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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若華目光一頓,下意識的看了過去,“他也去找哥哥了?哥哥和他說了什麽?”

沈戚見她伏在桌案上,睜着一雙烏黑的靈瞳直勾勾的看着他,不禁低笑了聲道:“我還未說他的名字,你就知道我說的一定是你想的那人嗎?”

“哥哥之前不是還查過我送他的東西,一定知曉我說的是誰。哥哥到底和他說什麽了?”沈若華直起身子,頗為好奇的詢問道,“哥哥就別和我賣關子了!”

“我的确與他小聚過,但聊的都是朝堂上的事,方才是逗你的。”沈戚漫不經心的挑高濃眉,笑看變了臉的沈若華微微鼓起腮幫子別過了頭去,哼哼道:“哥哥回京後變得油嘴滑舌了。”

沈戚垂着眼,執起桌上的茶盞掩住微微彎起的嘴角。

既然有過約定,他自然不能把和霍孤的談話告訴沈若華,左右這二人還尚未戳破窗戶紙,到底是她二人的事,自己無需插手,何況她二人能否走到一起,還是未知數。

沈若華失望了片刻便回過神來,腦中靈光一閃,驀地收斂了笑意說道:“上次和哥哥說的事,可有眉目了嗎?”

沈戚眉眼一凜,擱下了手裏的茶盞道:“沈易跟蹤他多日,已經拿到證據。”

說罷,他目光晦澀的看向沈若華,“嬴玠是我從乞丐廟尋來的人,與我認識的時間比沈易還要多,若不是你告訴我他和沈蓉私下來往的事,我怕是不會發現他早已背叛了我。”

沈若華冷笑了聲,擱在桌案下的手微微縮緊,“知人知面不知心。哥哥這些年授予他的恩惠和出路,到底不如他和沈蓉幼年時的微末情分。哥哥要萬分小心,沈蓉是獻王的人,切莫要獻王鑽了空子。”

“自從得知他叛主,我便再沒有讓他插手過軍中事務。但此人我留不得他多久,華兒可有什麽打算?”沈戚眸色凜然,面目沉肅。嬴玠畢竟他的暗衛,只稍秘密除掉即可,沈戚擔心沈若華另有動作,才遲遲沒有動手。

沈若華轉了轉眼珠,淡笑着朝沈戚看去:“哥哥知道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麽?”

沈戚挑了挑眉,與沈若華對視片刻,笑着轉過了頭,“我去讓沈易找合适的人選。”

“記得告訴他要小心。獻王心思重,又與沈蓉關系匪淺,見不得她身邊有與之暧昧的人。必要時不要硬撐,若是打草驚蛇得不償失。”沈若華叮囑了沈戚幾句,便送了他出門。

臨行前,沈戚又低聲道:“沈正平和金氏那邊,若有難處便來尋我,記得要小心。”

“我明白。”沈若華點了點頭,目送沈戚離開了驚蟄樓。

沈若華遣散了丫鬟去前院做事,內閣靜悄悄的無人,沈若華取過擱在堂上的香爐,慢悠悠的處理着殘香。

楚恒從門外走進,停在珠簾前俯身禀道:“大小姐,裴氏那邊已經開始懷疑,打算要府醫檢查沈正平的身子。沈正平服用五石散過量,這一陣精神萎靡不振。桂嬷嬷那邊傳話,說陸氏已經開始抗拒了……”

“我記得有藥物能暫時緩解五石散的藥性,叫外人查不出來。你去告訴桂嬷嬷,轉告陸氏,讓她放心給沈正平服用。”沈若華執着香押反複壓着香灰,神色自若的開口。

停下手裏的動作,沈若華拿過香匙,問道:“金氏新宅裏的人安插好了嗎?”

“都好了,小姐現在就要動手嗎?”楚恒打起了精神,認真聽着沈若華的吩咐。

“先等等,等府上的事完了。”沈若華擱下手裏的東西,隔着珠簾沖楚恒點了點頭:“這陣子辛苦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近日無需你日日盯着,好好歇息一陣子。”

“是。”

喬院

裴氏與沈正平坐在桌前,執着公筷替沈正平夾菜,溫情脈脈的開口:“老爺這陣子精神好了不少,胃口也比之前好了。您嘗嘗這湯,是妾身親手做的,您看合不合口味?”

