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微不至地悉心照料着與他素不相識的姒雨晨,今天還頭一遭推着她出來散步。
少年叫淩逸湛,他本是魔法神殿林之暗林長老的門生,但他偶然間知曉了林之暗要尋找手帶花影之環的少年,不由心裏隐隐地不安。進退維谷間,他選擇了逃避現實,他收拾行囊遷居到了此地,但并不是隐居,他只是打算暫時藏起來,然後待風波平息之後再回去。
他獨喜恬靜,卻害怕混亂,更害怕殺戮和血腥。是那種來自心底的恐懼。當然他也知道逃避是懦弱的表現,可是在這種情況之下,他或許寧願選擇做懦弱之人。
他更畏懼兒女之情,他尤其害怕堕入情網之後的身不由己,每每他看到湖面上出雙入對的鴛鴦,都會心生厭惡。他更不喜歡那些庸脂俗粉笑靥如花的女子,他自己也全然不知為何而起,但他清楚地明了自己對其的态度,可以說是痛恨至極。
但眼前的姒雨晨,卻讓他頓然沒有了這種厭惡情結。她清麗地如一泓清泉,明眸皓齒,冰肌玉骨,一颦一笑都仿若出水之蓮,純淨地一塵不染。
他真的不想錯過她。
Part23.暮霭蒼茫
Part23.暮霭蒼茫
人煙愈發地稀少,如詩如歌的佳景依舊沒有窮盡,幽深的小路彎彎地繞,山重水複。不知從何時開始,路邊淡泊颀長的白楊已經換作了萬條垂下的煙柳。晨霭尚未散去,千萬縷柳枝以完美的弧線緩緩低垂,在霧氣的映襯下略顯迷亂,如煙、似塵。
“原來這就是‘煙柳’此稱的來源啊。”
坐在輪椅上的姒雨晨見到此情此景,不禁開口說道。可說罷她就後悔了。她自己也不清楚她這算是在對淩逸湛說,還是算在自言自語。
淩逸湛向來沉靜少言,很少說話。可正當姒雨晨悔不當初之時,他卻開口柔聲說道:“古人離別之時往往有折柳而插的習慣,插入土壤中的柳枝來年往往會生出新綠,因此柳可以說是別離的象征。別離自然寄托着深深的迷茫,尤是雨後初晴和霧氣未散的時節,株株垂柳更顯迷離,很美…………是太美了。”
淩逸湛擡眸望向被柳枝點綴的天際,他向往天空的飄逸和湛藍,一如他的名字,逸湛。其不僅僅有字面意義,更是取其諧音,翼展。
也許真的會有那一天,他可以展翅在天際自由地翺翔。可他追求的是完全倚賴自己的雙翼乘風而起,而不是靠家族,靠家族的勢力強撐起他的高度。
他痛恨塵世的喧嚣,更痛恨這權位高低中的來去無常。他痛恨自己的家族,但又只能完全依賴自己的家族。他尋不到生活的出路,但又沒有勇氣和力量改變。他鼓起勇氣離開了魔法神殿,但他根本做不到長期漂泊無依,他終有一天會回去,回去面對他所厭惡至極的人和事。
那種狀态讓他極度痛恨,卻又是完全無能為力。
現在的他,充其量只是一個逃兵,懦弱的逃兵!
而淩逸湛更是從未想過,他有一天可以把他的這些壓在心底的秘密與人傾訴。而姒雨晨正是有那麽一種氣質,可以給予他想要的,更是可以給予他心靈上的解脫。
那一個女子,忽而笑如春花般絢麗,忽而靜如冬雪般淡然。仿佛可以這樣靜靜地傾訴與她,就算曾經經歷過再多波折也都全然是一種幸福。
姒雨晨認真沉靜地傾聽着他講述他生命裏的痛處,任由他前推着,絲毫不介意将到達何方。
魔法神殿。
已是将近傍晚時分,夕陽早已在之前的某一瞬間頓然消失在了天際線之下,天空中那一抹餘光卻依然久久不舍消散,窗外樹影婆娑,搖顫的樹葉裏已是全然尋不到綠意的存在,只殘餘片片暗黑的影。放眼望去,心中不由生出幾許凄然。
蘇念昔已不在之前的六人寝室裏面住着,而是轉到了樓頂的一間偏僻而清幽的雅室。驟然被夢痛醒,但見房間裏一個人也沒有,靜寂地只剩她自己的喘息聲。擡眼望見遠處深灰色的天際,不由重重嘆了口氣。游離的思緒突被拉回,罪魁禍首是來自全身上下的一陣劇痛。
此時的她已是全然不能活動,只要微有一點點外力,全身便都是針刺般的痛楚。蘇念昔不敢再動,痛覺果真随着動作的停止稍稍淡卻了幾分。
然而待她稍稍緩下心神,心裏又是一陣相比身體更為猛烈的痛。
此時的她,是多麽需要他的存在。
而他卻不在。
心中不禁冒出一個一個的疑問。他來看過嗎?他已經走了嗎?他稍後還會來嗎?
