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忠義和徐佯二人朝着齊家兄妹兩人越走越近,聽見了他們與那一對老小的談話聲。
齊雲澤道:“老伯,你剛才所說的,是否都是最近剛發生的事?”
老人心神不寧地點頭:“是……就是昨天晚上突然發生的。以前我們這宅子從來都沒出過這種事情。”
“大伯您別擔心,這件事我們可以幫上忙,只是今晚要留宿在您家。”
“這……你們大概要收好多?”
“有多少收多少。”齊雲錦望着古宅的屋檐,神色嚴肅地道。
“啥?”老伯傻了,瞪着眼前這兩個相貌出衆的年輕人。居然說有多少收多少?獅子大開口啊?
齊雲錦見老伯身子斜了斜,立馬安撫道:“您放心,您家裏無論進了多少穢物,我們都會幫忙全部收掉。”
老伯身子立馬又直了。吓死他了,還以為說的是錢,于是,他立馬又不安地問道:“那……你們要多少錢?”
齊家兄妹二人同時一愣,相互對視了一眼,忙對着老伯搖頭道:“不用錢,不用錢。”
“啥?”老伯以為自己聽錯了,露出一口殘缺的黃牙,反問道:“真的不收錢?一分錢都不收?”
齊雲澤一臉正氣凜然的模樣,解釋道:“大伯,我們齊家道人,為人逢兇化吉,從來不收錢財。”事實上,他們齊家道人只有幫人看風水才會收錢。
“這樣啊……”老伯噓一口氣,這事算是談妥了。
自打昨夜在家中大院子裏見着一個穿紅衣的長發女鬼飄來蕩去,老伯一夜未眠。今早渾渾噩噩,擔驚受怕熬過一天,到了傍晚,忽然來了這自稱道士的兩個年輕人,說他家宅子之中飄出鬼氣,說是要幫他祛除家中穢物,他便大吃一驚。
起先,他還怕要被坑一筆狠的,卻沒料這世上還真存在真善美,這兩個娃娃居然告訴他不收錢。如此,那還猶豫什麽?還不快快把他們請進家門來?
“小姑娘小夥子,那就進來吧。”老伯剛推開身後的木質大門,就有一個聲音叫住了他。
“王大伯!”
“哎?”老伯牽着孫子的小手,轉過身來,見着陸忠義,立刻親熱地打起招呼來:“是陸小子喲。”
陸忠義走上前來,朝老伯點點頭,目光立馬落在齊家兄妹倆身上,在認清了齊雲澤的相貌之後,他瞳孔一縮。“是你!”
這人他居然認識!不正是兩個月前在施工地上那個深坑裏遇見的奇怪男人嗎?就是他說什麽把小丢子的陰陽眼給弄瞎了,然後小丢子就奇跡般的不傻了……
“他是?”齊雲錦好奇地看一眼陸忠義,一臉詢問地轉向同胞哥哥。
齊雲澤面露疑惑地搖搖頭。
他居然已經不記得了?陸忠義愣了一瞬,立馬收回臉上神色,擺出标準的公辦公事的模樣,直截了當地道:“我是當地警察,姓陸。你們就是最近在這一帶宣揚怪力亂神以此行騙的‘高人’?”身側,同事徐佯環抱着雙臂,擺出一副假威嚴的模樣,眯着豆子眼打量着他們二人。
警察?齊家兄妹倆飛快地對視一眼,頓時在對方眼中見到了一模一樣的頭疼神色。
“警察同志,你剛剛說的什麽?我沒聽太懂。”齊雲澤淡定地裝起傻,胳膊肘不易察覺地碰了一下齊雲錦的胳膊,她立刻會意,配合默契地朝傻在門口的老伯暗中使起眼色。
老伯不傻,立刻張開一口快要掉光的牙,對陸忠義道:“陸小子,這倆娃是我家遠方親戚,你不認識吧?和你差不多大哩。”
陸忠義眉頭微蹙,沒有說話。此時,一直沒開過口的徐佯警員,忽然注意到巷子盡頭有一個人朝這邊走了過來,離他們越來越近,于是便“咦?”了一聲。
韓奕一走近,齊家兄妹便注意到了他的不同,許是出于本能,亦或是他氣場外漏,他們立馬就覺察到:這似乎也是個會術法的人。
韓奕在齊刷刷投射過來的注視之下依然無比淡定地走上前,眼睛始終只盯着門口的老伯,只對他說了一句話:“伯伯,鞋子找到了嗎? ”
聞言,老伯眼前一白,身子猛地搖晃了一下,站定,然後就哆嗦着嗓子說:“大侄子,你終于曉得來看俺噠!”