沈正平端起裴氏遞來的湯,舀起了幾口,贊許的點點頭:“味道不錯,沒想到甄兒廚藝這麽好。”

“姨娘為了老爺,特意學的熬湯。之前老爺身子不好,姨娘擔心壞了,就日日琢磨着熬湯給老爺滋補身子。”海蘭站在一旁細數着裴氏關切沈正平的種種,說的沈正平心裏都感動不少,嘆息不止。

“你為了我做這麽多,可是委屈你了,日後不要這麽頻繁的下廚了,免得身子受不了。”沈正平抓住裴氏的手,反複撫摸,裴氏垂下眼,溫聲道:“只要老爺開心,妾身再累也值得。”

兩人膩歪了一陣,喬院的下人将晚膳收拾了下去,海蘭走進內室,沖着二人行禮說道:“老爺,姨娘。替姨娘請脈的府醫來了。”她往邊上站了站,露出站在簾後的府醫,垂首道:“給老爺姨娘請安。”

裴氏從沈正平懷裏坐起,沖簾外道:“進來吧。”

她轉身和沈正平解釋:“老爺莫要笑話妾身,妾身一直想給老爺添個小少爺,所以也常喊府醫來給妾身診脈。”

裴氏表現的如此愛慕沈正平,沈正平心裏自然熨帖,半分沒有笑話她的意思,喊了府醫進來,就讓他快些給裴氏診脈,見他松了手,還笑着問:“如何?甄姨娘可得償所願了?”

裴氏故作嬌羞的別過頭,目光觸及府醫,卻流露出幾分威脅之意。

府醫咳嗽了兩聲,笑道:“姨娘的身子近些日子是最好受孕的,老爺若是常來,姨娘便能得償所願了。”

沈正平仰頭大笑了幾聲,心情不錯,張口賞下了不少的好東西給府醫,叮囑道:“你好好照顧着甄姨娘,若是有了喜訊要第一時間來告訴我,萬萬不可有閃失,知道了嗎?”

裴氏目光微動,轉身挽住沈正平的手臂,嬌滴滴道:“老爺就別笑話妾身了。老爺,今日正巧府醫在這,妾身聽說老爺多月沒讓府醫診過脈了,前陣子老爺身子不濟,妾身擔心的不行,老爺便讓妾身安安心,讓府醫瞧一瞧吧。”

沈正平這回倒是挺痛快的伸了手,畢竟自從服用了那扼制五石散的藥物,他這一陣的壓抑一掃而空。且陸氏和他保證過,服用過這藥物,就檢查不出五石散,他也好找個機會試試看。

府醫搭上手後面色鎮定不改,須臾移開,起身禀道:“老爺的身子很好,前一陣興許是過于勞累,所以精神不濟,但現如今老爺脈象平穩,顯然已經大好,姨娘不必擔心。”

“那就好。”沈正平在,裴氏不好詢問府醫,便将他遣了下去。

沈正平在喬院留宿了一夜,第二日寅時離開。裴氏拖着酸痛的身子,卯時左右起身收拾,派人請了府醫。

府醫到時,裴氏正側坐在榻上,讓丫鬟替她捶背捶腿,兩手端着茶盞慢悠悠的喝着。

府醫進了門,裴氏才擱下手裏的東西,屏退了伺候的丫鬟。

她很是在意沈正平的事,讓府醫近前,問道:“昨日你替老爺診脈,有沒有診到旁的什麽?”

府醫掀起衣擺跪下,面色猶豫的看着裴氏,輕嘆聲道:“還請姨娘、先穩住心神,莫要太激動……”

他喉頭上下滾了滾,眼睛一閉,脫口道:“老爺他身子不濟,已經不能生養了!”

裴氏瞠目結舌,如遭晴天霹靂一般,聲音顫抖的不成調子:“你……你、你再說一遍!”

“老爺的身子,這些年來虧損的厲害,已經傷及根本,不能再有孩子了。”

府醫肯定的話語,斬斷了裴氏所有的念想。

她兩眼往上翻了翻,一陣頭暈目眩的往榻上倒去。

府醫大駭,連忙上前掐她人中,将人按了回來。

裴氏喘息不勻,雙眼紅腫,剎那間淚流滿面。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啊!”裴氏用力捶着錦被,尖銳的指尖将錦被刮得不斷作響。

“老爺正值壯年,怎麽突然就不能生育了!”

