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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簫沖出方潭的天空外, 大漠的風沙頓如刀鋒凜冽,刺剮着他的面頰,即便是在高空之中, 他也能聞到, 從地面往上洶湧噴薄出的一股一股熱浪。

那是大火熊熊之下, 滾滾的焦煙。

還有充斥在焦煙裏, 帶着些粘熱氣息的血腥。

放眼四下,除了方潭被一道結界阻隔着, 連綿千裏的火海猶如人間煉獄,哪裏還有一個地方能夠被人認出是名劍山莊?

在低空下,劍光交織,大能修士之間戰況激烈。

鳳簫饒有興趣地打量着地上的形勢,見一人嚣張跋扈至極, 以一敵多。

能在這裏加入戰局的劍者,可都是沖着劍皇而來的劍道名宿!

更有三屆劍皇秦蓁身在其中, 可包括他在內,多人聯合,不能制敵!在一衆劍者的圍攻之下,那人尚有進攻的能力。

太逆天, 又太讓人不可思議。

在那人的周圍, 十幾個手臂上綁着青金護手的面具人,在保護着他。他們的修為,也大都在金丹期左右!金丹期已是大能修士,普通的靈石資源, 已不能成為雇傭他們的籌碼, 此人是何來歷,竟能使這麽多金丹修士為他而動?

“這人是誰?”

鳳簫挑了挑眉, 連他都不知道,恐怕也沒有別人知道。那人渾身劍氣,當也是劍修無疑,他坐在輪椅上,輪椅後邊挂着五把劍!他竟能同時将五把劍全部禦起對敵!而這五把劍,看劍芒,似乎分別暗合金、木、水、火、土五種屬性!

修士所用法寶的屬性,必須和自己的靈根屬性相合,莫非此人是修行界最為嗤之以鼻的五靈根廢物?

可他竟然能夠變廢成寶!将五靈根修起來不說,還能做到五靈齊禦!

“是後期之秀,還是奪舍之人?有如此實力,怎之前竟從未見過。”

若不是因為輪椅的局限,想必此人此刻已經一掃群雄,成為劍道傳說了吧?!

戰況雖然精彩,鳳簫并未多做停留。

他在天上極目眺望,透過熊熊燃燒的火海,他在腦海中複原名劍山莊昔日的模樣!那些散修們的料想有虛有實,對錯摻半。

至少,他此來,的确是為了找機會趁大會亂時夜盜山莊古陵的。

他夙興夜寐,都在惦念古陵之內一樣秘寶“千秋蠱”!他往日也曾來探過幾次虛實,都以失敗而告終。

而此時,機不可失!

他看準一處火海,朝吞空獸指了個方向,吞空獸便如開弓的利箭,快如一道虛影閃爍,朝那處直沖下去!

而在鳳簫身後,不遠不近地追來幾道劍光,劍光上,劍者竊竊私語:

“有戲!”

“是啊,他沒有走,也沒有加入戰局,偏趁亂往火海裏沖,看來,下邊的确有點兒東西?”

“走,追上!”

俯沖時,撲面而來的風,撲在他的胸口,那被符水雲刺穿的劍傷,便流出新鮮的熱血,他雙眼微微合上,“劍出由心,如此狠厲的劍,會不會也是一顆歹毒的心……”

睜開眼時,眸中寒光隐隐:“若是她母親在側……”

他目光又漸漸沉下來,可這黯沉裏,竟似乎有了溫度,疼痛和失血使他容顏蒼白,他嘴角一勾:“是不是會有所不同?華兒若在,想必她會和華兒一樣溫柔吧……”

他用餘光掃了掃身後的尾随者們,嘴角勾起陰蟄的冷笑:“不知所謂。”

———–

朔風卷衣,身在秘境的入口,秘境之內,是一個和現世一樣渺茫的乾坤世界!

只是那世界裏,百草凋敝,千裏枯黃。

不似外邊的世界,有缤紛顏色,有百花争豔。

符水雲和一衆修士,站在連接兩個世界的缺口,一時之間,竟然分不出哪個是秘境,哪個才是真實的世界!

而就在這時,空間裂縫之下的山莊護法們,相互交換了一個詭谲的眼神,悲戚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恨意:

“關上吧。”

“是,該關上了。”

“不要有負罪感,是他們自找的。”

“怪不得你我……這‘不情天’秘境,原本是名劍大會前十的劍者,帶領自家劍侍共同探索機緣之地……一般要夠十個出塵期左右的修士,才能有一探的能力……呵呵呵,這些無知無能被淘汰掉的劍者們,安敢自負闖入……還真的是找死啊,找死……”

“不要多想,是他們自結因果,後果自負……”

“合上門吧。”

“合上了。”

“就讓這群落井下石的人們,葬身在此吧……”

“我們呢?”

護法們眼望着天際,有熹微的光照進來,卻是戰鬥的劍光。

可見外邊戰況多麽的激烈。

方潭印盤裂,陣眼碎。在那時,護法們已知莊主葉雲飛遭遇了不測。

名劍山莊在修真界友者多,仇者也多。

“我們……”

護法們向着方潭外走去:“即為‘護法’,便和山莊,同生同滅,同進同退吧!”

秘境出入口的縫隙漸漸關閉……

根本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察覺到,在此時,就在他們踏入秘境的同一時間,一縷無形的劍氣,已經在他們頭頂張開,猶如天羅地網,更猶如,一道咧開的血盆大口!

