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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願選?”沈若華輕聲呢喃,擡眸看了眼萬靜娴,“事到如今,二嫂覺得很難抉擇嗎?”

萬靜娴憋紅了臉,捏着拳開口:“大小姐沒嫁過人,豈知道我們的難處。我若被休回府,還領着寶兒,京城人言可畏,我該如何生活,怎麽和寶兒過下半輩子!”

萬靜娴将下唇咬出了血,眼中滿是懼怕和怯懦。

沈若華鼻尖哼了聲,慢悠悠道:“難不成二嫂繼續坐以待斃,便能安穩的度過下半輩子了?”

“單說你和孩子現在的處境,安穩的日子絕不會超過半月。大夫人再如何心善護着你,沈城也已經弱冠了,到底,這是你們自己的事,我娘無法插手。沒有我娘的庇護,你和孩子遲早要跌在玲珑腳下。”

萬靜娴抿着唇,眼中水光流轉。沉默了須臾,她驀地站了起來,跪在沈若華身前,目光希冀的看着她:“大小姐和夫人仁善。妾身知曉,往日對大小姐生過壞心,請大小姐看妾身現在已經得到教訓的份上,幫妾身保護好寶兒。”

沈若華眼睫垂着,淡淡的看着她,啓唇說道:“你要我保護沈佑,你自己想要做什麽?”

“有大小姐和夫人庇護,二少爺和玲珑,就沒法子對寶兒動手,妾身哪兒也不去,就在這裏待着,什麽苦難妾身都能承受,妾身只希望能看着寶兒平安長大,求大小姐成全!”萬靜娴說完,俯下身磕了兩個響頭。

沈若華嘴角上揚,滿眼諷刺的看着萬靜娴,“憑你,哪裏是沈城和玲珑的對手,我自然可你幫你保護沈佑一陣子,但二嫂可要好好想想,沈佑是沈城親兒子。你若是活着,我尚且能說,沈佑是你托付與我的。可若是你死了,屆時沈城向我要人,我再怎麽說,也不能把他親兒子扣在身邊吧。”

“只要你一死,沈佑必定難逃死劫,這樣一來,你托付沈佑的意義何在?”沈若華擡了擡手,說道:“你先起來,往日彭氏在時,你與我的确有些不愉快,現在人也死了,你我之間不存在恩怨,你不必害怕。”

萬靜娴一邊思索着沈若華方才的話,一邊摩挲着坐下,目光緊鎖在沈若華的身上。“大小姐,求求你幫幫妾身,妾身不想被休,上一次您也看見了,繼母視我為眼中釘,我哪裏敢帶着孩子回家啊!”

沈若華與她對視,紅唇微動:“二嫂若是肯下狠心,我可保二嫂全身而退,屆時可帶着沈佑快快活活的過日子,再不必受沈城和玲珑磋磨。單看二嫂願不願意放手一搏。”

萬靜娴眸色閃了閃,燭光下映照的面龐有些發白,她至今才發覺了沈若華此行的意圖。自她回府那一日,就知道早晚有這一日,她本以為自己與沈若華會站在對立面,不成想有一日,竟要幫她一起害自己的丈夫。

可是……

萬靜娴緊抿着嘴唇,喘息漸漸加重,半晌後虛脫似的垂下了雙肩,埋下頭悶聲回答道:“大小姐、足智多謀,想必少了妾身這個幫手,一樣能成就大事。妾身……手腳都粗笨,若是不小心壞了小姐的大計……”

沈若華直勾勾的看着她,将她所有畏懼的表情看在眼底,心中越發惱火她逆來順受的性子,泥人尚有三分脾氣,萬靜娴被沈城這幾個人磋磨成現下這副模樣,居然空有憤恨的心,一點兒要報仇的意向都沒有!

沈若華別過頭,無聲的冷笑,怪不得前世,她會落了個上吊自盡的下場,恐怕就算讓她重選一次,依舊是什麽也幹不成的性子,若不是看在那孩子的面上,想給她留一條生路,今晚她是決計不會走這一程的!

