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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引

正月初七,是人日,歷來有剪紙花、戴華勝、登高望遠的習俗,也深受人們的重視。

侯府女眷尤為喜愛在這一天争奇鬥豔,比誰剪的紙花精巧,比誰戴的華勝漂亮。

世子夫人的兒子明哥才三歲,偏偏拿着剪好的紙花,口中吐着含糊不清的音“花花”“花花”。

李氏說了一句:“莫不是投錯了胎,哪裏像個哥兒,竟像姐兒一般愛俏?”

衆人都笑了起來。

但世子夫人不笑,一向不喜歡李氏抓尖賣乖,更不喜歡這話。她就是生了姐兒,那也比李氏的哥兒尊貴。

衆人都笑聲也都落在了地上,一時氣氛有些尴尬。

戚嘉瑤……戚嘉瑤在剪紙花。

聽見堂上沒聲了,才詫異地擡起頭,見衆人都望着世子夫人,一時不知發生了什麽。

于是衆人尴尬,只有一人戚嘉瑤懵懂的世界達成了。

而戚嘉瑤更不知道的是,皇帝對戚家的好感度在嗖嗖下降。

#

人日的皇宮裏也是熱鬧非常,淑妃鬧着要請皇上評一評誰剪的紙花最好看。

秦元旻:……

秦元旻甚至不能看出一堆紅紅綠綠的紙花有什麽區別,更別提哪個更好看了。

淑妃:……

淑妃:很好,不但媚眼抛給了瞎子,連紙花也抛給了色盲。

正在秦元旻被一群宮妃鬧得頭疼的時候,外面小太監來報:“皇上,戚太妃求見。”

秦元旻掃了一眼慶忠。

慶忠:……

慶忠只覺得背後一涼,額頭卻冒汗,他也不知道戚太妃不好好抄經,怎麽跑到這裏來了,狠狠瞪了一眼通報的小太監,這個小太監怕是收了戚太妃的銀子吧。

秦元旻剛要讓她回去。

淑妃接話了:“皇上,不如讓戚太妃評一評誰的紙花好看。”

秦元旻:……

淑妃哪裏看不出皇上不喜歡戚太妃,但剛剛皇上下了她的臉,她正不痛快呢,自然也要給皇帝找點不痛快。

話都讓淑妃說完了,當着宮妃的面,秦元旻還能說什麽?只能讓戚太妃進來了。

戚太妃剛一露面就驚呆了所有人,只見她上身是月白色的襦衫,下身是大紅的長裙,外罩一套白狐裘,頭戴牡丹花形狀的華勝,唇珠齒白,明眸善睐,讓人不禁覺得過了這麽多年,“京都第一美人”的稱號還是戚太妃當之無愧,無人能比。

秦元旻也呆了,不過是氣呆的,他讓這個女人老老實實去給先帝祈福,她就穿這一身去祈福?先帝的棺材板都壓不住了吧!

秦元旻內心小人跳腳,表面雲淡風輕道:“太妃前來何事?”

戚太妃還在為這一露面就驚呆衆人而沾沾自喜,沒感覺到秦元旻語氣的不對,粲然一笑道:“本宮好久沒這麽熱鬧過了,年節的熱鬧沒趕上,如今來湊湊熱鬧,皇帝不介意吧?”

年節的熱鬧為什麽沒趕上?自然是因為秦元旻罰她抄經,她沒抄完。

其實秦元旻的意思是她就一直抄經,等年節過後連人帶抄好的經都打法到佛寺去。沒想到她提前完成任務?一百卷經這麽快就抄好了?

大好的日子,秦元旻也不想和她生氣,幹脆借此脫身,于是道:“太妃正好與淑妃她們熱鬧熱鬧,朕還有折子要看,先回神龍殿了。”

不等衆人挽留,秦元旻已經大步流星地走了。

秦元旻這一走氣氛就冷下來了,許多嫔妃心中都怨恨上淑妃了。她們一年到頭也見不上皇上幾面,剛才要不是淑妃開口讓太妃進來,皇上也不會這麽快走。

戚太妃自己也沒料到皇帝會是這麽個反應。她自诩容貌驚為天人,好好打扮,哪個男人看了會毫不動心?再順勢求一求皇帝,出宮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沒想到皇帝竟然這般不留情面。

淑妃見皇帝走了,又被衆人怨恨地盯着,一時下不來臺,遷怒道:“太妃不是在為先帝爺抄經嗎?如何這麽快就抄好了?難不成先帝爺的事情也是可以敷衍了事的?”

淑妃家世顯赫,皇帝禦極後她進入皇宮就是淑妃,後宮也以她為首,自然不把這個已經涼透了的先帝的太妃放在眼裏。

戚太妃的氣得渾身發抖。戚太妃深受先帝寵愛,在宮裏從來說一不二,先帝駕崩,為先帝守喪三年裏皇帝後宮沒人,自然還是以她為首。如今淑妃才進宮不到一年,就敢這麽和她說話,她怎麽能忍?

