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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像狗

宋徽月還是想起了不少記憶,但大多都是年少時候,路今慈被欺負、辱罵,她有點可憐他,但不理解鳶兒為何跟路今慈一起騙她。

手中握着當年路今慈親手雕給她的玉,從腰間取下指腹壓緊,塞進匣子裏再也不見,腰間此後空蕩蕩。

今兒醒來她就覺得胸口有些悶,不知道是不是連綿的雨夜在作祟,腦子很糊。

眼見着婚期将至,長衡仙山都在忙着婚事,她屋前椽頭上挂起了紅燈籠,有時候會看着發呆,路今慈說給她做一對耳墜,現在應該已經好了。

但是也不重要了。

娘早上給她試了嫁衣,她望着銅鏡中的自己微微張嘴,嫁衣大了很多,但她沒說。

之前與路今慈的假婚事她也試過一次,那嫁衣刺繡精絕,好似早已準備多時,她穿上去卻詭異地貼身。

少年似乎很迷戀她試衣服的時候,一直盯着,甚至能發現她裙角有一處線頭沒剪掉,蹲下身,線頭應聲剪短。

真的是利用嗎?

自上次江繞青将她送回長衡仙山後,徽月就一直沒有見過他,哥哥說成婚前總要分開一段時間,今天下聘禮,房門突然被推開。

徽月站起身,望向門外跑來的弟子,那弟子匆匆忙忙一看就是過來報信的,娘正給她盤發,看了眼那弟子問:“青兒今天親自來了?”

弟子惶恐道:“魔王來了!掌門要夫人和徽月姑娘即刻去共寂山!”

徽月提裙轉身,窗外天果然漆黑,壓抑得人喘不過氣,路今慈肯定是沖着她來的,她當即奪走弟子的劍出去,甚至連嫁衣都來不及換,火紅一團在人群中很是刺目。

邪魔數量衆多,将長衡仙山衆人團團圍住,為首的少年面對千萬柄對着他的劍臨危不懼。

仙山被陰影籠罩,鳥獸四散,神像黯淡無光。

這場景,似乎在哪見過?

徽月拔出劍,走在最前面。

她一出現,少年的目光就鎖在她身上。

江繞青帶走她不過一個月都沒到,路今慈眼中布滿紅血絲,沒說一句話,只是看着徽月,少女身上的嫁衣似一團正在燃燒着的火焰,步搖随腳步輕晃,裙擺微揚,本就素淨的臉也添了幾分明豔。

倘若魔王來掠走她就是為了利用,那還不如一開始就與之同歸于盡。

抽出劍,宋徽月眼神堅定。

少年貪婪過後是嫉妒,見她耳垂飽滿空蕩幾乎是下意識恢複冷淡眸光。

各大長老峰主已然列好了陣,劍尖凝成的劍意彙聚成一個金火球,炙熱,耀目。

風一動。

掌門白發飄揚,宛若松鶴:“孽畜!本座今日就來清理門戶。”

路今慈這次殺上仙山,踩着很多長衡仙山弟子的屍骨而上,幸存的那些世家子弟最過張惶,平日不是最為嚣張跋扈,現在卻躲在長老們後面大氣也不敢出。

面對萬劍凝成的殺意,路今慈只是輕笑一聲,揚起唇:“把掌門的女兒交出來,孤便放過你們所有人。”

他語調張揚,馬尾随風輕動,低眸看了眼宋徽月的腰間,眼神瞬間冰冷刺骨。

她腰間空空如也。

路今慈瞳仁一晃,指節泛白。

徽月想要上前,掌門拽住她:“月月你幹什麽?趕緊回去,這裏不關你事!”

掌門臉上的溝壑越來越深,徽月心疼道:“爹爹,此事因我而起。”

掙開掌門的手,徽月靠近路今慈,越近,旁邊的邪魔眼睛就越紅得欲滴。

路今慈一個眼神,它們便不敢上前。

他比她高,影子覆蓋在她頭上。

怎麽可能真的跟他走?

徽月停下腳步,手裏劍鋒芒畢露,看着少年的眼睛,她質問:“為什麽要我?又為什麽要騙我路今慈?那段日子看我笑話你很開心?”

聲音低啞顫抖,為什麽要編那麽多謊言利用?

在恢複的那些記憶中她記得之前對他很好,對他那麽好,他卻入魔,欺騙她,有心嗎路今慈。

路今慈抓着她胳膊:“我沒騙你,我說的都是真的,你跟我走,我放過他們,我放過他們所有人。”

徽月看了眼滿地的屍體,一根一根掰開他手指,雖說死的那些都是霸淩過他的,但看她信嗎?信一個魔王口中的承諾。

這就是他說的山賊?

爹娘在從京城趕來的路上?

她爹娘明明一直在長衡仙山,她一直都是掌門之女,為什麽要信一個滿口謊話的邪魔,她笑着撫上路今慈的臉:“你想跟我成親是因為喜歡我嗎?”

少年一愣,或許對他來說“喜歡”兩個字太過燙嘴。路今慈沒有否認,只是說:“你走不走。”

宋徽月望着他的側臉,拍拍道:“路今慈,你好像一只狗啊,這樣氣急敗壞的威脅我,你尊嚴呢?

你問過我的感受嗎?