府醫連忙出聲相勸:“在下只能診出,老爺身子虧損嚴重,這具體老爺幹了什麽,只有老爺知道啊。姨娘您節哀,您現在年輕,就算沒有孩子,您也會繼續得寵的,您想開些……”

“你滾開——”裴氏一把推開了府醫,魔怔似的吼道:“我現在得寵有什麽用!若是我沒孩子,我拿什麽和楊似梅鬥!我拿什麽坐穩沈夫人的位子!日後沈正平死了,我無依無傍,如何在沈府待下去!你這蠢貨知道什麽!”

裴氏掀開錦被,忍着酸痛上前,一把扯住府醫的衣襟,惡狠狠道:“你給我想辦法!一定要把沈正平的身子治好!我爹是戶部尚書,有的是銀子!我就不信,鹿茸、人參……上好的藥材救不了沈正平的身子!”

“姨娘要鎮定啊,這藥材不可随意服用,況且鹿茸這一類藥材,治的也并非是不育啊,若強行給老爺服用,屆時陽火太盛,會出大事啊姨娘!”府醫無奈的和裴氏解釋道。

裴氏哪裏不知道這些東西不補沈正平,她只是想找個法子,就算騙過自己也好!

六年前她的确是心悅沈正平才想嫁進沈府,無奈楊氏血性太大,鬧得她顏面盡失也沒能嫁進沈府。

六年下來,她的名聲越來越差,到後來不得不緊盯着沈正平。

嫁進來以後,她費盡心機要懷孕上位,沒想到到頭來這麽一個噩耗将她砸的七葷八素。

沈正平身子垮了,那她日後還有什麽盼頭!

裴氏跌坐在地,面色凄凄,嗄聲說:“你走吧。今日一事不得對外宣揚,誰也不許說。”

“是。”府醫嘆了口氣,扭身離開了廂房。

驚蟄樓

楊氏早早的收拾完,便前往了驚蟄樓。

沈若華正巧從院子裏出來,和楊氏迎面撞到了一起。

楊氏走上前,拉住沈若華的手,叮囑道:“路上一定要小心,到了護國寺進完香早點回來。山上冷,裘衣不可随意脫,手爐更要捧好了。對了,金絲炭都帶足了沒?”

楊氏往她身後看了看,習嬷嬷笑道:“夫人放心,都帶足了,馬車裏也備了不少。”

楊氏點了點頭,又問:“銀票夠不夠?娘這裏還有些,你一并帶給住持,算作香油錢。”

沈若華伸手接過,“娘別擔心,我就是去上柱香,馬上就回來了。”

楊氏滿臉的愁容,“你不知道,前一陣你哥哥說,近些日子京外常有山匪出沒,若不是……”楊氏頓了頓,“我是不想你去的。華兒,你再考慮考慮?”

“娘,侍衛都帶夠了,再說這青天白日,又是皇城腳下,之前有官員被劫,皇上添了不少的人手,不會出事的。”沈若華到出門之前還在安撫楊氏,總算是讓她松了口,目送着她走上馬車,駛離沈府。

馬車上十分寬敞,擺了兩個炭爐,溫暖的如同春日。

一路上看書小憩,馬車很快便停在了護國寺山下。

山下冷清清的,隐約能在石階上瞧見幾個模糊的人影。

蒹葭走下馬車觀望了片刻,上來禀告說:“小姐,上山的路都被雪封了,馬車不好走啊。”

習嬷嬷一驚,“怎麽會這樣?”

沈若華放下手裏的史書,撩開車簾看了幾眼,淡淡道:“許是昨夜的雪下的太大了吧。”

沈若華站起身,搭着蒹葭的手走下馬車,遙遙看去,說道:“石階上的雪不是化了麽,我們徒步上去,浪費不了多少時間。”

“你們找個手腳快的,先上山拿着牌子找到住持,便說雪太大封了山路,我們帶來的東西太多,讓住持找幾個僧人下來一起将東西搬上去。”沈若華說罷,便取下腰間的令牌遞給一名護衛。

沈若華此行帶了不少的東西,除卻銀票,還帶了許多禦寒的東西給寺裏的僧人,山路不能走,的确不大好運。

侍衛接過腰牌應是,合計後選了個人,快步往山上跑去。

習嬷嬷扶着沈若華,看着眼前的石階,颦眉道:“這山太高了,走上去怕是要好久,小姐的身子……”

“要不奴婢幫小姐把香油錢送上去,替小姐上柱香好了,小姐便不要親自上去了。”蒹葭也出聲相勸。

沈若華擡了擡手,“既然是來上香的,豈有讓你代替的道理。都別說了,既然建了這上山的石階,便是要給人走的,旁人都走得,我怎麽就走不得。”

沈若華将裘衣往後甩了甩,提步往石階走去。

走出去沒多遠,沈若華便聽聞身後有人焦急說話。

“小姐!您這是做什麽,這天寒地凍的,外頭可冷了,您就在馬車裏歇息吧!”

