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關系順利轉變。
謝采洲自然重新擠入錦洲都府主卧裏。
明目張膽、理所應當。
和小女朋友住到一塊兒。
只可惜,兩個人都是大忙人,能湊到一起時間寥寥。
謝采洲他們要趕在過年前做最後調試、做論文數據,大部分時間都直接住在實驗室,周末也不見得能抽個空出來。應曦則是每天研究電力變壓器數據、發電機檢修操作,時不時還要跟着一起下工廠,給帶教師父打下手。
雙雙将這寒假過得累死累活、才能罷休。
轉眼,農歷新年将至。
外頭年味也一天天濃烈起來。
應曦卻開始輾轉反側。
前思後想、猶豫不決。
她完全可以預料到回去之後、會發生什麽對話,要面對些什麽事。
實在叫人心生厭煩。
但,徐慧麗和應勇都是□□城人,慣來愛面子。要是走親訪友時、小女兒不在,被人追問起來,估計臉色挂不住,還是要來找她麻煩。
最終,還是硬生生拖到大年夜這天,才無可奈何地回了家。
打開門。
客廳吵吵鬧鬧、亂哄哄一片。脫排油煙機轟鳴音,配合着嬰兒啼哭、和瓷碗碰撞聲,組成一曲別樣交響樂。
應曦腳步微微停滞半秒。
擰起眉。
不自覺輕輕咳了一聲。
應勇第一個注意到玄關動靜,走過來,訝異道:“應曦回來了。”
“嗯。爸。”
她客套地應了聲。
應勇手裏還拿着奶瓶,模樣看起來頗有些焦頭爛額。
語氣倒還算平穩,“最近還好吧?怎麽招呼都不打就搬去學校了呢?”
“挺好的。住學校實習也方便。”
交談幾句。
簡單又生疏。
應勇沒再多說什麽,走回客廳裏頭。
應曦跟着往裏頭邁了幾步。
表情微微一怔。
不過兩個月沒回來,家裏已經大變了樣。
客廳裏放了張嬰兒床,茶幾上、電視櫃底下,都放了小孩子的東西,花花綠綠,很是雜亂。
應勇正湊在嬰兒床邊喂孩子。
應橙人卻不在。
她調轉方向,探頭,往廚房看了一眼。
還是和每年過年一樣,徐慧麗正在準備年夜飯。
應曦猶豫半晌。
走過去,低低喊了聲:“媽。”
徐慧麗一貫是沒什麽好臉色給她,不過許是因為過年,這次、也沒冷言冷語說些什麽譏諷之言,随口“嗯”了一聲。
頓了頓。
又擡起手、将油煙機關掉。
喊她:“應曦!”
“……”
徐慧麗:“一會兒路川安要過來吃飯,你進去看看你姐姐在做什麽,再趕緊把家裏收拾一下,這樣像什麽樣子!……”
應曦嘆了口氣。
沒說什麽。
事實上,她上次在錦洲都府遇到應橙,就知道她已經鐵了心、一條路走到黑。哪怕她再看不下去,說些什麽,應橙也聽不進去了。
鬧到如此地步。
她大抵已經沒有回頭路可以走。
應曦回到自己房間,默默阖上門,沒再出去。
自然,也沒去隔壁找應橙。
……
傍晚,六點不到。
江城冬日天黑得早,窗外已是暗藍一片。
但許是大年夜這個傳統節日,放眼望去,整個小區、幾乎每扇窗戶都亮着燈。
一派熱鬧景象。
門外,徐慧麗聲音極具穿透力。
“小路,你可算來了!……”
應曦捏了捏眉心,慢吞吞走出去。
男人已經從玄關走進來,正往沙發位置走去。
應橙抱着孩子,安安靜靜站在旁邊。
這是應曦第二次見路川安。
還是和殘存印象中一樣,男人打扮得有些流裏流氣,哪怕是上門拜訪家長、穿得也很是新潮。頭發比普通男生都要長一些,全數往後、梳了個小辮,脖子上還挂了碩大一個克羅心骷髅項鏈。
從上到下,渾身都透着一種不靠譜藝術家氣質。
應曦打量了幾眼。
懶得在看,默默垂下眸子。
不過,路川安見了她,表情倒是微微一動,主動打招呼:“……應曦妹妹,你好啊。”
頃刻間。
全家人目光都落到她身上。
應曦淡然地應了一聲:“路總,你好。”
說完。
再不開口,轉身又回了房間。
氣氛似是沉默許久。
外頭聲音透過薄薄門板、再次傳入她房間裏。
應勇:“小路,你看登記這件事……要是不能快點解決,小朋友的戶口落不下來啊。”
路川安:“叔叔阿姨、橙橙,我今天就是想來說這件事的。”
“……”
他清了清嗓子,朗聲道:“你們也知道,我們家裏我爸爸說了算,我也沒有辦法。所以今天我能出門,就是得到了我爸的允許。”
作為當事人之一。
這麽半天,應橙總算自己開了口:“你爸松口了嗎?”
路川安:“我爸知道應曦妹妹和小謝在談戀愛,所以就說,要他允許我們去領證,只能先等小謝和應曦妹妹定下。”
“……”
應曦一下子從床上彈了起來。
表情變得萬分詫異。
客廳裏,說話聲雖然不甚清晰,有一頓沒一頓。但結合上下文、她還是基本能聽清意思。
什麽意思?
