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蓮緩緩踱到我的身側,冷笑道:“哪有師父巧?今日給雲蓮的驚喜真真是一個接一個。”
本仙很不争氣地朝後退了一步。怎麽不過一天時間,本仙師父的地位便一下子被徒弟壓制住了?若只是如此便就算了,此刻本仙心中的不安和愧疚又是怎麽回事?就好像……
就好像出門偷人的妻子正要進家門的時候被丈夫逮個正着……
我不知道這樣的比喻是否恰當,可不管怎樣,我記得戲折子裏是這麽寫的。至于後來……好像是妻子被丈夫打折了腿,同那奸-夫一同浸了豬籠。
至于本仙為什麽會找那種戲折子出來看,又或者去哪裏找的這種戲折子,都不是重點。我的額頭上很不淡定地沁出了兩滴汗。此時,無論是探讨戲折子或是那婦人,都對我現在的處境沒有一點幫助。
我“嘿嘿”幹笑了兩聲,企圖緩解現在的處境,可是看雲蓮依舊冷峻的表情,顯然這招對他完全沒有效用。斟酌了半天,我終于像雲蓮小時候那樣,伸出一只手揉了揉他的頭頂,只是現在雲蓮不必當初,整整高出我一個頭,我踮起腳尖,好不容易才碰觸到他的。
雲蓮顯然被我的動作吓了一跳,臉上閃過一絲窘迫,接着便很不屑地把頭扭向一旁。可即便如此,事實證明,雖然雲蓮臉上仍有怒意,可經我這麽一鬧,他的側頰也不自覺染上了一層紅暈。
我得意地咧了咧嘴,只是我沒高興太久,就又被雲蓮一句話堵得啞口無言。
“師父,我只問你一句,你……喜歡我麽?”
我使勁地低着頭,可仍然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頭頂灼灼的目光。我想過逃避,能逃一天是一天,能逃一年便是一年。我知道,無論我怎麽逃避,這一天終究會來,這個問題早晚會擺在我的面前,可我不知道竟會這樣快。
快得我甚至沒想好該如何回答。
我使勁地咬着嘴唇,直到口腔中充斥着血腥的氣味,我才稍稍松開,然後用盡我全身的力氣,搖了搖頭。
這搖頭究竟是何意味,只怕也只有我自己明白。
一陣酸澀襲遍全身,心抽疼的厲害。陌生的感覺讓我驚慌,眼裏似乎有東西在打轉,我偷偷地吸了吸鼻子,終于沒教那些脆弱的東西流出來。
從始至終我也不敢擡頭,我害怕看到雲蓮受傷的表情。可是即便傷了雲蓮,我覺得我一點也不後悔。他現在心痛,好過我從此消失。我承認,我是一個自私的膽小鬼。我怕疼,怕死,我沒有理由耗盡我的生命,只為了換這天之驕子一世垂憐。
只是我此刻比起死也好過不到哪去。心上就好似有千萬個小人兒在拿着刀子劃一樣,疼的我快暈過去。我自然不知道那痛苦為何而來,只把這一切都算在了那個倒黴玉帝的頭上。我喜歡上雲蓮,仙術消失也就罷了,竟然還要受這噬心之苦,他把他的兒子當塊寶,也實在沒有必要把我當根草吧?
我咬着牙,默默地承受着心頭的絞痛。我只盼雲蓮能快點離開,看不到他,我心中的疼痛,或許能減輕幾分。
眼前的一雙青色靴子如願的移動了兩步,我如臨大赦地擡起頭來,卻正對上雲蓮一雙憂傷深邃的鳳眸。那裏面的絕望太深,我讀不懂。我以為,在我面前,雲蓮永遠都是溫柔的,是溫潤的,可此刻眼前這個冰冷憂傷的男子是誰,我忽然有些看不清。
雲蓮閉起眸子,掩飾掉其中的一切。我不忍地看着他,差點忍不住想去伸手觸摸他。只是片刻之後,待他再睜開眼時,我甚至以為我剛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覺。雲蓮還是那個雲蓮,溫潤如玉,剛才那個冰冷的男子,不過是我心中的幻象罷了。
我張了張口,最終還是一個字也沒說出來。傷他至深,我已沒有資格再去假惺惺地安慰他。
就在我猶豫着該如何結束這場尴尬的談話的時候,雲蓮忽然笑了,如同往常一般,神色溫柔:“夜深了,師父該回屋了。”
我舔了舔嘴唇,望着雲蓮,一時不知道究竟該是進是退。我看過的折子裏面,若是女子被某個負心男子抛棄了,定是一哭二鬧三上吊。于是,此刻我作為負心女子,潛移默化裏,正在等着雲蓮扇向我哭鬧也好,或者直接扇我一個巴掌也好,我保證不會還手。可他現在如此溫柔地看着我,倒叫我手足無措起來。
所以說雲蓮才是高手,傷人于無形。
幾乎是沒經過大腦,我想也沒想就喚了句“雲蓮”,待二字出口,我才發現無話可說。我滑稽地捂着嘴,雲蓮卻依舊溫柔的笑着,輕輕“嗯”了一聲。
雲蓮的笑很刺眼,很諷刺。我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我也想過像他一樣裝作若無其事,可最終還是敗下陣來。我耷拉着腦袋轉過身去,雲蓮卻忽然叫住了我。我有些窘迫地轉過身來,強迫自己不要落荒而逃。我看着雲蓮,心裏帶着哪怕是一絲希冀,即使這絲希冀有可能教我所有的努力付諸東流。
“師父……你……喜歡煞顏麽?”