你從沒有。

你之前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可你除了把我騙到你身邊什麽都沒做,跟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我從沒有快樂過。”

寒風刮過,路今慈手心捏着的耳墜應聲碎裂,他猛然看向宋徽月的眼睛,少女的淺瞳中沒有一絲憐憫。

“宋徽月……”

少女頓了頓,将匣子遞給路今慈:“我要嫁給江繞青了,怎麽可能會跟你走啊,跟你除了能帶給我一個邪魔共犯能帶給我什麽?你想過沒有,我曾經想過要改變你,可現在想想我太傻了,你永遠都這麽自私不會變的。”

揭開匣子,是那塊玉佩,溫潤如一碗上好的米釀,宋徽月并不記得,這是路今慈前世費勁心思縫補,握着守了無妄海千年的玉佩。

只有路今慈能看破其中的玄機。

在那塊玉之中,一顆小巧的玲珑心正在跳動,他不是沒有心,他将他的心一直留給了她。

早在他還是一個飽受欺淩的小弟子的時候,早在他親手為她雕這塊玉的時候,沖破癔症的束縛,為魔的本能。

路今慈竟也沒生氣,只是嗤笑一聲,并沒有接那塊玉,而是反問:“這樣說,你還是喜歡江繞青?”

喜不喜歡不重要,重要的是合不合适。徽月當然不會說給他聽,只是說了句“喜歡”,在路今慈嘲諷的眸光下,她補充了一句:“滿意嗎?別像狗一樣纏着我,威脅我,路今慈,你是魔王,糾纏一個凡人這很掉價。”

手中拿着劍其實只是為了壯膽,宋徽月并不認為自己真能殺了路今慈,但是用來開陣同歸于盡還是行的,只可惜了爹娘,這麽辛苦将她養大。

她卻沒有回報過他們。

仙山的風卷起樹葉,飄到空中,池邊的蓮花香氣袅袅,兩人對峙着,在江繞青口中他就是一個神經病,她雖然只記起一點,但從醒來時就對他很抵觸,應該他們說的就是真的。

可路今慈并沒有像她想象的那樣發瘋,不知道人在氣極是不是都這樣。

少年目光最後從她腰間收回,看了眼她手中的刀:“行。”

聲音冷淡,仿佛之前的愛意都是一場幻夢,就好像他真的放棄了。

徽月都愣住了。

見路今慈轉身,并沒有再說什麽,身旁跟着的邪魔就這麽浩浩蕩蕩的離開,長衡仙山的衆人也懵了,本以為會有一場惡戰,沒想到路今慈直接走了。

她望着他離去的背影,在冷風中,側身攥着那塊玉,裙擺飛揚,突然感覺抓住了手中玉佩的脈搏,它在動,動得有些破碎,徽月只當是錯覺。

還有三天成親。

聘禮也很快送來了,堆滿了整個長衡仙山,挑聘禮的共寂山弟子看着滿山的屍體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徽月那天站在山巅站了很久。

不同于山上,山下一直在下雨。鳶兒嫌尴尬,自然沒跟去,只是坐在招財獅子像旁,借着人家的屋檐擋雨。

之前經常跟着宋徽月下山,她怕被附近的人認出,直接用了男兒身,她一個勁罵墨跡,等了路今慈半天沒等着,卻是等來了這屋子的主人開門。

是名相貌清純的女子,在這條簡陋的平民大街上,唯有她的打扮獨樹一幟,杏色絲綢裙,翡翠耳铛,手中的銀镯子預示着她生活的富裕。這女子妝容精致,烏發齊腰,抱着個雙手靠在門邊看鳶兒發愣已經習以為常。

鬼族的容貌向來上乘。

女子睨了他一眼,紅唇微動:“我最近來月事,不接客,我表妹剛好來我這住,等她買完脂粉回來你可以問問她,不過公子你可要溫柔點,我這表妹脾氣有點嬌縱。”

原來是風塵女子。

鳶兒尬笑:“我只是在這等人,如果姑娘嫌棄的話可以換的。”

話音剛落她就看見了路今慈,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雨中,哦豁,不用想都知道發生了什麽,想她也算陪着宋徽月一起長大,那姑娘溫溫柔柔的,居然也有這麽狠心的一面。

鳶兒啧啧兩聲,剛想拉他過來,卻看見路今慈旁邊有一個人,那姑娘與剛剛推開門的這名女子容貌很像,只是她更年輕,也更漂亮,那姑娘打着把傘并未束發,微卷的頭發垂落在兩肩,也穿着絲綢裙,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體曲線,她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長得倒跟宋徽月有點像。

姑娘說:“公子?是誰家的小姐讓你如此難過。”

鳶兒一時不知該不該過去,靠在門邊的女子下巴對着那姑娘道:“這就是我表妹。”

鳶兒尬笑:“那巧了,雨中那位是我朋友。”

女人道:“看他這樣,是被姑娘拒絕了是吧?倒是生了一副好看的皮囊,不過他這樣的我們見多了,男子最喜歡在心碎的時候來我們這尋求溫柔鄉,你等着看便是,說不定你倆今晚都能留宿我表妹屋內。”

鳶兒笑得更尴尬了:“啊,那還是別了,我無福消受,尋花問柳這件事我估計他也做不出。”

女人笑道:“那你可錯了,小公子,不信你看,你的那位朋友一直盯着我表妹臉看。”

“他好像一只狗啊。”——《大話西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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