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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去怪異得很。

就是這個時候,不遠處傳來了一聲嬰兒的啼哭。

霁月不自覺朝着那兒走過去。

裏間的人更多,但同外邊一般,也都是被定住的樣子,只有錦被裏的嬰孩在踢腿伸手地在那兒鬧騰。

霁月剛來得及看上一眼,身邊一個影子忽地就閃了過去,擋住了她一半的視線。

那影子的臉上像是團着霧氣,叫人看不清長相,她只能看清那一身金色衣袍,暗紋自上襲下,隐隐有流光閃動,看着不像凡人。他在嬰兒前邊停了會兒,也不曉得在想什麽,忽地嘆了口氣。

那一嘆很重、很深,裏邊夾雜着的感情複雜得叫人分辨不清。

接着,他自袍子裏拿出了個東西放在嬰孩手上,一揮手,殿內的人便重新動了起來。同一時刻,金袍憑空消失,而嬰孩在拿到那東西的同時也停止了啼哭,變得安靜下來。

原本擋住視線的身影不在了,霁月終于看見嬰孩手上的東西是什麽。

她慌了一慌。

她仍不知道這個影子是誰,卻知道了那個嬰兒身份。

和周遭人們的慌亂不同,不遠處,嬰兒握着一顆珠子睡得香甜。而這珠子她再熟悉不過,是她自記事起就從未離身過的。

宮裏曾為此驚動,說那是她自出生便握在手裏的。明珠潤澤,非石非玉,沒有人認識那珠子的材質,只知道它觸手寒涼,在她身邊卻會散出暖意。那也不是夜明珠,可在她出生的第一個晚上,珠子亮了一夜,光色瑩瑩淺淺,月華一樣。

因此,不似其他公主按輩分取字,當時,她的父君望着那珠子沉吟片刻,為她賜名“霁月”。

清風朗朗,明珠耀耀,月華皎皎。

霁月。

小木屋裏,李輕河仍在輕輕緩緩地講着故事,講到最後,他忽然有些感慨。

在聽完那個故事的當晚,李輕河做了場夢。夢裏,他揮霍過許多、經歷過許多,什麽都看不分明,包括自己的心。于是,醒來之後,便開始平白無故生出許多悔意,平白無故想要珍惜許多東西。

他說:“也是奇怪,不想再做殺手,想四處走走,那天聽完故事之後,我忽然就變了很多。現在想想,無端做了這麽些自己都覺得沒道理的改變,要追根究底論個原因,大概也只能說是聽故事聽得太入戲了……”

喃喃許久,沒有得到回應,李輕河倏然意識到了什麽。

“哎,你睡着了?”

屏風後面傳來均勻綿長的呼吸聲,李輕河眨眨眼,起身下榻,走了過去。

借着月光,他看見睡熟的霁月。

也是,她也該累了。

只是為什麽不好好蓋被子?手肘都露出一截,也不怕冷。李輕河無奈笑笑,為她掖好被角,這一刻,他忽然冒出一個詭異的想法——如果他能有孩子,一定是個好爹爹。

剛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李輕河很快捂住嘴,生怕吵醒她。可霁月卻在夢中皺了眉頭,撲騰兩下,準确地抓住他的手。

月色淡淡,映出李輕河一臉的錯愕。她抓他抓得很緊,看上去很着急,嘴裏不停在嘟囔着什麽,可那聲音含含糊糊,李輕河半句也聽不清。

可即便聽不清,他也握着她的手,哄孩子似的念着“不怕”“好好睡”之類的安慰話,但哄了許久都不見好,夢裏的霁月反而更急了些。

她拼命抓着他的手,着急地在問一個答案。

“什麽,你慢慢說,什麽會不會?”

夢中人口齒不清,李輕河聽得滿臉疑惑,依然不知道她在說什麽。

算了,管他呢。

“會。”他語氣輕柔,給小動物順毛一樣,“當然會,一定會。所以好好睡吧。”

說來也神奇,在得到這個答案之後,她不久便安靜下來。

李輕河松了口氣,按着胸前的傷走回躺椅處。

躺下之後,他笑了笑,在這之前倒是沒發現自己這麽有耐心,這麽看來,或許他不做殺手了也不一定要去當大夫。

他還能去幫人帶孩子。

此時,霁月的頸邊,有個東西亮了亮。

那像是一顆珠子,拇指蓋大小,正自弱變強,散出瑩藍色的光。

霁月的意識模模糊糊,李輕河什麽也沒有聽清,他們大概都不會知道,她在夢中嘟囔那麽久,問出的到底是什麽。

窗外有道身着金袍的身影一閃而過,動作比風更輕。

只與他們有關而他們卻都不知道的事情,也不曉得該說巧是不巧,有了別人知道。

夢魇裏,霁月神情急切:“我們會有下輩子嗎?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夢境外,李輕河握着她的手:“會。”

緣分玄之又玄,每個意料之外都有可能是冥冥之中,也許今生便是前世口中的來生,而你們已經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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