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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病

清晨的曦光還未穿透厚重的黑夜時,秦元旻就該照舊起床,準備早朝去了。

戚嘉瑤只能起得比這更早,但困倦的本能讓迷迷糊糊的她格外地不願意起床。最後,戚嘉瑤是在一陣陣劇烈的晃動中分出來一縷意識——“地震了?”

同屋的畫壁氣急,一口啐在她臉上,“該起床了。主子還快起來了。”

戚嘉瑤這才三魂勉強歸位,開始穿衣裳,這個時候長裙的劣勢就顯現無疑——昨晚睡覺時胡亂地脫下長裙,往地上一扔,結果現在內襯與裙擺被她弄得亂七八糟,揉在了一起。

面對根本穿不進去的長裙,戚嘉瑤擺爛了:“畫壁姐姐,你替我去吧!”

畫壁翻了個白眼,“我替你一回,落不着好,慶公公還要給我扔眼刀子。鬼才替你呢。”

戚嘉瑤剛來神龍殿的時候,誰都知道她是淑妃的人,因此也都不和她親近。畢竟陛下對淑妃的态度擺在那裏,就算戚嘉瑤長得好,也不一定真能飛上枝頭變鳳凰。但誰也不願意得罪她,萬一呢……這事純看陛下的心情,誰說的準?

于是眼前這一幕就常常上演——戚嘉瑤拉起一位常在殿前伺候宮女的袖子:“姐姐,我今天身子不舒服,你替我一回吧!”被叫到的宮女一臉懵,她和戚嘉瑤話都沒說過幾句,戚嘉瑤怎麽會叫到她?

宮女的大腦飛速旋轉,如果替了,皇上會不會懷疑她被淑妃的人收買了?如果不替,豈不是得罪了淑妃的人?畢竟這宮裏主子裏頭就屬淑妃不好惹。

最後,宮女權衡一番,還是應下了。

有人替班的戚嘉瑤:我就試試,沒想到成功了。神龍殿的人真好說話!于是……她就多試了幾次。

後來大家再也不擔心被皇上懷疑忠心了,因為戚嘉瑤把常在殿前伺候的四大宮女都指使了個遍,非常的雨露均沾。

輪流被戚嘉瑤摧殘一番後的四大宮女:“……”別問,問就是麻了。

翹班成功的戚嘉瑤:小人跳舞,空中旋轉。

但很快,慶忠發現了戚嘉瑤的騷操作後,叮囑了四個宮女以後誰也不許替戚嘉瑤上值。

戚嘉瑤:“……”心裏的小人摔死了。

最後,試圖蠱惑畫壁失敗的戚嘉瑤不得不上值。

天亮的晚,神龍殿還點着燭火,秦元旻長身玉立的身影在燭火下越發顯得修長挺拔,昏暗的燭火照映在他的眉弓上,眉弓顯得越發的深邃,看人時仿佛能看進人的心裏去。

看到這幅驚豔絕倫畫面的戚嘉瑤內心毫無波動。

別問,問就是困。

在起床氣面前,什麽驚豔絕倫的畫面都無法撼動她的內心分毫。

如果秦元旻知道她的所思所想,傲嬌皇帝一定會讓她有多遠滾多遠,你不稀罕朕還不給你看呢。

但秦元旻并不知道她的所思所想,反而覺得她初來神龍殿,就能在聖駕面前面色不改、分毫不亂,很有神龍殿第一宮女的氣質。

于是,秦元旻十分配合地張開手臂,讓她服侍自己穿衣。

醒了又沒完全醒的戚嘉瑤拿着腰帶,動作十分流暢地往秦元旻頭上套。

秦元旻:“……”這是懼于天威,吓傻了?

畢竟卷王秦元旻是不能理解還有人睡到寅時還不清醒的。

秦元旻也沒難為她,幹脆自己穿好裏衣。但朝服寬大又沉重,不是一個人能穿好多,于是他又叫了慶忠等人,替他穿好朝服,就大步流星地上朝去了。

慶忠服侍秦元旻穿朝服的時候,特地給了戚嘉瑤一個眼神,還放慢了速度,就差把“你學着點”這四個字刻到腦門上了。

神游天外的戚嘉瑤:“……”

慶忠氣得七竅生煙。慶忠在秦元旻小時候就是太子身邊伺候的貼身太監,秦元旻登基後慶忠成了總管太監,這些年調教過的宮人不知凡幾,從沒見過戚嘉瑤這種類型的。

說她笨,她還知道偷奸耍滑,不去上值。說她聰明,慶忠屢次的暗示她都當成耳旁風。說她膽子小,她剛來神龍殿就敢指使四大宮女。說她膽子大,她又比誰都惜命。

“唉”,慶忠在心裏嘆了第N口氣,他這都為了誰啊,還不是為了皇上難得有瞧上的人。

如果戚嘉瑤知道慶忠的想法,一定會拍拍他的肩膀,淡定地告訴他:“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放棄。”我不行,你換個人不好嗎?

但慶忠從小在秦元旻這個卷王的熏陶下,養成了一副越挫越勇、迎難而上,上不了硬着頭皮也要上的性子。

甚至在心裏經過了一番自我開解:“皇上難得瞧上的人,偏偏嫁了人,原本以為沒了希望,不成想,侯府倒了臺,兩人又碰上了面。這叫什麽?這就叫做天賜的緣分!”

于是慶忠放了個大招——濫用職權。

皇上起床,戚嘉瑤伺候皇上更衣。皇上上早朝,戚嘉瑤跟着去。皇上批折子,戚嘉瑤端茶倒水、鋪紙磨墨。皇上睡了,戚嘉瑤守夜。

戚嘉瑤:“……”

戚嘉瑤實在受不了了,這都不是996,幹脆就是007啊!

