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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鳶的傷口很快止住了血,口腔科的醫生為她做了一點清創處理,萬一受到細菌感染,可能會引發炎症。

她疼到不太好說話,整個口腔難受,只能用眼神感謝醫生。

也是撞的不巧,正好遇上銳利的臺階邊緣,外傷導致牙龈組織損傷,幸好這種地方的血液循環自愈能力較好。

男醫生三十多歲,手勢穩重,态度溫和,還給了她幾個口罩,“小姑娘,這幾天要注意口腔衛生,過段時間就會慢慢恢複了。”

她坐在治療椅上,兩人正說着,同時聽見腳步聲,隋鳶擡頭看到簡默雲緩步走進來了。

他穿着久院的白大褂,平整無褶皺,整張臉難得地暴露在她面前,面色不似往常淡然,而是擰着眉,黑色眸底還纏着一絲疲倦。

久院分口腔科和口腔颌面外科,簡醫生應該屬于後者,他是剛下了一臺手術嗎?

她想說一句“簡醫生”,結果扯動嘴皮子,就後悔了。

艱難地咽了一下口水,暗自慶幸滿嘴是血的可怕模樣沒被人家看見。

“屈老師,她的情況怎麽樣?”簡默雲見對方看到自己有些詫異,解釋了一句,“這是我之前的一個病人。”

屈醫生把情況講了講,簡默雲終于輕笑了一下,低眸看向小姑娘,“還好嗎?……你不要說話,可以點頭或者搖頭。”

隋鳶因為痛感,方才眼睛被淚水浸濕了,顯然是受了苦,鼻尖紅紅的,眼眸裏一片水色,似清冽的天光雲影。

眼下他的聲音緩解了她的不适,沒來由就讓人覺得安心很多。

自從龐初初在他這邊做矯正,簡醫生在她的心中也默默地被威嚴和專業等詞彙替代。

隋鳶曲着手指,放在眼睛邊上,對他做了一個哭唧唧的手勢,鬼靈精怪的。

簡默雲又看了一眼她的臉,發現嘴邊還沾着一點漱口的水漬。

他面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直接用手指抹掉了。

“???”

隋鳶愣了愣,他的指腹與她的唇邊肌膚相觸,帶了微微的溫熱,讓她不禁盯着他看。

簡默雲顯然也察覺到了這樣的行為很突然,他輕聲說:“……不好意思,職業習慣了。”

屈醫生在邊上見到這一幕,眼睛裏陡然多了一點八卦的光芒。

這位簡醫生從英國空降至他們口腔科,整個醫院從上到下都在打聽他的事情,可惜這位英國紳士平時嚴謹疏離,對待女同事一視同仁,醫患關系幹幹淨淨,連一點花邊新聞也摸不到。

隋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接着發現——

哎,不對啊,簡醫生在隔壁好好的,跑來看她做什麽。

他們非親非故的,其實她也根本不是他的病人啊。

然而還沒等自己想明白,外邊的噪聲直接打斷了隋鳶的思考,好像幾個女人在說話。

“你們憑什麽說是我兒子撞了人?啊?她這麽大的人不會自己躲嗎?”

“就是呀,你不要以為我們蠢,想訛錢什麽的我告訴你,肯定沒門!”

“還好我們寶寶沒事咯,真是觸黴頭。”

這樣便知道了大概。

洛河的助理顯然帶了熊孩子和幾個女人過來,那個玩滑板的小朋友也有外傷,胳膊上還貼了一塊白色紗布,方才醫生用雙氧水給他消毒的時候,他疼得嚎啕大哭,孩子媽聽了就更煩躁。

她們幾個親朋好友,各自帶了小孩在博物館附近玩耍,眼下不想承認傷了人,企圖用嚣張的氣焰打擊他們。

“Fine,各位女士,不要動怒,有話好好說,對嗎?”

洛河從沒遇過這種情況,他這些年交往的女士無不溫婉動人,并非說海的那一邊就沒有人不講理,但就他而言,還真是第一次。

要不要找他的律師來呢。

身為大男人,眼下不知該用軟的還是硬的,無奈地蹙着眉。

這時簡默雲帶着隋鳶走出診室,先将屈醫生開出來的處方單子交給他,态度并不友好,“去付錢拿藥。”

洛河接過單子,讓Kevin去辦。

女人盯着戴口罩的隋鳶瞅了幾眼,語氣不善:“沒事了吧?”

“本來就沒什麽咯,我看還沒我們寶寶傷的嚴重呢。”

“現在的小姑娘就是嬌氣呀,被碰到一下就大驚小怪。”

隋鳶已經非常不爽了,別的不說,就她磕破了牙肉出了血,也算小事嗎?

