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男人這麽一說,隋鳶想了想, 還真有點汗顏了, “對哦,我一直都欠着這頓飯……”
宋銘聽見“洛河”這個名字,一時想起最近的傳聞, 他如臨大敵, 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 “洛河就是最近傳言要和你們隋家聯姻的?你又是哪位?”
隋鳶差點咬到舌頭, “你們這些男人, 到底從哪裏八卦來的啊!……他是洛河的弟弟,簡默雲, 簡醫生。”
宋銘見她極力否認,放心不少, 看簡默雲溫文爾雅,就是一個醫務工作者, 他笑嘻嘻地接着說:“你不是還要去接受采訪嘛?我把那家雜志的主編都帶來了, 一會你跟我過去啊。”
隋鳶正在左右為難, 擡頭與簡醫生對上了目光。
簡默雲看她一眼, 挽着衣服的手動了下, 緊抿的唇掀了掀, “你先去采訪,還有請來的那些人,都好好招待吧。”
須臾之後,他笑起來, 看着隋鳶淡淡地說:“沒關系,我會等你。”
開業典禮忙了大半個晚上,賓客們漸漸離去,店面留下專門的清潔團隊和公司員工負責打掃,隋鳶肚子餓的咕咕叫,準備去吃飯。
她和宋銘說好,答應過幾天再找他,這一晚還是把時間留出來,一來因為想要見見簡默雲的私心,二來則是最近那樁小範的案子,聽說有後續了。
三人就找了附近一家意大利西餐廳,環境高雅安逸,店外的樹木被景觀燈照亮,隋鳶在裙子外面罩了一件黑色的西裝,既擋住了春光乍現,又多了幾分端莊随意的風格,不會顯得隆重突兀。
她穿着高跟鞋站了許久,還要左右逢源,是真累到了,坐下來對着菜單,傻乎乎地發着呆,半晌沒動。
簡默雲也不說話,他和隋鳶坐在一邊,這時,姿态閑适地将倒了氣泡水的玻璃杯往她手邊挪了挪,語氣平緩:“不是帶了替換的鞋子?先換上吧,站了這麽久腳該疼了。”
對面的洛河捧着菜單,默默地觀察着這兩人。
簡默雲似乎沒注意到他,視線依然落在身邊女孩的身上,靜靜地旁觀,目光淡淡地似在留意她,又像不曾留意她。
隋鳶反應過來,彎腰從包裏取出一雙Gi的平底單鞋。
洛河簡直被膩到了,咳了幾聲,隋鳶被他吸引了注意力。
他一身淺灰色的西裝革履,風度翩然,笑起來唇邊幾縷俊朗:“你确實也沒怎麽吃東西,餓了吧,我先随便點些主食和甜點,讓他們盡快上來?”
“好啊,你做決定就OK,我反正什麽都吃。”她說着,扭頭去看簡默雲,“那樁案子怎麽樣了?”
前些日子聽說,警方是有結果了。
簡默雲先把餐前面包遞給她,直白地敘述:“警方查到冒充我和小範聯絡的嫌疑犯了,那個男人什麽都說了。他是通過你同學豆豆在的那個群,盯上了小範,然後假冒我的身份。據說他是一個PUA組織的。”
隋鳶立刻懂他的意思了,她聽說過這樣的歪門邪道。
簡洛河倒不理解,他和這邊的領班讨論完餐品,轉頭詢問他們:“你們說PUA?不是指讨論兩/性/交/往技巧的群體嗎?”
隋鳶搖搖頭,之前網上也有曝光過,國內有一群男人自稱交流PUA,但逐漸呈現詐騙模式。
先前就有一個這樣的民間組織,不僅教授成員騙財騙色的技巧,還将女性物質化,他們教導成員對女性“自/殺鼓勵”、“寵物養成”、“瘋狂榨取”,操控對方的感情,達到誘/奸、騙財、騙婚等目的。
簡洛河聽得蹙緊眉頭:“還有這樣的團體?真是低級趣味。”
隋鳶喝了一口水,潤了潤嗓子:“抓到那個人,之後怎麽判刑?”
