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再相見
古籍中的望焚山是很莊嚴的存在,高聳入雲。擡眼一望山上密密麻麻的樹,葉子如一團火焰一樣橘紅波動。仿佛這才是一頭龐大的上古神獸,它目呲姿睢瞪視着山底的蝼蟻。還未登階就讓人望而卻步。
徽月走到冰雪消融處,看見了望焚山的地界碑。
它被厚重的積雪壓着像是頭勤懇的老牛。
在開山的一瞬間所有的冰雪都會消融,炙熱的岩漿足以燒盡這世間一切污濁,也足以毀去兩人的神識。
這就是宋徽月來望焚山的目的。
開山的倒計時。
守山的老爺爺攔下一群想要進去冒險的青年。青年們指着他頭頂之上的山峰: “你這老頭子怎麽還玩兩套标準。不是說危險不準我們進去。為何那姑娘進去你就不攔還讓她站在山頂!我看根本就沒你說的那麽嚴重!我們可是修士呢!”
老頭順着他們手指的方向。
少女站在雪山之巅,烏發在凜冽寒風中起舞,白裙宛若一副秀麗的山水畫。她手中拿着一柄劍,劍尖折射着雪輝,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風雪降臨的神女,身子輕盈,裙擺微揚。
老頭喃喃: “草,這他媽什麽時候上去的……快下來啊!馬上開山了非常危險!”
他似乎也将徽月當成這些熱血青年中的其中一員,趁着年輕氣盛,行不自量力之事。
他丢下一衆青年往上山跑。
就在這個時候。
雪上發出尖銳的嗡鳴,暴雪炸起,鋪天蓋地的冰渣子從天墜落。
整個大地都在搖晃,雪崩了——
雪山之巅。
徽月神情寧靜,發絲在暴風中上下翻騰。
在她眼前,白色的雪山中多出橘紅,濃烈的色彩刺痛了她的眼也在一點點擴張。
當熔岩融化積雪,眼前世界都在倒轉崩塌。
這個地步了,圓安靜的有些不像話。
望焚山一路他都格外安靜。
徽月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有什麽後招。
她直接就将話說開了: “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嗎我應該繼續叫你師父,還是應該叫你——圓”
出人意料。
圓格外平靜: “那你還是繼續叫我師父吧。畢竟我倆師徒一場也不容易。”
“不容易”徽月諷笑道: “暫不說你利用我的事。路今慈他年少時真的過得很不如意,所有人都讨厭他。你對當年的事還有你親生兒子真的就沒有一點內疚嗎”
圓嗤笑道: “哦。所以你在這裏質問我能改變什麽呢”
徽月眉心一閃,圓的虛影出現在眼前,他的身影是年輕師問靈的樣子,閉眼低眉,白衣藍紗,與飄揚在空中的雪花融在一起。
他在火山口上漫步,絲毫沒有會被同歸于盡的覺悟。
徽月拔劍,卻發現今天的塑月劍莫名躁動,握在手中也不是很受控制。
圓笑了一聲,那塑月劍竟是割傷徽月的手,血珠飛到徽月臉上。
怎麽會這樣
“這是我當年放進萬劍冢的劍啊。它的主人一直都是我,你看起來很意外”
圓嘆息一聲: “不過,你很快就不會這麽意外了。我看這望焚山上的火應該是将你練化後你神識的好去處。乖徒兒,真貼心啊!很快你将眼睜睜見證新一任天道的誕生。”
徽月笑道: “你我神識相融,我神識若要滅你也活不了。怕是想得太好了。”
圓道: “但可別忘了你練的可是我給的心法哦。我有辦法與你神識相融适應你的身體,自然也能有解開的辦法。”
他淩波在空中走了幾步。
豈料徽月柔柔朝他一笑。
她身往後仰,失重墜入火山口: “那便試試吧,你是先死還是先解開。”
又怎麽能叫他得逞呢。
她衣裙在凜冽的風中飄,耗盡全身修為壓制他剝離神識。
終于如願以償在圓眼中看見冷意。
這個時候她有點想家,想所有愛她的人。不知道死前将美好的記憶再想一遍算不算得上走馬燈。
在決定要與它同歸于盡的一刻起,她就在音石中錄下了很多想說的話交給爹娘。算算禁制也應該解除了,現在他們應該發現了吧。
“爹,娘,哥哥,當你們聽見音石裏的話的時候我或許不在人世。我曾以為這是個善惡分明的世界,可我現在才發現世界比我想象的更加危險複雜。我有很多東西需要守護,我也有很多難言之隐不能說出口。
若是能有一個機會讓我許願。我會希望你們能忘記我。慢慢忘記我吧。我這一生好像除了讓你們擔心也沒做什麽。
就是路今慈……不知道我走後他會變成什麽樣,只求爹娘能夠善待他一點。他小時候一直都過得不好。”
徽月閉上眼,等待着業火将這一切終結。
燒盡他倆的神識,還人間一個美好的未來。
這麽想着。
徽月鼻尖突然嗅到熟悉的味道,是路今慈衣服上的皂角香味,曾令她很留戀。她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睜開眼,少年近在眼前。
開山之際,岩上烈火幾千尺高,熱浪自下竄上,宋徽月的發絲貼在了路今慈臉上。他扣住她手腕一拉,青筋凸起,另一只手按在她的腰上一攬。力道有點大,徽月嘶嘶了兩下。
再擡眼。
路今慈看着她,怒意難消: “宋徽月你有沒有想過我!”
