡他。又苦又累的活都是他來幹。明明分配任務應該是公平的,怎麽能這樣!
徽月想着之後讓鳶兒過問一下。
準備離開。
只聽一聲清脆的樹枝斷裂,雪松上的雪慢慢滾落到徽月的頭頂。她措不及防,睫毛染上雪花,像一只跌入凡間的白鶴。頭頂,肩頭,唇角落滿了雪。微微一動,就融化了。
這一下。
徽月感受到被吸引而來的目光,少年的臉瞬間就出現在她面前。他衣領裹着脖子,低眸望着一臉無措的宋徽月。眼中殺意消失殆盡。
漫天飛舞的雪消失殆盡,視野又恢複明晰。
路今慈拔了一半的劍收回,徽月還以為他背過手去在藏什麽,想看看卻被他身後的草料阻擋。草料上落了雪。
宋徽月: “下次再有人要你大冬天背草料你直接拒絕就行了。你越是不說。他們就越有恃無恐。喜歡下絆子的人早就該治治了。”
路今慈卻是說: “是我主動要求的。”
徽月愣住。路今慈手拂過徽月的頭。莫名起了一陣風。堆在頭頂的雪往上飄,只留下一汪清涼。
路今慈見狀繼續道: “我不知怎樣與人相處。這種任務挺不錯。分高。人少。”
一點都不懂他。
徽月回來還有點呆呆的。鳶兒喚她幾聲。徽月才回過神。鳶兒就施了一個清潔術清理她身上剩下的冰碴。徽月莫名路今慈有意無意蓋過她頭頂的手。
鳶兒歪頭盯着她: “小姐。你今天好像有心事啊。”
徽月道: “無事。你怎麽突然過來了我記得你以前這個點可是在睡覺。”
鳶兒叉着腰道: “什麽睡覺小姐。肯定是那幫人在污蔑我。誰說我在睡覺的。我明明只是在冥想。在冥想——”
徽月順着應了一聲。
鳶兒繼續道: “上次掌門除去水妖算是幫了人皇一個大忙。現在使者來送禮了。掌門現在還沒回來就又關門弟子代收。禮物中正好有一匹靈馬。人家現在叫小姐過去試試,若是喜歡就直接給小姐了,反正平時小姐出門在外也沒一個趁手的坐騎。”
使者送來的馬通體雪白,看上去就不是普通的馬,在冰天雪地中竟然沒有瑟瑟發抖。徽月從弟子手中接過缰繩,撫着她的脖子,雪白的毛發間夾雜着風雪貼在徽月的臉頰上。
只在冰湖上站了一會鼻尖就紅了。
弟子笑着為她介紹: “這馬通常長在雪原之類的地方,極其耐寒,性格溫順,适合姑娘家。徽月姑娘若是不介意的話可以試試。
徽月擡首看冰湖,一望無際,天空紛紛揚揚下着大雪,越來越冷了。她襖衣上蓋着件披風,禦寒效果極好,不僅不冷,還有點熱。聽弟子這麽一說徽月也躍躍欲試,莞爾: “好啊。”
弟子臉一紅,低頭悶聲道: “徽月姑娘你放心。這冰湖凍了很久,之前還有不少弟子在上面打馬球。很堅固的。”
丢了一顆石頭,聽見悶響,卻不見上面的冰裂。
兩人相視而笑。
徽月翻身上馬,勒住缰繩。自幼年起她就學過馬術,現在坐在這馬上自是逍遙,聽弟子說這馬剛剛有人喂過,現在自是精力旺盛時期。
她也無所顧忌,俯身松繩。馬兒揚蹄卷起地上的雪,陣陣冷意從鼻尖蔓延至徽月的四肢百骸,徽月有一瞬間的走神,扣在缰繩的手不自覺松了幾分力道。
就在這時,變故叢生。
身下白馬不知受了什麽驚,不受控制狂奔。
站原地的弟子失聲道: “徽月姑娘!”
想要上去救,馬蹄揚起的碎雪在空中起了一道白牆,像是一袋好好端端的面粉突然被人打翻,冰雪蒙住人的眼睛是微微刺痛的感覺,看不見裏面的人也分辨不清方向。
徽月手被缰繩割破,暴風雪卷走殷紅血珠很快凝結成冰。她十指失去知覺,抓不住缰繩直接就從馬背上摔下來。
咔嚓——
清脆的冰裂聲在徽月耳邊嗡鳴。
她擡手抓空,身下的冰四分五裂。失重感只是一瞬間的,她來不及反應就被灌入大量的冰水,吐出幾串泡泡後只剩下窒息感。
好冷。
救命。
好冷啊。
弟子在聽見冰裂聲後臉色已然是全白。他坐在地上渾身癱軟,傳音玉佩一直都沒有停過。
消息傳到馬廄邊也不得安生,一直神龍不見首尾的管事突然風風火火地趕來。他一進門就披頭蓋臉将幾個小厮罵了一頓: “今天喂馬的是誰”
小厮對了一下眼色,紛紛看向路今慈。
路今慈冷着眼看他們。
管事怒道: “知不知道你今天犯下天大的錯!怎麽喂的馬這麽多年都好端端的偏偏在你這就出事了!知不知道今天這馬背上坐着的是誰宋徽月!掌門的女兒!”