“既然二嫂這樣打算,那我便不強求了。”沈若華施施然的起身,打算離開。

萬靜娴順勢站了起來,“妾身送大小姐……”

“不必了。”沈若華腳尖一頓,擡手制止了她,帶着三分笑意回頭看了她一眼,說道:“二嫂還是仔細考慮該如何自保吧,既然二嫂選擇明哲保身,便好好護着你和孩子,一定要活得久一些,争取死在沈城和玲珑的後頭……”

沈若華慢條斯理的回過頭,“畢竟熬死仇人,也算是成功的一種。”

萬靜娴臉色煞白,四肢僵硬的好似沒法動彈。眼睜睜的看着沈若華離開了廂房。

冷風從微敞的房門灌進屋內,本就不怎麽暖和的炭火勉強燒起來的熱氣,也被一陣風吹跑。

萬靜娴漸漸回過意識,趔趄着跌坐在腳踏上。

她腦中不斷回響着沈若華離去時諷刺她的話,萬靜娴又羞又惱,眼中盈滿了水光。

廂房的門被人攏上,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個丫鬟焦急的跑了過來,扶住她的手臂。

“少夫人您這是怎麽了?奴婢方才看,大小姐氣沖沖的就走了,您是不是和大小姐聊的不好?”丫鬟關切的說。

萬靜娴貝齒緊咬,紅着眼嗄聲抱怨:“我跪在地上求她,幫我保護寶兒。我把态度放的這麽低,她都不肯同意,我早該知道,她便是個冷血無情的性子!便因為我不同意幫她害二少爺,她便對我冷嘲熱諷!她憑什麽!”

丫鬟目光一頓,将她攙坐下來,一邊替她擦淚,一邊安撫:“少夫人也別多想,大小姐肯來,必定是來幫少夫人的,畢竟這陣子,少夫人和小少爺能好過,不都是大小姐和大夫人暗中關照。”

“她若真想護我和寶兒,除夕夜那日,我會孤立無援,寶兒會險些喪命嗎?”萬靜娴哭着質問,雙手死死捏住丫鬟的肩膀,“蕊兒,連你也幫她來責備我嗎?你仔細想想,我說的難道沒有道理嗎!”

“我全都想通了!”萬靜娴目光灼灼,緊咬着牙說道:“這一切都是她計劃好的!為了瞻顯對我和寶兒的關切,派人過來照顧,想要我感激她,實則只是為了拿我做刀!讓我幫她害少爺!”

蕊兒啞口無言,目光呆滞的看着萬靜娴,萬靜娴倒是信誓旦旦的,好似将一切都串聯起來一樣。

“她一早就是帶着目的來的,說不定等我做完了她吩咐的事,她就會立刻派人除掉我和寶兒!外頭的那些人,說不定就是她安排,打算滅口的。”萬靜娴激動的吸了一口氣,斬釘截鐵道:“我絕不會坐以待斃!”

蕊兒心驚肉跳,撲上前去,小心翼翼的問:“夫人打算怎麽辦?”

萬靜娴看了蕊兒一眼,微微瞪大了眼睛,“沈若華想對少爺不利。我現下知道了這件事,我只要把這件事透露給少爺,少爺一定會重新對我和寶兒好。”

萬靜娴越說,眼底的精光越盛,好似掌握了重新獲寵的機會,激動的兩手成拳,“沈若華既然對寶兒有同情,那我說不定還能依仗這個,假意歸順于她,替少爺套她的消息!如此一來,我對少爺,于玲珑來講,便更有價值!”

蕊兒眼底已經漸漸漫上厭惡,臉上卻不動聲色的附和萬靜娴的笑意,只狀似無意的說了句:“少夫人這麽做,會不會不大好?”

萬靜娴眉眼耷拉了下去,目光陰冷又壓抑,像是水溝裏的蛆蟲。

“是她要我想辦法活下去,既然她本就沒對我抱有善心,我又為何眼看着一個大好的機會放在眼前,卻無動于衷呢!”萬靜娴挺直了腰杆,勾起一抹洋洋得意的笑容:“屆時,我便連玲珑也不懼了!”

蕊兒垂下眸,擡手替她錘了錘大腿,耳邊傳來她尖細的笑聲,惹她厭惡的颦起了眉眼。

而沈若華離開萬靜娴的院子後,姣好溫柔的面孔便陰沉如水,一路上都只字不發。

蒹葭一打量沈若華的臉色,便知曉并未談妥,識眼色的她并未出聲,快步追上沈若華的步子,同她回了驚蟄樓。

習嬷嬷跟着沈若華進了廂房,知道事情并未談妥,習嬷嬷第一個擔心的便是萬靜娴反水。

她幫沈若華換下衣裳,擔心的開口:“萬靜娴往日畢竟幫着彭氏害過小姐,她不會出賣小姐吧。”

沈若華面不改色的坐到桌邊,說道:“我離開時激過萬靜娴,她現如今對沈城有怨,心底卻不想對他動手。既然如此,萬靜娴必定會抓住這次機會向沈城邀功,賺取重新獲寵的機會。她一定會告訴沈城,我想對他動手。”

習嬷嬷擰了擰眉:“既然如此,小姐莫不是早就知道,萬靜娴不會答應幫助小姐?”