我腦袋“嗡”的響了一聲。這雲蓮是傻子麽?我此刻為他糾結,他倒好,問我是不是喜歡別人?我有些生氣地瞪着他,莫名其妙,不知道究竟是在氣他還是在氣自己。我扁了扁嘴,哼哼道:“你說了只問為師一個問題,如今已是第二個了。”
雲蓮眼底的失望一閃而逝:“徒兒逾越了。答案雲蓮已經明白。”
你明白?你這就明白什麽了?死死地盯着雲蓮落寞離去的背影,我恨不得擡手扇自己一個嘴巴子。剛剛我心裏分明還滿是愧疚,現在卻忍不住想要撲上去把雲蓮撕個粉碎。連煞顏都能看出來我喜歡雲蓮,他自己不知道也就罷了,竟然還覺得我喜歡的是煞顏。不過轉念一想,剛剛明明是為自己矢口否認的,如今再來怪雲蓮,着實可笑。我不禁開始佩服起雲蓮的好涵養,剛才他一臉絕望地看着我的時候,一定也想把我咬死吧……還好他沒有這麽做,不然我現在一身仙力盡失,只怕還沒因為情劫灰飛煙滅,就已經被雲蓮咬的血肉模糊了。
我暗暗嘆了口氣,這個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我也不得不佩服一下我自己。
我在湖邊坐了很久,久到我的雙腿有些發麻,我才晃晃悠悠地站起來回屋。
煞顏已經不在屋內,我自然也沒有閑心管他去了哪裏。作為一個自身難保的人,我自認為他一個東海太子怎麽也過得比我滋潤。想到煞顏,我心裏又是一陣慌亂。我怎會想到,這個陪我玩樂了幾百年的狐朋狗友,居然會對我……我不禁有些埋怨娘親偏心,我們四姐妹裏,大姐二姐和三姐從小就懂得情啊愛的,倒是我,如今都快千歲了才隐約能夠明白些許,剛剛明白還弄得一身狼狽。我倒不是希望像大姐那樣對男人游刃有餘,也不希望同二姐那般癡迷,整天心心念念一個二郎神,可至少能不能別讓我還沒來得及愛,便弄得一身傷?
我嘆了一口氣,把整個人扔到床上。腦袋後面的發結硌了一下,我探手解下,呆呆地盯着手裏的白色發帶。這條發帶我很愛惜,畢竟是雲蓮送給我的禮物,如今還寶貝的如同新的一樣。現在再回憶起當時雲蓮看到我系着發帶時的表情……我方才豁然開朗。原來那時開始,雲蓮便對我……又或者是更早?我的臉上有些燙,很沒有骨氣的暗自欣喜着。可是欣喜之後,我又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現在想這些,還有意義麽?
我磨了磨牙,暗自下定決心,若我能活着回天庭,定要想個法子捉弄捉弄玉帝……嗯,捉弄不到他本人,捉弄捉弄他的夫人兒子也好。此仇不報,我小霸王鳳引以後還怎麽在天庭混?
想着想着,我便在如何報複玉帝的計劃裏睡着了。一覺醒來,睜開眼,對上的卻是在床頭坐着的煞顏。
煞顏一張颠倒衆生的臉帶着笑意,完全看不出昨天晚上的寂寥。此時他正執着我的一縷發,挑弄着我的鼻子。
我沒忍住,狠狠地打了一個打噴嚏。煞顏好看的鳳眸眯成一條線,下一刻便大笑起來。我看着笑得花枝爛顫的煞顏,憤憤地揉着仍有些癢癢的鼻子。誰說女人心海底針?要本仙來說,男人心才是真真的海底針,我姑且還在這兒傷心內疚着,怎麽那兩個倒成了沒事人兒?
煞顏伸出纖長的手指捏了捏我的面頰,笑道:“是不是覺得好多了?你便別在難過了。”
“誰說我難過了?”我死鴨子嘴硬,瞪大了眼睛朝煞顏望去,末了還不忘咧了咧嘴,以驗證我所說話的真實性。
“鳳引……”煞顏蹙緊眉頭,英挺的鼻子皺了皺:“你這模樣還真是難看,牛頭馬面都及不上你分毫。”
“哼!”
我躺下去,用被子蒙住臉,不再看他。煞顏卻伸出兩根手指撚起我的被角,俯□來悄悄說道:“你若真喜歡他,等到渡過了天劫,再上天纏着他也不遲。”
作者有話要說:改了一處!師父好狠的心有木有??咳咳,大家估計都是這麽想的。。不過師父是刀子嘴豆腐心!後面就知道了!明天就換榜了= =+但願能換個好點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