路今慈愣了一會: “宋徽月……”
管事看他這反應直接氣笑了: “怎麽。現在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了我告訴你,今天要是宋姑娘有個三長兩短你們一個都逃不掉。”
管事帶過來的人正想控制住路今慈,誰想路今慈直接扔出一個符炸開一條道,冷冷看了管事一眼消失在原地。
那幾個小厮的臉色不是一般難看,顫聲: “他們……他們會不會發現我們交給路今慈的草料有問題……”
沒想到捅出這麽大的簍子,幾個小厮渾身發涼。
暴風雪一直在下,徽月感受不到。墜入冰湖後她牙齒發顫,意識越來越模糊,真的好冷,早知道就不貪玩了。誰能想到這馬會突然發瘋,誰又能想到這麽堅固的冰層也會碎裂。
救命,真的好冷好冷。
她使勁睜開眼,隐約間看見一個黑影正在逐漸靠近她。
是夢嗎
下一秒溫熱的觸感直接讓她整個人都懵了,雖然看不清眼前之人的臉卻很貪戀他身上的溫度,直接靠了上去,緊緊抓着他。
下墜的速度停止。
少年身體一顫,低頭看着衣服上冰涼涼的小手。
握住。
另一只手扣在徽月的腰間。
他靈力化刃砍斷纏着徽月的水草。
路今慈眉眼冷戾。徽月虛弱得可怕。
她臉色已然如牆上的灰,路今慈就算抱緊她,将自己的靈力渡過去給徽月暖身。
依舊沒有好轉。
離水面還有一段距離。
她微睜着眼,已經脆弱地說不出話。
因為缺氧。徽月嘴唇發紫。
大腦也是一片空白。
好像是晚了。
就連徽月也想不到嘴唇會突然傳來溫度。
熱流驅散臉上的寒意。她臉被他捧住,睫毛還能觸碰到少年的指尖。
“抱歉。”
好像是聽見這麽一聲,徽月雙唇被人撬開。氧氣伴随着他的動作灌輸,徽月被迫張着嘴,感受他舌頭劃過唇齒間的觸感。這麽多年,還是宋徽月還是第一次這麽與男子親密,爹爹好像給自己訂過一門婚事來着,未婚夫應該不會知道吧。不會知道吧。要是知道了也不知會發生什麽。
只是救人而已。
只是救人。徽月一遍又一遍對自己說。
可是睜眼就能看見少年的臉。一直镌刻在她的記憶裏。直到她被救上來面對着爹爹和衆弟子的臉,還是忘不掉。
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是不是睡一覺就好了。
徽月深夜輾轉反側,還不知道有人正跪在她門外。
察覺到還是因為砰地一聲。她自半夢半醒間驚醒。
披上衣服,走下床,掌着燈。
徽月推開房門,手中瑩白色的光驅散黑暗,肩上披着的衣服角在冷風中上上下下。
仔細看。
昏倒的少年緩緩睜開眼睛,咬牙爬起,徽月注意到他穿得很單薄。
穿着這麽少的衣服不知道在這裏跪了多久。
又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跪在這。
徽月扶起他,問: “你怎麽會在這”
路今慈平靜道: “被罰的。他們說喂給馬的草有問題我就被罰跪。”
白日裏撞見路今慈一個人在風雪中給馬送草料,徽月想不到他害她的理由。
徽月随意問道: “那是你做的嗎”
路今慈道: “不是。我知道他們是在污蔑我。”
他的坦誠超出徽月的預料。
徽月将他帶到屋內,關上門: “那你為什麽不解釋。這天越來越冷,就算你是修士,這樣跪在我門前還是吃不消的。”
路今慈突然認真道: “我知道。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沒有事。”
就這樣
寧願在她門前罰跪是嗎
徽月沉默了一會,将燈放在桌子上,晦暗的燈光将這一塊照亮。少年的陰影映在牆上,他容貌好看,徽月看着有點走神。
有未婚夫的人了好像不應該這樣看別的男子。
她先是內疚。
然後想的是這婚約是很早的時候就訂下了,能不能取消。
徽月喉嚨動了動,轉過身去: “我沒事。我要睡覺了。雪小了你就回去吧。”
她看着窗外飄着的雪絲毫沒有減少的趨勢。
想要關上,路今慈先一步。
他輕輕嗯了一聲,坐椅子上閉目養神,看上去很乖。
徽月躺在床上,看着牆上他的影子。不知不覺就睡去了。
她未曾想路今慈會在她房裏待一夜。
也沒聽見在她睡着之後,路今慈睜眼看着熟睡的她,小聲喚了句: “月月。”
宋徽月已進入夢鄉,沒有反應。
路今慈繼續說: “我之後會變得很厲害。”
能保護你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