戚嘉瑤去找畫壁等人,畫壁等人攤攤手表示愛莫能助。

托戚嘉瑤的福,畫壁等人也享受到了擺爛的快樂。于是死道友不死貧道,畫壁等人選擇繼續快樂擺爛。

戚嘉瑤沒辦法找到了慶忠,“公公,這活兒不能都我一個人幹吧!”

慶忠笑眯眯地道:“以前畫壁她們替你上值,如今你也替她們上值,不過分吧?”

戚嘉瑤欲哭無淚,終于明白什麽叫做自作自受了。

#

就在戚嘉瑤水深火熱之際,寒食節來臨了。

寒食節是為了紀念古代的忠臣、被燒死介山的介子推,于是家家禁火,介山一帶的百姓還要祭祀山神。

寒食節由于禁火,所以家家都提前預備了幹粥和醴酪。幹粥,其實就是幹飯,把米或大麥炒熟,然後碾碎,在寒食節時可以随時食用。醴酪則是将粳米或大麥煮熬成酪狀,放入搗碎的杏仁。

每天靠美食勉強支撐着的戚嘉瑤拿到幹粥和醴酪後:“……”不是幹粥和醴酪不好吃,只是沒有火,這三天只能吃這兩樣東西,吃着吃着,就吃不下去了。

于是戚嘉瑤病了。真的病了。

這還是秦元旻發現的。畢竟戚嘉瑤天天在秦元旻眼前晃悠,想不發現都難。

秦元旻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吓得戚嘉瑤垂死病中驚坐起,往後縮了縮。

秦元旻有些好笑,這是防賊呢?淑妃讓她來神龍殿幹什麽,她難道不清楚?一時間秦元旻覺得她還真有些純粹的天真,這在宮裏是最難得。

其實戚嘉瑤只是被秦元旻伸過來的涼手冰到了,條件反射地往後退。至于皇帝對她有沒有那些不可描述的心思,她暫時還不想考慮,畢竟皇上也沒對她做什麽不是?

鹹魚守則:能茍就茍。

濾鏡深厚的秦元旻并不知道戚嘉瑤的好心态,只是放緩了聲音:“手伸出來,朕把把脈。”

戚嘉瑤一臉懷疑地看着他,怎麽看秦元旻都不像是個醫術高明的大夫啊?該不會淑妃的舉動惹怒了皇帝,秦元旻遷怒到她頭上,連個太醫都不給她請,直接病死拉倒吧?

戚嘉瑤被自己的想象吓到了。

秦元旻見她不動彈,幹脆抓過她的手,搭了脈,就開始寫方子。

戚嘉瑤見到這草率的一幕:實錘了,果然想弄死她。還不是等她自己病死,而是直接藥死她。

秦元旻吩咐了一個宮女:“讓她多休息,按時吃藥。”

小宮女熬好了藥,戚嘉瑤沒有掙紮就喝了下去。畢竟胳膊擰不過大腿,皇上叫她二更死,她活不過三更天。

然後戚嘉瑤開始思索臨終遺言,她唯一惦記的就是她弟弟。弟弟在岳麓書院讀書,應該以後的出路不成問題。她想給弟弟留點東西,但她的東西基本都被女牢獄卒收走了,唯一藏的墜子還打點了嬷嬷,如今剛來神龍殿,沒攢下銀子……

算了,不想了。沒有臨終遺言的遺言就是好遺言。畢竟武則天還立了塊無字碑呢。

然後她兩眼一閉昏過去了。

再睜開眼時,還是熟悉的青缦帳子頂。

不對,再看看,沒錯,還是她的床。

再往下看,蓮紋纏絲的被子,還蓋了兩床。身上熱乎乎黏糊糊的,掀開被子,一摸腦袋,她退燒了?

皇帝的藥居然真的能治病?不,還是相信自己身體底子好畢竟靠譜。

小宮女驚喜地喊了一聲:“嘉瑤姐姐,你醒了?”

戚嘉瑤的思緒被打斷,只覺得饑腸辘辘。

于是又多茍了一天的戚嘉瑤對小宮女道:“給我拿點吃的去吧。”

退了燒,吃了飯,戚嘉瑤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甚至能下床跑兩圈。

但病好了就去上班,不是戚嘉瑤的性格。加上慶忠因為“胡作非為”被秦元旻訓斥過,還告訴慶忠“她如果沒有往淑妃宮裏傳話,就不要難為她”。

為兩人創造見面機會的慶忠:“……”我太難了。

于是戚嘉瑤又開始了鹹魚的躺平生活,每天吃吃睡睡,樂不思蜀。

但不是人人都有戚嘉瑤的好心态的,淑妃在結绮閣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事成了就是成了,沒成也該有消息傳過了啊?

淑妃派了人專門候在神龍殿外,就等着戚嘉瑤的消息。

沒等到。

因為戚嘉瑤每天的生活不是吃就是睡,吃的還有人拿到床前,完全過上了足不下床的生活。

候在神龍殿外的淑妃的人:“……”

半個月後,慶忠不敢再對戚嘉瑤下死命令,但每天都會“路過”戚嘉瑤的屋子前頭,重重地咳嗽。咳嗽聲音之劇烈讓戚嘉瑤懷疑總管太監是不是快換人了。

連一向好脾氣的畫壁也看不下去擺爛的戚嘉瑤了,每天下值回到屋子裏看到床上的戚嘉瑤,臉上羨慕的神情掩飾都掩飾不住,就差把“我酸了”三個字刻在腦門上了。

伺候的小宮女也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問:“嘉瑤姐姐,你的病還沒好嗎?”

終于,多重夾擊下,混了半個月的戚嘉瑤躲不過去了,只能去上值。

然後就被神龍殿外淑妃的人逮了個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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