她才想反駁,意識到自己現在是半個殘疾,根本無法伸張自己的正義,又偃旗息鼓了。

走廊裏叽叽喳喳的,一時全是她們的聲音。

醫院的保安和幾個護士也過來了,深怕有人醫鬧,一看圍觀的越來越多,那幾個女的更來勁,髒字都從嘴裏蹦出來。

簡默雲注意到男孩臉上也有傷痕,他微微俯身,随手戴上口袋裏的口罩,一手握住他的下巴固定,聲音溫啞:“張嘴,叔叔檢查一下。”

小男孩一開始還不肯配合,扭着身子哇哇直叫,簡醫生許是有對付兒童的經驗,不躁不潤地開口:“看到小姐姐受傷了嗎?你也這樣怎麽辦?”

男孩的叫聲漸漸弱化,應該是被那種成年人的氣勢鎮住了,乖乖地張嘴,一時間大家注意力都來到了他的身上。

他目光深邃,直截了當地說:“還好牙齒沒受傷,但有一點齲齒了,建議家長帶孩子做進一步檢查。”

簡默雲身上同樣流淌着紳士的風度,但畢竟是醫生,在這地方有着不可侵犯的神聖。

他站直脊背,抱着雙臂,溫言道:“大家報警,應該能還原這起意外的真相,但到時就沒這麽容易解決了。其實,這位小姑娘不過就要你們道個歉,另外今天的全部醫藥費應該由你們承擔,我建議……”

他沉思了一下正确的用詞,才輕輕吐出:“雙方私了。”

男人的理由曲直分明,聲線有低低的質感,甚至還有種毫無主觀情緒的陳述感,很容易讓人接受他的意見。

隋鳶當下還有些頭暈,嘴裏留着血腥味很不舒服,聽見他這樣子處處幫着自己,将事情妥帖處置,不由更多了一些暖意。

孩子媽悶聲不響,倒是身邊的小姐妹覺得不對頭,開始打圓場,“算了算了,別把事情搞太複雜。”

那女人看着面前這位醫生好像來頭不小,與這個小姑娘說不定也是熟人,萬一出具什麽證明,可就是倒大黴了。

現在只是賠不是,付個醫藥費,反正看口腔科也花不了多少錢。

女人惶惶不安,望着兒子張嘴就罵:“看看你,都是你闖禍!回去看你爸爸不教訓你!”

孩子本來就受過驚吓了,被母親這麽威吓,立刻咧嘴大哭。

隋鳶的嘴角慢慢地翹了起來。

看來Denis先生初來乍到,完全沒有處理這種人情世故的經驗,還是簡醫生能幹啊。

說實在的,她确實不缺這點醫藥費,但這口氣無論如何咽不下去的,要不是她傷口還在作痛,斷然不會被她們這麽嚣張。

隋鳶到了一樓付費處,從洛河助手那邊拿到消炎藥,雙方把賬結了,母親帶着熊孩子給她道歉,小朋友仍然捧住心愛的滑板,臉頰全是淚痕,看上去很狼狽。

還想發脾氣,被當媽的反手一個巴掌,總算消停了。

鬧劇落幕,隋鳶又變得恹恹地打不起精神。

想想這都什麽事啊,本來是去博物館辦正事,結果被小孩子撞到差點內傷,還被幾個阿姨媽媽圍攻。

洛河剛結束一個通話,匆匆走過來,在她面前站定,“我和博物館的負責人聯絡過了,酒器的事過幾天不着急,英國那邊的東西也要先由國家的團隊負責幫忙運過來。”

隋鳶點點頭,做了一個OK的手勢。

“剛才的阿姨們都是人才……呼。其實我們幾個小朋友,小時候都是先學英文,再學中文,雖然在家也被要求說中文,但我說的沒有幾個兄弟好。”

洛河的中文發音偶爾會帶一點偏頗。

喬斯達家族已經富過四代,據隋鳶了解,洛河這一輩還是有足夠擔當,畢竟富人家,孩子受到的也是最優秀的教育資源。

他喊她的英文名:“Lisa,等一下我送你回家休息。”

簡默雲從樓上過來的時候,洛河還在和隋鳶說話,他靜靜地看着他們,沒有馬上打斷。

人來人往的醫院挂號處,高大英挺的男人還穿着一絲不茍的西裝,與來看病的大部分人群格格不入,卻叫人一眼難忘。

站在對面的女孩臉色欠佳,還戴着口罩,被襯得溫柔嬌嫩,她擡着小臉,目光粹亮地看向對方,即便身體不适,還在有所回應。

簡默雲想了想,俊朗的眉宇薄唇微抿。

還真像一對。

他笑了笑,人走過去,主動加入他們的對話,“Denis,今晚的聚餐我會晚點到,你們可以先吃,不用等我。”

洛河看到是他,也很自然地回應:“整天就想着醫院的工作,還要兩頭跑,注意身體。”

隋鳶怔了怔,才想問“你們兩個認識嗎”,手勢擡起來又僵在了半空,她意識到哪裏不太對勁。

他們兩個男的,同樣是從英國回來,高大英俊,眼神暧昧不清,簡醫生還前前後後地盯着他們兩個……

難道……

真相是……

他們是一對伴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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