其他人神色各異,卻皆心照不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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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伯家的老宅子裏迎來了一批年輕人。他的子女都出城到大城市去工作去了,他和孫子倆留守在這大宅子裏,怪寂寞的。
所以,雖然這些年輕人今晚入住他家的理由說起來可能有些荒謬,有些聳人聽聞,但他還是挺欣慰的。
這上百年的古宅子,就他們孫倆住着,還真是空蕩蕩得心慌。這些年輕人住進來後,立馬就顯得有人氣了。
這麽想來,昨晚他遇見的那些吓人的怪事,是否是因為他太寂寞,于是在腦子裏編撰出來的?不過,既然這一系列的稀罕事已經發生了,還是順其自然,不想深究了罷。
“我家打掃過的卧室不多,小夥子們,你們就将就一下,兩個住一間,小姑娘你單獨住一間。來來,老伯我給你們帶路。”
“王大伯,真是麻煩您了。”陸忠義跟他最熟,最先跟在他身後,同他一邊走,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徐佯緊跟在陸忠義身後,一雙豆子眼時不時色眯眯地朝長相俏麗的齊雲錦瞟去,被齊雲澤給狠狠瞪了一眼,還擋住了他的目光。徐佯一推眼鏡,啧了一聲,心想:妹控什麽的,最煩人了。
韓奕跟在最後面,走在齊家兄妹倆背後,一言不發。齊家兄妹偶爾瞟他一兩眼,也并不同他說話,氣氛有些詭異。
“王大伯,實在是麻煩您了。要不是我和小徐這次要抓的那個偷單車的賊喜歡在這一帶作案,我們也不必來您家潛藏,打擾到您休息了。”陸忠義熱絡地跟王大伯攀談着。
為了提防這三個不明原因混入王大伯家中的可疑分子,鑒于王大伯對他們明顯包庇,陸忠義不得不扯了謊。其實,他完全可以戳穿這幾人的謊言,把這三個可疑分子帶入警察局盤問,可他卻有點猶豫。原因是,他并不是完全不相信那些怪力亂神之事。當然,一旦發現這三人有敲詐跡象,他便會立馬将他們繩之以法。
老伯樂呵呵地對陸忠義道:“不麻煩不麻煩,你們警察同志要抓賊,我們當然支持。”
“那就真是謝謝您了。”陸忠義保持着熱絡的笑容,繼續道:“王大伯,我們會在很晚的時候行動,到時候開門可能會弄出點聲音,請您不要在意。”
老伯眯眼笑笑,“我睡起覺來可是雷打不動,你們吵不醒我的哩。”說罷,他瞟了一眼走在後面的三個年輕人。
唉,不知道這三個娃娃,能不能順利幫他驅走那個紅衣鬼哩。說實話,這還是他第一次請了三個外人來家裏住一宿。不過有了陸小子在,他大概可以放心。
進入房間之後,徐佯立馬脫了大外套,朝床上一栽,對着滿臉思慮重重的陸忠義道:“沒想到,那王大伯居然這麽愚昧,就這麽讓那三個嫌疑人堂而皇之地進了家門。”
陸忠義慢悠悠地踱到床邊,端正地坐下,若有所思地說:“後來出現的這個男人似乎跟那一男一女相互之間并不認識。”
徐佯嗤了一聲,“他們演技高呗,要我說,他們仨八成是一夥的。不過你之前不是說作案的是兩個二十多歲的男人麽?那個女的倒是值得留意。”不過她長得可真是漂亮,啧啧。
情不自禁想起她俏麗的臉,徐佯就忍不住猥瑣地笑了起來,豆子眼眯成一條縫,都快看不見了。
陸忠義并沒有發表評論,微垂着頭獨自深思着。
憑他的刑偵直覺,他并不認為他們是一夥。這個判斷使得這次事件複雜了許多。再加上那些怪力亂神的因素……
腦海裏不由得憶起那個眼熟的男人,和他“弄瞎了小丢子的陰陽眼”時的場景。