想着想着,一陣陣空靈的失落感悄然襲遍了少女的全身。
就在這一刻,自房門處傳來一陣微響,蘇念昔的身體頓時随之繃緊,是有人進來了?
是……是他來了麽?
事與願違,根本就沒有什麽人。門,只不過是随風而動罷了。林之暗早就在房門處設了重重隔離結界,沒有任何人能進來。意在這樣更有利于她安心養傷。
好吧,安心養傷。有風掠過,魔法神殿屋頂的稻草形成了一圈一圈的金色漣漪。
隔壁,是一間通體純白的房間。從床單到窗簾,從天花板到地面,一概都呈純淨到一塵不染的雪白。
紫發少年的雙眸安然地合着,根根睫毛長如蝶翼,嚴密地掩蓋着眼中的水藍色,在依舊粉嫩的雙頰上打出一層厚厚的陰影。
他仿佛只是在安睡,且睡顏天真無邪,一點不像曾受過重傷的樣子。
藍雨不像蘇念昔一樣有那麽多外傷,所以自然也就沒那麽多忌諱。說來也怪,他雖受到了幽冥的強大攻擊,卻也奇跡般地并無大礙。所以林之暗便沒有對他設立那麽多保護。
“噔噔噔!”
正值此時,一陣迅疾的腳步聲自通往頂樓的樓梯上急速響起并在空曠的大廳裏面回蕩。隐隐有幾聲,穿破空間落進了頂樓純白的房間裏,在靜寂的空氣中漾起了一圈一圈的漣漪。
初染素提着裙角,氣喘籲籲地出現在樓梯口的轉角處。天知道林長老在陽城受了什麽刺激,他說他看到陽城魔法學院的那些個新生一個一個都很出類拔萃,于是悔恨交加、自嘆不如,還說不能輸給陽城的葛長老,揚言要加緊對大家的訓練和調教,說過兩日要和陽城搞互動,要帶回一個陽城的少年來和少女們一起學習,同時也要把七位少女中的一員送到陽城……也就是無聊至極的交換生。
只是不知道誰會這麽倒黴。
不過這些還都是以後的事情,至少稱不上是燃眉之急。而就在今日林長老突然心血來潮,将大家集中起來指手畫腳地比劃大家的站姿啊隊形啊,還滿臉嚴肅地說,氣勢是第一!
大家含辛茹苦地從午間堅持到傍晚,解散後便紛紛散去回寝室睡覺去了。她們都再清楚不過蘇念昔和藍雨在頂樓靜養林長老必定設立了一道道隔離結界,只有初染素實在放心不下所以上去瞧瞧。
頂樓再上一層便是魔法神殿的藏書閣,傳言那是一個萬分詭異的地方,邪氣縱生。所以大家無人不敬而遠之。魔法神殿總共有四層樓,而一旦過了三樓,就是去打掃衛生的人都沒有勇氣光臨。
頂樓的燈光異常昏暗,或許是風向所致,一盞盞燈似乎還在微微搖曳,讓人不由地一陣一陣心悸。
從樓梯上來之後,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條遙望無際的走廊,走廊的兩邊則是一個一個的門,門背後自然是一個一個的房間。初染素借着忽明忽暗的燈光看去,每個房門上面似乎都标明着字。
距離她最近的,是一扇看來非常精致的門,銀白色的質地在燈光的映射下緩緩散發出柔和的金屬光澤,門的上方挂着一塊同色的牌匾,上書:淺念閣。
初染素做了個深呼吸,輕輕推門。
倏爾感到一陣強大的斥力,不由得心生恐懼,猛地縮回手來。待她再次試圖伸手推門的時候,觸到的卻是冰冷的結界。沒錯,這是被林之暗重重結界隔斷了外界一切氣息的淺念閣,而在裏面的正是重傷的蘇念昔。
初染素不死心地轉過身用力推開對面房間的房門,那似是一間琴房,其中盡是單憑遠眺一眼便可領悟到其必定是經過精心研制的筝。銀白色的月光沿着窗邊一瀉而下,姣好的月色在琴弦靜靜地流淌着,似有聲聲悠揚的琴音不知自何方傳來,落進空曠靜寂的琴房裏面,是滿房琴弦的共鳴。
琴音飄渺,聲聲催天雨。
初染素緩緩合上門,她不想破壞這樣寂然空靈的佳景。
下意識地向前走了兩步,映入眼簾的是一塊雪色的牌匾,淺霜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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