路川安瘋了嗎?
頓了頓。
路川安倒是十分坦然、也不嫌丢人,直接将原因說出來。
“我們家和謝家有一點商業上的交集,我爸希望我們兩家的聯系能更加緊密一些。”
“……”
下一秒。
徐慧麗已經揚起聲音,出聲喊她:“應曦!出來!”
應曦捏緊拳頭。
趿着拖鞋,拉開門,三兩步走出去。
徐慧麗圍着圍裙、手裏還拿了把調羹,飛快轉向她,表情有點嚴肅,“應曦,你又和謝采洲搞上了?”
應曦一言不發。
“你這小孩哦!”
徐慧麗随口罵了一句,又試探道:“那你們有沒有……”
“慧麗!”
倏忽間。
應勇出聲打斷了她。
徐慧麗愣了愣,“啊?”
應勇面無表情地沖她搖了搖頭。
又看向路川安,輕聲說:“小路,應橙是應橙,應曦是應曦。小輩的事情,不好一直幹涉的。況且,我們家又不是在賣女兒,怎麽能提出這種要求呢……讓人家知道了怎麽想啊。”
路川安聳了聳肩,“那我只能再想想其他辦法。橙橙,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說着。
他站起身,從口袋裏摸出一張卡,塞到應橙手上。
“……你瘦了點,買點吃的補補吧。”
應橙眼圈紅了起來,張揚氣質不複存在,倒顯得柔軟許多,“好。我等你。”
這一幕幕。
在應曦看來,活像上演着什麽滑稽劇。
只叫人覺得荒誕不經。
……
路川安只簡單坐了坐,也沒吃這頓年夜飯,便告辭離去。
餐廳裏。
氣氛霎時間、變得古怪起來。
徐慧麗早早收了笑意,筷子往桌上一拍,“老應,你剛剛那是什麽意思?”
應勇:“什麽什麽意思。你那話能在路川安面前說嗎?要是真說出來,人家把我們家當什麽人了?豈不是更看不上我們?橙橙就算真的嫁進去,在他們家,能有好果子吃?”
徐慧麗憋着氣,“那也不能……唉,作孽喲!”
說話功夫。
小孩子又開始啼哭。
應勇和徐慧麗忙不疊過去照顧。
偌大一張餐桌,只剩下應橙和應曦面對面,對坐着。
實在是好生尴尬。
應橙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紅酒,又恢複了豔麗表情,輕聲開口:“你是不是在想,為什麽路川安會提出這種條件?”
“……”
“他這次回國,就是因為他和謝采洲有幾分私交,他們家裏想鍛煉他,讓他來談這樁和謝家的生意。曦曦,還得多謝你,要不是那天我在錦洲都府看到你,路川安他爸估計也想不到這個主意。對我們的關系,就更加不會松動了。”
應曦愣了愣。
表情立刻變得嚴肅起來。
“你告訴路川安的?”
應橙點頭,“對啊。你們倆都同居到一塊兒了,他也住在那裏,早晚會碰見的。”
“……”
“好妹妹,你就幫姐姐這一回吧。難道你真忍心看你小侄子變成父不詳嗎?我和孩子會永遠感謝你的。”
一時之間。
應曦竟然覺得、自己今天回家過年這件事,實在是傻得可笑。
應橙早已經無可救藥。
這個家,說到底,就是一個牢籠。
而她心中的責任心,給她帶來的、只有痛苦和無望。
簡直是作繭自縛。
她用力深吸了一口氣,淡淡出聲:“應橙,你想都不要想。”
“應曦!”
應曦擡起眼,靜靜注視着她。
“無論我和謝采洲會怎麽樣,都不會成為你嫁給路川安的砝碼。你們還是想其他的辦法吧。”
話音落下。
她再吃不下這頓飯,回房間去拿了手機。
用力甩上房門,離開了這個“家”。
外頭,天寒地凍,阖家歡樂。
胃裏好似在翻江倒海。
應曦快步走到小區門口。
夜風一吹,腦子才漸漸冷靜下來。
她腳步微微一頓,走到路邊,慢吞吞蹲下.身。
摸出手機,給謝采洲發消息。
應曦:【在吃年夜飯了嗎?】
謝采洲回得很快:【沒呢。你呢?】
應曦踟蹰一瞬。
思考着、該怎麽回複。
不過幾秒鐘,謝采洲電話已經播了過來,“曦曦寶貝。”
應曦眨了眨眼睛,小聲應道:“……嗯。”
“想我了嗎?”
他低低笑起來。
應曦沒說話。
謝采洲立刻發現不對勁,收了玩笑,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
“應橙和路川安?是嗎?應曦,你怎麽了?家裏發生什麽事了?”
一連串疊聲追問。
焦急之心溢于言表。
應曦捂着臉,長長嘆了口氣。
還是沒能忍住,将事情簡明扼要說了出來。
“……謝采洲,你說,怎麽會變成這樣呢。”
謝采洲:“站在原地等我。”
“什麽?”
應曦愣了一下。
“你沒在家裏吧?在外面?曦曦,乖乖等着,十五分鐘就好。我來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