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評論

祭祀

不出意外,徽月被那些魔抓起關山洞裏了。

來到一個陌生的環境,她首先打量周圍的環境,岩壁潮濕,生滿青苔,她睫毛上很快落滿了水珠,有點不舒服。徽月揉揉眼,看見了山洞中的其餘人。

空氣中彌漫着濃烈的血腥味,師兄師弟們互相殘殺,即便是砍斷對方胳膊又一劍刺穿心髒也沒有任何反應。原來手串上的裂痕是這麽來的。在這其中有她一路上逐漸熟悉的臉,即便嘴上說不想她跟着還是細心照顧她。徽月咬着唇拼命想上前阻止,箭傷處被牽拉得鮮血淋漓,每動一下都感覺有一把刀子在傷口處割。

最終還是遲了一步,

徽月并未拉住徐情歌,身上也沾染了死在他劍下那名弟子的血。

徐情歌眼神清明了幾分。

與他四目相望,徽月認出來了,那是與他一起習武的好友。

問靈道:“你現在知道了吧。”

徽月想起前世徐情歌癫狂的模樣,拉住他喊道:“師兄,你先冷靜下來!當務之急是離開這,師兄你還記得靜心符嗎?現在念它,千萬不要在這生了心魔,這是邪魔的錯不是師兄你的錯。”

徐情歌手中劍哐當落地,喃喃自語道:“是我殺了他……”

他雙眸發紅,氣息極其紊亂,自說自話仿佛沒看見宋徽月。

徽月嗓子喊啞了,心也涼了半截。

“你師兄才步入納氣期不久,是逃不掉心魔的。”

問靈毫無波瀾的聲音傳來,和外邊下着的雪一樣冰冷:“所以月月你聽我說,你現在也趕緊冷靜下來,找機會逃跑!若是邪魔準備好祭祀儀式再跑就遲了!”

祭祀儀式她并不陌生,前世被邪魔抓去祭祀的修士無一例外瘋了。

就算交出萬劍冢的地圖也逃不掉,邪魔本就不打算放過他們。

只能趁現在還有時間。

徽月手指收緊,胳膊被劍劃出一道血痕。

徐情歌憎惡地望着她,雙目猩紅:“我要你為師弟償命!”

她怔然與對方相望,他的确是認不出了。

“別傻愣愣呆在這了,你冷靜下來,快走!你師兄被祭祀完對邪魔來說已無用,根本不需要你幹涉他們就會放走,現在是你趕緊帶着地圖離開這!千劍冢地圖若是落在他們手中後果不堪設想!”

徽月往後退幾步,咔嚓一聲,地上的白骨碎成粉末。

後背抵上了牆,徐情歌真把她當成了別人,朝她走過來。

徽月內心痛苦,來不及多想就被後背傳來的溫度驚得一顫。

石壁觸感怎麽是這樣?

軟,冷,血腥味很濃,甚至還是有溫度。

她側頭對上少年的眼眸,睜大,在對方漆黑瞳仁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路今慈……他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單手執劍看誰都像看死人,卻又異常清明,根本看不出被祭祀過的影子。

現在的問題是就算是清醒的,誰也認不出眼前的是人還是混進來的魔。

徽月試探道:“路今慈?”

不僅臉頰上,她衣服上也都是血漬,肩膀那處猙獰的箭傷至今還在涓涓流血,從胳膊肘滴落在他的劍上,他就好像看不見一樣,絲毫沒有動容。

“你是誰?”

少年眼神陌生,手掐上她脖子,一靠近就能聞到他身上濃烈的血腥味。

不知在他眼中,自己又是怎樣一張臉。

“你身上的血,是同門的嗎?”

徽月眼中閃現濃烈的恨意,也顧不得逐漸逼近的徐情歌,反手掙紮想掐死他,你說話啊!

少年冷笑,身上的黑與徽月一身紅白交織在一起。寒風卷入,他馬尾貼在她身上,也沾染上些血。

“怎麽?殺了幾個,你還很意外?”

他笑容殘忍,掐在她脖子上的手收緊。

徽月瞳孔一顫,很意外?你這也是人能說出來的話畜牲。

到底放不下仇恨,她也不管問靈的警告,強行聚氣朝路今慈心口拍了一掌,路今慈松手,他臉色難看的同時徽月也後退幾步癱軟在地上。

初修者短期聚氣多次根本就不好過,而且她剛剛根本就沒想到控制,內力暴虐地侵襲至五髒六腑。

徽月下意識擦去嘴角的血,只覺自己快要炸開了,寒毒,逐日箭的灼意本就在她身體裏肆虐,現在又來一個,真的好疼啊!

明明是潑水成冰的天氣,她額前的卻是濕漉漉的,喘息劇烈。

徽月使勁睜開雙目,搖搖晃晃站起身與路今慈對視,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殺了他!

路今慈不自量力地盯着她,黑眸中滿是嘲笑,卻是對着她叫出另一個陌生的名字:“路泌泌,你就這麽恨我?不惜從地獄裏爬出來也要殺了我!你為什麽不去找他!”