“她的性子我摸的通透,今日的結果也不奇怪,我有準備,嬷嬷不必擔心。”沈若華道,“去尋她幫忙,本意是想着沈佑可憐,想給她二人找個退路,也好不必浪費時間,早些解決此事。既然她不領情,那我也沒法子。”

眼看快要立春,天氣卻一點兒不變,依舊是天寒地凍的時候。

寅時中旬時,天還黑沉沉的,喬院已經亮了燈燭,海蘭将擺放在床邊的燭火點亮,便隔着厚厚的一層床帳輕聲的呼喊:“老爺,姨娘,快卯時了,該起了。”

裴氏睜了眼,撐着床板緩緩坐起,啞聲道:“知道了,你先把衣裳擺好,先下去吧。”

“是。”海蘭順從的離開了廂房。

又過了幾息,裴氏清醒了不少,才扭身推了推沈正平,喚道:“老爺?老爺!快到卯時了,您該起來上朝了!”

沈正平眼下青黑,好像多日都沒睡好的模樣,裴氏喊了許久,他才回過神,動作緩慢的坐了起來。

裴氏已經下了地,将沈正平的朝服捧到了一邊的桌案上,将床帳系了起來。

見沈正平一副沒睡好的模樣,不由得抱怨:“老爺昨日過來便是病恹恹的,今日怎麽還是這樣。您是不是什麽不痛快?要不今個兒您告病別去上朝了,請個太醫來給您看一看身子吧。”

沈正平立即回了神,甩了甩腦袋将裴氏往邊上推了推,沉聲道:“請什麽太醫!我沒事!你莫要擅作主張!将朝服拿來!”

裴氏抿了抿唇,退後取來朝服展開,“妾身幫老爺穿吧……”

“不用了!”沈正平一把将朝服搶了過來,自己麻利的套上,系上了扣子。

裴氏跪在地上替他套上了官靴,溫聲道:“妾身知錯了,日後定不亂說了。但妾身也是擔心老爺的身子。您看看您眼下的青黑,一看便是沒休息好,妾身可擔心您的身子了。”

裴氏聲音一軟,沈正平便也心軟了。

他的确也是心虛,前陣子和沈老夫人吵了架,又逢官場失意,他沒禁住誘惑在陸氏那裏服用了些五石散。

起初用的不多倒也好,吸了以後非但不會虛弱,反而愈發強健起來。

但他這一用居然上了瘾,日複一日下來,身子反而有些不适了。

他吩咐府醫配了些藥,暫時還沒服用,所以近日看起來有些憔悴。

若不是昨日裴氏半路攔下了他,他本是打算去陸氏那裏快活的,一夜沒用,心裏愈發癢了。

“我沒怪你,你起來吧。”沈正平示意裴氏起身,上前拍了拍她的手,“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來看你。”

“老爺……”

裴氏還沒來得及說話,沈正平便急匆匆的越過她離開了廂房。

她奔到門口,眼看着沈正平領着一幹人消失在了抄手游廊之中,面色登時陰沉了下來。

她臉上隐隐帶着怒火,扭身回了房,海蘭躊躇片刻,也起身追了進去。

“姨娘……”

裴氏快速打斷了她:“你去把府醫找來!快點!”

須臾,府醫拎着藥箱快步來到喬院,身上積的薄雪還沒化開。

裴氏喊他近前,冷聲吩咐:“你再替我診脈,看看有沒有動靜?”

“是。”府醫将藥箱放下,取出搭手擺好,手搭上裴氏的脈時,順口問道:“姨娘上一回和老爺親熱時,事前事後都用了在下給您開的藥丸了吧?”

“用了。”裴氏點了點頭,着急的說:“您說那藥萬無一失,從上回到現在,正正好好半個月,應該能診出來了!”

“若是姨娘準确服用,應該萬無一失。”府醫一邊應聲,一邊細細的診起脈來。

裴氏不自覺的放緩了呼吸,目光希冀的看着府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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