戚太妃一巴掌掌掴在淑妃臉上,頓時後宮大亂。

淑妃進宮以來位分最好,隐隐壓過德妃一頭,如今一個太妃竟然敢打她?淑妃氣急了,大喝:“來人,将她拖出去,重打二十。”

一時沒人動彈。

嫔妃打太妃?八百年也遇不到這麽新鮮的活兒啊?

淑妃更氣,指着自己宮裏的奴才,喝道:“還不動手?”

淑妃身邊得力太監榮祿趕忙動手,太妃自然也帶了人,雙方眼看就要打作一團。

德妃開口:“太妃畢竟是先帝的妃子,此事不可莽撞。”

淑妃指着德妃大罵:“賤婢,內務府的奴才出身,也敢攔我?”

德妃氣得眼圈都紅了,她祖父确實是內務府的奴才,辦差事辦的好,她祖母又做了孝文帝的乳母,這才步步高升,有了今天的家世。但她平生最忌諱別人罵她這一點。

但德妃還是清醒的,只道:“此事須由陛下做主。”

#

一刻鐘後,神龍殿。

秦元旻看着哭哭啼啼争吵不休的太妃、淑妃、德妃,一個頭兩個大,斥責道:“儀容不整,成何體統?”

衆人被皇帝皇帝一喝,才噤聲。

秦元旻冷冷看着這一幕,問:“這就是你們管的後宮?你們就是這麽給朕管理後宮的?”

戚太妃聞言一喜。

德妃率先請罪:“臣妾有罪,請陛下責罰。”

秦元旻看着淑妃,道:“德妃是朕的妃子,元太傅是朕肱骨之臣,你罵他們,那朕成了什麽?”

淑妃還些委屈,只是被秦元旻冷冷的目光盯着,漸漸慌神道:“臣妾一時失言。”

秦元旻道:“淑妃性情驕躁,口德有失,禁足一月。後宮事暫由德妃管理。”

淑妃還要再說話,秦元旻已經沒了興致,大手一揮。

慶忠連忙走到淑妃身前,不愧是禦前的人,這時候臉上還能堆出幾分恰到好處的笑意,低聲道:“娘娘還是跟奴才走吧。”

淑妃也知道再僵持下去,只會火上澆油,只得垮着臉跟着慶忠出去。但大好的日子,挨了一巴掌,還失去了管理後宮的權利,她心裏怎麽都咽不下這口氣。

秦元旻轉向戚太妃,道:“太妃回宮去吧。”

戚太妃心下大喜,皇帝責了德妃,罰了淑妃,卻對自己格外寬容,不置一詞,果然對她的美貌不是無動于衷的。

“陛下也要多保重龍體。”戚太妃關切道。

秦元旻之所以對戚太妃不置一詞,理由其實戚太妃并沒有搞清楚。秦元旻剛剛內心甚至閃過殺意,但最終還是壓了下去,不是因為秦元旻寬容,而是因為秦元旻其實從來沒把戚太妃一個空有美貌的女人放在眼裏,也不願意對她動手,怕髒了自己的手。

年後把她挪出去就是了,何必髒了自己的手。秦元旻如是想。

但他低估了戚太妃的作死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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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轉眼就到。家家張燈結彩,貴族還會請能工巧匠制作雕刻各種新奇的、恢宏的花燈。每年還會民間評選燈王,人們認為奪得燈王的家裏會在這一年裏交到好運,而雕刻制作花燈的燈匠也會聲名大增。因此家家戶戶都在緊鑼密鼓地準備新春的花燈。

元宵節照例是沒有宵禁的,因此才有詩人有:“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的詩句。這一天女眷也允許上街觀燈,因此平日裏不出門的女眷更是熱烈期盼着元宵節的到來。

戚嘉瑤對元宵節倒不是特別熱愛,因為元宵節人太多了,摩肩接踵,經常回來後一身汗臭味不說,街上人比燈還多,身高不夠,真的什麽也看不到,吃了一身辛苦,卻沒看到燈,實在太虧了。

侯夫人對她的不喜在她攪了四姑娘的及笄禮時達到了頂峰,并且厭惡與日俱增,日日再攀高峰。

于是侯夫人留了戚嘉瑤在家裏看家。

戚嘉瑤:……還有這種好事?

于是戚嘉瑤歡歡喜喜地留在了家裏看家,而且家裏同樣有燈啊。

侯府的燈不一定比燈王好看,但也價格不菲,令人嘆為觀止。

“主要是價格令人嘆為觀止。”戚嘉瑤悄悄腹诽。

尤其有一盞燈做成獅子滾繡球的模樣,繡球中亮着燭火,随着獅子身形的搖擺而上下翻動,卻怎麽也不會讓燭火燒到繡球,把小獅子的憨态可掬和繡球的玲珑精巧表現得淋漓盡致。而且這盞燈十分小巧,手柄處還有機關,搖動時小獅子也會跟着轉,戚嘉瑤擺弄着這盞燈,喜不自禁。

但她聽說這盞燈值兩千兩銀子時,立刻就小心翼翼地放下了。

對不起,貧窮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皇宮裏,也有一件事狠狠超出了秦元旻的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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