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走後門的,過來過來!”我極不耐煩地朝着崔清栩招了招手,完全沒有了之前的熱情和耐心。
不過這可完全不能怪我,誰知道這小子居然比狐貍還狡猾,擺着一張糊塗的娃娃臉,暗地裏卻比任何人都精明的緊,居然連本仙也陰溝裏翻船,一不小心竟被他耍得團團轉。
我揪着清栩的耳朵,指着那些宮女太監們放置在大廳裏的箱子,怒火中燒,實在沒憋住,惡狠狠地大吼一聲:“黃金呢?!”
手上明顯感覺到那小身子抖了一下,一張小臉淚眼婆娑,星子一樣的小眼睛可憐巴巴地望着我,可說出來的話實在教我氣得牙癢癢。
“我不知道只有最前面的兩箱裏是銀子……”
“你怎麽可能不知道?你不是太子麽?嗯?這凡間不是除了皇帝就是太子最大了麽?”我一臉戒備地打量着清栩,顯然對他話的可信度略顯懷疑。
清栩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嘆道:“我也沒想到,我在父皇心裏只值區區兩箱黃金……我……我以為父皇會舍不得我,怕我過的不好,給我帶很多黃金呢……父皇……父皇……你不喜歡兒臣了麽……嗚嗚……”
我坐在椅子上,拖着越來越重的腦袋,看着崔清栩哭得梨花帶雨,好像被父皇抛棄,受盡了天大的委屈一樣。我對小孩子的哭聲似乎從來都不免疫,未免遭殃,我只好揮了揮手,催他出去:“得了得了,就當為師吃了啞巴虧了!下去找雲蓮同你說說這青蓮峰上的規矩吧……”
我話還未說完,清栩卻一個急轉身,掉頭就往外跑,我疑惑地從清栩身後一眼不眨地盯着他,待我施了仙術看清他的表情之時,更加是火冒三丈,騰地一下從椅子上蹦了起來。
“崔清栩!你居然敢笑!你個死狐貍!”
本來以為雲蓮已經夠老成了,誰知這個崔清栩更甚。現在的孩子都是吃什麽長大的?想我五六百歲的時候,還在樹上掏鳳凰蛋呢。
一日之內被個乳臭未幹的小孩子戲耍兩次,我這張千年老臉,算是徹徹底底丢了個幹淨了。
雲蓮進屋找我的時候,見我鼓着兩個腮幫子,氣呼呼地來回轉圈,想笑卻只好憋住。正了正神色,問道:“師父,今後清栩同我一起吃住麽?”
“哼!那是!別以為他是太子就有優待!就是皇帝在我鳳引這兒,也別想讨到半點喜!”那兩箱金子我還得籌劃着怎麽用九十九年呢,哪有閑錢來給那只臭狐貍揮霍?
“哦。”雲蓮見我語氣不善,知道我正在氣頭上,便幹脆一言不發,默默地找了張椅子,坐在一邊。待我終于轉得有些暈而停下來的時候,這才注意到雲蓮沒有走,而是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地盯着我瞧。我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忽然蹙着眉頭問他:“師父破了諾言,再收一個徒弟,你生氣嗎?”
雲蓮長長的睫毛上下扇了扇,似乎有些牽強地牽了牽嘴角:“不生氣。”
明明看出了他的态度,我卻反而多此一舉,又問道:“那你高興嗎?”
雲蓮揚起臉來盯着我瞧了半天,最後低下頭去,老老實實回答道:“不高興。”
“哦。”明明早已知道答案,我卻偏偏不到黃河心不死。雖然雲蓮不過是個徒弟、是個小孩子,可他畢竟也有選擇的權利,本來青蓮峰上的生活不過我們二人,如今第三者插足,我卻連說話的餘地都沒有給雲蓮留下半分,此時想起來,我被那臭狐貍騙,也實屬活該。我側目瞥見雲蓮一雙明亮如曜石一般的黑眸,心中難免心虛起來,小聲說了句“對不起。”
本來我也就是情之所至,誰知雲蓮竟然燦然一笑,站起身來,學着我平時的模樣,揉了揉我的頭發,咧着嘴道“沒事”,反而将我生生地愣在了當場。
崔清栩再次進屋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雲蓮拍着我的頭,而我一副能吞下鳥蛋的表情。
“竟沒想到這玄虛山上半分沒有世俗的師徒地位之分,反而人人平等,實在是奇哉!怪哉!”
一見到罪魁禍首,我登時就變了臉,随手抄起茶幾上的一本書就朝他砸了過去:“別跟我整這些有的沒的,本仙不吃文绉绉那套!”心裏默念着冷靜冷靜,枉我一生修為,好歹是個神仙,怎麽也不能丢了臉面跟個十一二歲的孩子生氣。我使勁揉了揉太陽穴,将雲蓮推給崔清栩,像趕蒼蠅一樣地擺了擺手:“雲蓮,帶他下去教他打坐,為師累得慌,要去休息。”
過了這麽久,雲蓮估摸着也想明白了我生氣的緣由,二話不說就拖着清栩往外走,完全不給他留半點繼續禍害我的機會。
有徒如此,夫複何求啊!