少年眉眼染雪,壓不住兇戾。
黑袍與冰雪分明,是天地最紮眼的一抹色澤。
他使勁将她往懷中按: “為什麽不告訴我”
路今慈語氣雖然很兇,無意間又松了力道。
皂角香得真切,她清醒了不少。
徽月怔然: “你都知道了”
路今慈沒有正面回答,掐着她腰的手越來越緊: “月月,我也是有心的啊……”
他怎麽突然就來這
徽月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使勁将他推開: “你怎麽會找到這裏來。回去啊,路今慈,別管我,你快點上去。”
現如今圓的聲音已經脫離了宋徽月的身體,不只有宋徽月一人能聽見。他陰恻恻道: “乖徒兒,他既自己選擇來送死,為何還要回去正好,我也好跟我這個已經許多年沒見過面的兒子打個招呼。我這當爹的也沒什麽好送的,那就送他與我兒媳一起下地府團聚吧”
說罷,徽月的壓制被掙脫開。
寄居在身體裏的這位并不想陪她送死,開始與宋徽月争奪身體的控制權。
藍光閃過。
她下墜的速度變緩。
徽月只覺得自己腦子裏好像新長出一個意識,他無時無刻不在視奸徽月想法,控制她的大腦,甚至更恐怖的是這具身體好像更服從于那個新意識,而自己才是一個外來戶,被剝離出去。
她知道接下來等待她的會是下面是什麽。
也知道自己是什麽體質,寧願親手毀去這具身體也不要叫圓利用。
就是路今慈……她使勁将他推開。
路今慈卻抓得更緊了,冷笑道: “老東西,該去死的應該是你才對!我還沒找你麻煩你就來自投羅網,好,也省得我去找你。你欠路泌泌的債早就該還了。”
在圓渾不在意的嘲笑聲中,路今慈周身煞氣一下子變得很重,指尖迸發出光芒。
不知道念了什麽,紅光包圍着他。
很多古老的咒符凝聚成實體圍繞在兩人周圍。
圓的神識正在一點一點被剝離出來。徽月趁機搶回了身體的控制權。
結束了。
成功的那一瞬間徽月差點喜極而泣,以後不會再受她的限制了,一切都結束了。結束了。路今慈你看一看啊。徽月擡眼看向路今慈時揚起的笑容一下子就凝固在唇角。
圓的神識聚成一個光團吸進路今慈的眉心,與路今慈的交融。
無解的東西哪有什麽解法。
只是路今慈甘願用禁術将神識與宋徽月對換,代替她死。
圓并不願意這樣,他一直怒罵: “停下!路今慈你給我停下!怎麽回事,你到底用了什麽邪術。
要是早知道你跟那個賤人一樣惡心我從你出生的那一刻就應該掐死你,你這種沒有感情的人怎麽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消耗太大徽月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着。
徽月呆呆望着他,顫聲: “你在幹什麽啊…………”
她雙目通紅。
少年毫不在意地對宋徽月笑了一下,并未耳語。
懷中徽月臉龐映着火光,鼻梁上還停留着血珠。
路今慈輕輕擦去她臉上的血,失神地将她打量了一遍又一遍,她耳邊一片嗡鳴。
少年的聲音嘶啞地可怕: “月月,我這一生窮兇極惡,不求神佛垂憐。能有一段被你施舍的時光是我此生之所幸。
宋徽月,我真的好喜歡你。”
最後一次用血符,他咬破手指在徽月的額頭上畫符。耐心落下最後一筆。
他舍不得親吻就将宋徽月往上一推,血符形成的保護阻絕了奔湧而來的火焰。路今慈則墜入火海之中。
“路今慈!不要!”
徽月猛地被推上火山口,雙膝跪倒在冰雪融化的地上,入目是白茫茫坍塌融化着的冰雪。不見路今慈的蹤影。
開山的瞬間,時光停滞不前。
望焚山口竄出的萬丈火光遮天蔽日,火山灰遮蔽了視野。掌門後腳趕來就看見地上失魂落魄的宋徽月,背起她就往山下跑。
那少年,再也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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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計下一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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