修士們歡呼雀躍,只有少數人望着那已經徹底合上的秘境大門,思考起了一個問題——

待會兒如何出去?!

一人發問,衆人紛紛不安了起來,符水雲只道:“既來之,則安之。”

此刻,原本熙攘的人群,朝着不同的方向漸漸散開。有人結伴,有人獨行,只是不遠處楊枝的眼睛,透過人群死死地盯住符水雲的背影。

“天大地大,使人迷失,水雲,我在這裏找不到方向,我們該往哪邊走?”

符水雲擡頭,定定望住頭頂一片湖藍色的天幕。

在天幕下,千裏楓林,入目泛黃。

楓葉将紅未紅,将枯未枯。

眼前無數條路,通往無數個可能。

而遠處天幕下的楓林,卻仿佛一種無形的召喚,使符水雲只望去一眼,便有些移不開眼睛。

“這裏……”符水雲歪了歪頭:“我似乎曾經來過……”

“你來過?”程靜盯住符水雲,自相逢後,一路狀況頻出,她還沒有好好地看看符水雲的變化。

“我可以确定我沒有來過,只是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符水雲擡手,指着楓林的盡處:“就是那裏……”

她眯了眯眼睛,對程靜一笑:“也或許,只是見過其他楓林,不過能夠吸引我的第一注意力,想必也是緣分所在,修士游歷,便是修機緣,我們就朝那裏去吧。”

符水雲便帶着程靜朝着楓林走,一路打量着程靜:“你長高了。”

程靜抱着符水雲的肩膀,那麽久沒見的兩人,并沒有生分,程靜沒有說話,只是抓住符水雲的袖子靠在她的肩膀上,符水雲便由着她。

“後來,你有沒有見過你的姐姐?”

不提還好,提到這,程靜哇地一聲哭出聲來:“找到了……姐姐的……墳墓,姐姐早已經,不在了……”

程靜哭的傷心,符水雲皺着眉,停下來拍她的背:“人世間,生離死別,都是難免的……難過的話,就在我肩膀上哭個夠……”

程靜便真的抽噎了起來。

而在其他的岔路上,劍氣所至,只見一道黑色的虛影有如飛鴻踏雪,所過之處,方才闖入的修士,竟然頃刻斃命!

偶爾有幾個修士,能夠在死前掙紮片刻,可終不敵黑影恐怖的劍氣!

殺完一個區域,那黑影便負手而立,看身形,是一個極有氣質的男修,看輪廓,只見他手指修長,臉部輪廓猶如刀削斧鑿,竟是極為俊美的輪廓。

他操縱劍氣,在這浩渺的天地間變幻身影,一炷香的時間!竟然将剛才進入的所有劍修,盡數滅殺!

除了最後一條岔路——

去往楓林方向的那一條!

黑影朝着楓林的方向望了一眼,擡起修長的手指,似是用手抿過唇角,這是殺戮者嗜血之後,舔舐手上殘血的動作,殘酷而刻薄。

楓林出奇的安靜,耳畔只有風聲溫順,一路上只有符水雲和程靜兩個人,可是符水雲感覺得到,身後還有一個人在尾随。

符水雲假裝拭劍,通過劍上反光,發現楊枝不知從何時開始,在兩人身後百尺的方向,亦步亦趨地暗随。

符水雲放下劍,眸中微露寒光,心中已有計較。

有李依依這個前車之鑒,符水雲是不會給第二個人算計自己的機會。

她已經決定先下手為強,讓這個陰魂不散的楊枝好好吃點苦頭,長點教訓,離她遠一點。

越近盡頭,風聲越緊。

到盡頭時,視線一窄,在眼前,竟然出現了一座寬和高大概都在五百尺的大牌坊!

只見牌坊上邊的牌匾上,草書着黑色的大字——“不情天”!

而在兩邊的柱子上,左邊刻着:

“有心無心,心不動”。

右邊刻着:

“有情無情,情無衷”。

程靜是儒修,第一反應是哇了一聲,一邊擦着剛才未幹的淚痕,一邊語帶崇敬:“好漂亮大氣的草書……刻字的人,一定是一位性情潇灑的大能吧……”

而三人都不覺,身後一道灼烈的劍氣!

席卷着無聲的飓風和驚濤,以絕對不可抵擋的碾壓之勢,朝她們緩緩逼近!

可是,就在劍氣就要沒頂之時,那浩瀚如海的劍氣,卻驟然凝聚不動!

而那翩若飛鴻,身姿睥睨不可一世的影子,也驟然滞住。

就在那一瞬間,劍氣消失,如大雪初停,雲霁風清!

那黑影遲滞的身影,望向符水雲,渾身竟然不可遏制的一震!

所有外放的劍氣,瞬間飛入他漆黑的影子之中,凝聚成實質的力量,才使他黑色的影子,漸漸有了生氣和色彩。

此刻,若是符水雲能夠回過頭來,必能看見身後一遲滞的男子,對着她露出滿臉狐疑不信的表情,他臉上陰郁俊美,在殺人時嗜血成狂,如盛氣淩人的暴君在世。

可是注視着她時,卻滿臉卑微和不能置信。

甚至,在那孤高的臉上,竟同時浮現出委屈怨恨和原諒交織變幻的神色:“傅語欣,傅語欣……你沒有騙我,你真的來了,是我錯怪你了……等我,我,我去準備一下就來迎你!”

符水雲正在安慰程靜,忽覺一道風“嗖”地拂過身後,吹入了牌坊之內。

作者有話要說:

猜猜他是認對了人,還是認錯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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