崔清栩被雲蓮一路用力地拖着,直至屋外才放開他。清栩摸了摸鼻子,眼睛骨溜溜一轉,誰也不知道他腦子裏又在打什麽主意。
“你叫雲蓮?”
雲蓮鳳目微挑,一到陌生人面前,又變成了一副雲淡風輕的疏離模樣:“嗯。”
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就讓清栩看出了雲蓮的态度。不親近,也不冷淡,頂多算是愛答不理。顯然自己太子這樣高貴的身份,在這對師徒面前,也讨不到半點便宜。幹脆放□份,手臂一攬,熱絡地環住雲蓮的肩膀:“看上去我應該比你大些時日,如此一來,我便是師兄,你是師弟。”
雲蓮挑眉打量了一下清栩,道:“師兄師弟理應按進師門的先後順序而排,太子一定是久居深宮,兩耳不聞窗外事。”
本來自己和師父二人待在這青蓮峰上無人打擾,現在莫名其妙冒出來個崔清栩,說不讨厭那自然是騙人的。還未等崔清栩反駁,雲蓮便朝着樹下一指,淡淡地道:“請師弟坐下修身悟道吧,我自會提點。”
剛剛雲蓮在鳳引面前的做派可是全然落入清栩的眼睛裏的,此時雲蓮和剛剛判若兩人,倒是和自己有的一拼。說好聽點叫志同道合,說難聽了則叫半價八兩。不過崔清栩從小在皇宮裏長大,表面一套背後一套那是生存之道,可沒想到這雲蓮一介平民,卻無師自通,倒是讓清栩新奇的緊。
“師父知道你如此麽?”
這樣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任誰一下子都猜不透。可雲蓮瞧見崔清栩探究的眼神,便猜中了七八分,面不改色:“不知道。”
聽雲蓮如是說,崔清栩反而哈哈一笑:“那你比我技高一籌,我可就慘了,第一天就被師父看破了,以後這招在師父面前我可是行不通了。”
在這裏可以放聲笑,放聲哭,不用再繼續掩飾,因為這裏沒有紛争。
雲蓮好像忽然想起來什麽一樣,皺着眉頭打量了一眼崔清栩:“你不是身體欠佳麽?”
本來這也算是件宮廷秘事,不過崔清栩倒不避諱,反正現在也沒有避諱的必要:“我父皇一共生了九子,皇子加上各宮娘娘,為這太子之位拼得幾乎你死我活,我若不出來避避風頭,能不能活到繼位之時還是個問題呢。”
雲蓮好看的眉毛緊緊地皺在一起,什麽太子奪位之争,他才懶得多想。不過這也驗證了崔清栩這人并不像他看上去的那麽簡單。
崔清栩見雲蓮不說話,也不惱,反而笑眯眯地抖了抖身上明亮的黃色袍子,在樹下坐下,倒也不在乎那青草會不會弄髒了他一身名貴的衣袍。不等雲蓮指點,崔清栩便閉上了一雙星目,安靜地坐着,周遭只餘下寒風輕輕刮過的聲音。正當雲蓮愣神間,清栩卻忽然一下睜開眼睛,眸中帶着笑意,望着一臉不解的雲蓮:“怎樣?我學的還算有模有樣吧?”
即便是再不喜歡,好歹是今後要一起相處的人。雲蓮輕輕地嘆了口氣,緊挨着清栩坐下,沉聲道:“修身悟道并非只是如此幹坐着,心不雜念,人神合一,才是正解。”
清栩見雲蓮放下了成見,心裏高興,話自然更多了起來:“這是師父說的?”
“嗯。”雲蓮點了點頭,回道:“我雖比你入門早些,可其實到現在也就熟練了騰雲。師父不常親自教授。”
“你會騰雲?”清栩看上去似乎有些興奮,沒想到凡人真的也可以像神仙一般騰雲駕霧,不過還未等雲蓮回答,崔清栩便抓住了雲蓮話裏的重點:“你說師父不常親自教授?”說到此處,清栩的腦海裏不禁便浮現出了那個看上去雲淡風輕,卻實際是個不折不扣的財迷的女子。崔清栩臉上帶着笑意,似是在問雲蓮,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師父她真是神仙?”說完又好似發現這個問法不對,搖了搖,輕聲問道:“師父……是個什麽樣的人?”
雲蓮恍若未聞,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聲音裏帶着一絲稚嫩,又帶着一絲少年的剛毅:“師父她……”
“雲蓮!你叫我好找!”一身鵝黃色衣衫的女孩,如彩蝶一般朝雲蓮與清栩所在的樹下翩跹而至。
這青蓮峰上,真是越來越熱鬧了……
作者有話要說:男二號出現!并列二號!放心~美男雖多,女主是不會動搖的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