“我咨詢了一下我的律師,要判故意殺人罪有一定難度。”簡默雲眼睑垂下去,眸子映着長方桌上的燭火,如一點暖光在黑夜裏飄搖。
“假如受害者是完全受到精神控制,沒有自己獨立想法,那麽受害者的自殺,可以相當于對‘自殺’這件事不負責任,而有主觀故意的控制者,是需要負責任,但……”
這件事難就難在,首先要認定受害人小範在自殺時已經失去自我意識。
第一,要醫院出具身體檢查的證明,就是讓專業心理機構出具心理狀況證明;
第二,要教唆犯的供證,或是證據表明教唆犯完全控制了受害人的意識,可以有錄音證據等等。
後者的證據固然是有的,但小範已經死了,第一個證據不可能存在。
簡默雲遺憾地說:“‘教唆他人自殺’這樣的名頭,在刑法典裏是不能被認定為故意殺人罪的。”
前菜上來了,隋鳶看到簡醫生往她的盤子裏夾了一塊火腿,她來不及說謝,繼續問道:“那就真的沒辦法了?那小範豈不是死得太可憐……”
先不說範母那個潑辣的女人得知真相後,要怎麽鬧得天翻地覆,小範可能本身就有心理問題,才會受到惡臭男的控制,就算要那種人一命抵一命,都死不足惜。
簡默雲臉有愠色。
這個男人,哪怕他不茍言笑,也是一樣的賞心悅目。
“律師告訴我,司法解釋中有一條針對‘邪/教組織’的規定,就是組織、策劃、煽動、教唆組織人員自/殺,可依照故意殺/人罪定罪處罰,如果能證明小範被那個‘邪/教’控制,大概還有希望。”
但他的律師也說了,只是一個希望,畢竟通過網絡進行精神控制,真的很難定罪。
簡洛河淺淺點了一下頭,“那你呢?他冒充你的身份,你的利益也受到了侵害。”
“關于這部分,我肯定會追究,而且那個男人對小範有侮辱罪,只是這樣判還是太輕……”
三人對這個結果顯然都不太能接受,氣氛一時低落,唯有淺淡舒适的音樂流淌,過了片刻,簡洛河起身說是去一趟洗手間。
頓時,就剩下兩人坐着,隋鳶不怕冷場,而是不住地緊張,她意識到這種越來越強的心髒跳動,卻不知要如何去控制。
對簡默雲的好感在日積月累中膨脹,一點點地,像要延綿不息,彙聚成心底一條流動的燈河,只稍許風起,都會呼嘯成群。
她抿了一口水,扭頭注意到簡默雲正側着臉,看向自己。
他的頸線優雅,再往上是精致的五官,睫毛在眼睑下方投着淡淡的陰影,“那個宋銘是你的朋友?”
隋鳶點點頭,發現男人的笑容不太正常,深邃的眸子一眯,迸出某種含義。
“你在笑什麽?”
“總在想你身邊應該有一些追求者,今天終于見到了。”
她赫然臉紅,一下子不知怎麽說才好。
隋鳶也不是傻子,宋銘那點心思她看得出來,但畢竟他是她朋友的哥哥,人也很不錯,有些事不能做的太絕。
“我和他認識很久了,他就像我的一個表哥、堂哥,大家一向感情很好。”
簡默雲緩緩放下叉子,不動聲色地問:“就像我們‘大家’一樣?”
隋鳶斜着頭望他,男人眉目間蘊着一抹淡色,這樣安安靜靜地,像在等着她的一個答案,他薄唇微抿,目光清亮璀璨,兩人誰也沒開口。
就是這時候,隋鳶的手機震動起來,是她助理打來。
她暗罵這孩子打擾自己和簡醫生的獨處,又生怕是典禮的後續有什麽要自己拿主意的地方,只得接起來。
沒想到從助理那邊聽來的消息,讓隋鳶的眉毛立刻擰了起來,神色就像經歷暴風雨的天空,晦澀陰霾。
簡默雲也發現不對勁,有種不太好的預感,“發生什麽事了?”
隋鳶挂了電話,手指緊緊地捏着手機,并沒有放下,一邊說一邊打開什麽軟件:“我們公司的社交賬號出了一點問題,管理人員發了一條疑似嘩衆取寵的頭條,已經擴散出去了,輿論可能要炸了……”
原文已經被删除了,但她點開賬號,輸入關鍵詞就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今晚,就在她們品牌開旗艦店的今晚,官方公衆號竟然堂而皇之地發表了一條更新,标題取得是——《蘿莉禦姐小姐姐,還不趕快浪起來》。
從文章內容和标題來看,充斥着低俗的噱頭,這種商業營銷格調很低,還有侮辱女性的嫌疑,屬法律上絕對禁止的廣告類型,更不用說它的負面影響将有多大。
西餐館放着舒緩宜人的音樂,本該讓人心情放松,但隋鳶忙了一天已經累到要癱倒,沒想到還讓她遇上這種快要爆炸的意外。
她實在無法忍耐,在周身氣場暴怒的情況下,一時沒忍住,将手機猛地擲出去,“砰”地一擊巨響,帶着急躁的宣洩,把周圍的客人和服務生都給吓到了。
“這種最低級的錯誤都會犯,都是些拿工資不幹事的嗎?!”
她雙手捂着頭,烏黑的發絲一縷縷垂落,疲憊與挫敗交織。
好像忙了這麽久,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成功,卻被一顆老鼠屎給糟蹋了。
簡默雲能理解,她是真的動氣了。
男人安撫般地拍了拍她的脊背,語氣輕柔,尾音微揚:“這事發生的蹊跷,還有危機公關,總能想辦法解決的,知道嗎,嗯?”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恨不得讓隋鳶抓住簡醫生的衣領就是一頓強吻……(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