他有預感,今晚這裏,會有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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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陸忠義和徐佯呆着的房間隔壁,齊雲澤和韓奕剛剛相互自我介紹完畢,并随意寒暄了幾句。
“你是個捉鬼道人吧?”齊雲澤開門見山就道。
“被你看出來了?”韓奕漫不經心地笑笑,注意力放在那床被子上。這不知放了多久的被子滿是黴味,不知爬了多少螨蟲。他的額角隐現青筋。
齊雲澤一直留心觀察着他的神色,見對方并沒有什麽異象,得知他們是同行也沒多少表示,神色一直是淡淡的,反倒是自己有些神經質。于是,他想繼續打探一下,便道:“吳哥也是來降服那只厲鬼的吧?整棟宅子都是它的煞氣。”
“嗯。”韓奕收回放在被子上的目光,偏頭轉向齊雲澤,對他解釋說:“那只厲鬼狡猾得很,之前我追蹤了它幾個月,終于見它停下來,占據了這棟宅子。”
“原來如此。那麽,這鬼就由吳哥你來捉吧,我們就不礙你的事了。”齊雲澤客套地笑笑道,站起身,“我去看看我妹那邊,吳哥你如果現在困了就先休息一下,別管我了。”
“用不着休息,我等着那只鬼送上門來。”韓奕說着,步态悠閑地走到屋子中間,拉動燈泡下垂着的細線,光線立馬消失。
眼前一黑,齊雲澤本能地警惕起來,聽見窸窸窣窣的動靜,似是那吳哥走到了床邊坐下。只聞咔嚓一聲響,打火機亮了,随即又是一滅,一個鮮紅的光點出現在一片漆黑之中。
齊雲澤盯着那個光點愣了一瞬,便摸着黑出了房間,最後再朝那黑漆漆的房內瞥了一眼,然後他便向着齊雲錦所住的那間屋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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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夥氣場有些古怪。”齊雲澤關上門,一臉若有所思。
“嗯。”齊雲錦表示贊同,蹙眉沉思着。那個人,與其說是怪,不如說是陰森。稀奇的是,居然還讓她有點兒似曾相識的感覺。她蹙着眉,忽然腦海中尋得了一點印象。
對了,那個人的氣場,怎麽有點兒像是那個……不會吧……
見胞妹突然臉色變得很古怪,齊雲澤敏銳地問道:“怎麽了?”
“哥……我覺得,那個人,可能是個邪術士。”
齊雲澤眉毛一挑,問道:“為什麽這麽覺得?”
齊雲錦垂眸,不大情願地說:“因為,我之前不是被一個邪術士綁架了麽。”
點到即可,齊雲澤立刻意會,臉色沉了下來,擡手安撫地拍了拍齊雲錦的肩。
齊雲錦心虛地将頭垂得更低,心中不安更甚,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對哥哥和盤托出:“哥,其實,有一件事我沒告訴你。”
“什麽?”
“那個邪術士,是韓家人,那個……韓家的後人。”
聞言,齊雲澤面露錯愕,喃喃了一句:“那個曾經被齊家斬盡殺絕的世代修習邪術的……韓家?”
“嗯。”
“雲錦!你怎麽不早說!那個韓家人抓你幹什麽?”齊雲澤立刻一臉緊張地追問。
“沒幹什麽。”齊雲錦別扭地偏開頭,手插在口袋裏,緊緊捏着一柄小木劍。
齊雲澤見齊雲錦臉色微微發白,明顯後怕的模樣,心裏便是一陣揪痛,放輕了聲音,問道:“沒發生什麽事吧?”
“除了我的劍被人做了手腳,我沒什麽事。”
齊雲澤嘆了口氣,十分自責:竟然讓妹妹被韓家的術士給拐了去,自己這哥哥是怎麽當的?
他內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冷着臉說:“雲錦你別擔心,這種事以後絕不會再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