他面容因沾血而明豔,充滿攻擊性,舔了舔唇邊的血,笑容帶血。

“哦,我懂了,原來你不去找他是因為我把他殺了啊。”

少年語調微揚,笑容殘忍。

徽月捏着的簪子在離他幾寸的距離停下,內心掙紮,殺了他,爹爹哥哥娘親也會被連累,她已經思考不出來自己最愛誰,只知道殺了他自己最愛的人會死。

好痛苦啊,為什麽明明殺他這麽簡單的事卻這麽難。

她生生捏斷白玉簪,同時也不禁好奇,這個路泌泌和那天他死死護着的蛟珠耳墜究竟有什麽關聯?

眼前的少年一步步逼近,徽月嫌惡地望着他,正要說你好好看看我究竟是誰。

問靈突然出聲:“小心,你看他身後。”

原來是徐情歌提劍刺過來,用的是長衡仙山的殺招,劍意凜然,磅礴的靈氣以排山倒海之勢襲來,她額前碎發被瞬間散開,寒氣從四面八方灌入她衣服裏,冷得齒間打顫。

“妖孽,受死!”徐情歌冷笑,竟是燃燒起自己的魂魄,劍刃突起魂火。

路今慈也沒反應過來,眼看劍就要刺中他,徽月大腦一片空白,猛然推開他,正對着劍劍。

問靈怒道:“你瘋了!不要命了!就算他是你相好你也不至于豁出性命啊!”

她眉心蓮花印記自動浮現,藍光與劍意對撞在一起,周圍的岩石坍塌,頭頂的冰淩一根根往下砸。

來不及躲避,劍刺入她心口,離心髒僅半寸的距離,噗呲一聲,紅豔的血如碎裂的珠串般染紅地面。

“可我拼命保護的不是他,是我最愛的人。”

徽月眼角滑落一行淚:“我好恨他……”

問靈瞬間明了:“你居然……”

路今慈此刻終于看清了她的臉,血也濺上他臉,誰能想到她冰涼涼的身子裏還能灑出這麽滾燙的血,表情恨且痛苦,人世間最複雜的表情也不過如此。

純白背影徹底變紅,薄如蟬翼的衣袂飄飄,她腰間的那塊玉甚至來不及取下,玉穗紅得發黑。

徐情歌猛然清醒,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宋徽月,松手:“徽月姑娘!為什麽是你!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原諒師兄好不好,我真的分不清,什麽都分不清啊。”

長衡仙山衆星捧月的大師兄此時竟對徽月露出懇求的表情,聲帶哭腔:“我好累……求你,殺了我好不好……”

他撿起昔日好友的劍,滿臉痛苦地對準心口,徽月癱坐在地上,渾身無力,不是他的錯,都是邪魔的錯。

還有,路今慈的錯。

這一趟天山之行太過痛苦,明明拿到了冰髓,連萬劍冢的地圖都拿到了啊,徽月忍着心口劇烈的痛,氣若游絲:“師兄……你很好……是徽月沒能力保護大家。”

即便重來一世。

裏頭的動靜自然吸引了邪魔的注意。

山洞的禁制突然被解開,外頭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徽月擡頭,第一次看見這麽多的魔,他們的面容就像戲臺變臉一樣一直在變,根本分不出誰是誰。

究竟哪個是邪魔?

失血過多她眼前發黑,不能讓他們得逞啊。

那些魔散開,走出一個黑衣人,他臉上纏滿繃帶,鼓着掌的手生滿紫色的凍瘡,看起來與常人無二異。可仔細看會發現他一只眼睛有兩個瞳孔,且不在臉上而長在手心裏,惡毒地盯着宋徽月,兩個瞳孔不停地在變化。

邪魔繃帶中又不斷流出黑色的粘液,這其中還爬滿蛆蟲,倘若認真說,那根本不是一張人臉而是一張羊臉!一笑就露出白森森獠牙:“太精彩了!我這不就才走了一會你們就殺成了這樣。”

山洞內滿地都是屍體,在進天山前還活生生地一起談笑風聲,徽月雙眸充血,他真的配活在這個世界上嗎?

“不就是給你們一點恩賜你們就分不清彼此地互相殘殺,怎麽殺魔啊?”邪魔臉湊在徽月面前,乳白的臉上空蕩蕩的,沒有眼睛。

他将有着眼睛的手貼在宋徽月面前,雙瞳快速切換:“你說呢?問靈。千年了,你最終落在我手中,這次連冰髓都給我一起帶來了,我真要好好感謝一下這位小妹妹。”

他溫和地咧嘴:“所以小妹妹,你快說,不用謝。”

各種痛感交織在一起,徽月撐到現在已經是極限,她還未來得及戳瞎他眼睛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終究竹籃打水一場空了嗎?

她蜷縮在地上面色蒼白,與死人無二異。

邪魔很是失望:“祭祀都還沒開始,這就暈過去了啊?”

他轉眼看向路今慈,看他托起倒在地上的宋徽月,并不詫異:“你果然好好的,即便我現在對你用幻術也分得清眼前虛實,沒跟跟那些廢物一樣發瘋。看來之前的祭祀對你沒多大影響,不解釋一下?

我只是很好奇,你是不是早在很多年前參加過一次祭祀。現在雖偶爾也會跟他們一樣受影響,但大多數時間已經習慣了。”

少年擡眸,看他活像在看一具死屍。

“是誰給你的膽子這麽跟孤說話。”

發表評論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