身後争執的動靜挺大,那人似乎不停勸阻,執意走了下來。

沈若華面不改色,也并未回頭,徑直走上了石階,緩緩往山上行去。

大雪初停,越往山上走,越能感覺到寒氣漸漸加重,四下也生了霧,扭頭也看不到山下的光景了。

上山的路的确很長,走了片刻便停下來休息一陣,身子漸漸開始發熱,沒有方才走下馬車時那麽冷了。

彼時正巧走到中途,石階旁修了一座小亭供進香的香客歇腳。

習嬷嬷道:“小姐過去坐坐吧,走了這麽久總算有個落腳的地方,等坐下歇一歇再走。”

沈若華沒有拒絕,之前休息都只能站着,只能勉強緩解疲累,從未親自上過高山,她的腿到底還是有些酸的。

主仆三人走向那歇腳的亭子坐下,蒹葭取出包在懷裏的糕點,還有丁點熱氣,三人各分了吃,補充體力。

驀地,霧色之中好像有人往這邊過來。

習嬷嬷站起身子,眯着眸分辨,那人來的很快,走出了濃霧,是一位嬌俏的姑娘。

她身後跟了個年輕的小丫頭,還有一位年長些的嬷嬷,漫步走來。

沈若華站起身,與她一道互行了禮,那姑娘彎着雙眼,笑道:“我姓展,叫展月,姑娘怎麽稱呼?”

站在她身後的嬷嬷看了眼沈若華,眼底神色一怔,拉了拉展月的衣角,低聲道:“姑娘不可無理,這是福山縣主。”

沈若華有品級,于展月這樣的白身來說,對她是要俯首見禮的。

沈若華下意識看了眼她的嬷嬷,淺笑着沖展月點了點頭:“展姑娘好,我是沈若華。”

展月欠身作輯,“方才不知是縣主有所怠慢,還望縣主恕罪。”

“展姑娘無需多禮,坐吧。”

待展月近前,二人才一道坐下。

展月的祖母信佛,每到年關都要到護國寺住一陣子,展月今日是奉了爹娘的命來接人的。

她本想上山去接展老夫人,但無奈大雪封山,展老夫人下不來,嬷嬷又不準她上去,她便只能待在馬車裏等待。

方才沈若華來時,她正巧無聊的看她,聽了她那番話覺得很是在理,心裏癢癢想和她交個朋友,便追上來了。

展月想了想,主動與沈若華攀談:“縣主上山,是為了進香嗎?”

沈若華無奈的笑了笑,“姑娘不必喊我縣主,顯得拘束。我的确是來進香的。”

展月順勢而上,“那我喊華姐姐好了,姐姐喊我月兒吧,我爹娘都這樣喊。我是來接我祖母的,她在山上居住,只可惜大雪封了山路,馬車上不去。祖母年事已高,無法下山。”

“現在還早,興許到了午日出了太陽,化了雪就好了。”沈若華說道。

“姐姐說的是,我方才就是在馬車上等,只可惜太過無趣,幸虧遇上了姐姐。”展月是個自來熟、話匣子,她似乎很喜歡沈若華,圍着她叽叽喳喳說個不停,像個黃鹂鳥似的。但并不讨厭,反而可愛的很。

就連起初對她抱有警惕的習嬷嬷和蒹葭,也不由得露了笑臉。

後來一路有她,上山的路都顯得短了,看見了山門,展月才意猶未盡的停了下來。

沈若華聽她低聲抱怨:“怎麽這麽快就到了……”不由啞言失笑。

二人走上前,正巧看見方才領了沈若華令牌的侍衛領着幾個僧人走了出來。

侍衛看見沈若華,忙上前行禮,沈若華喊了他起,叮囑道:“上山下山時都小心些,雪化後路滑,別出了事。”

侍衛和一幹僧人下了山,展月拉着沈若華的手道:“我陪姐姐去大殿進香,姐姐跟我去見我祖母吧!祖母定會很喜歡姐姐的。”

沈若華遂了她的意,進殿上了香後,便跟着她去了展老夫人的住處。

到了展老夫人的院子,才見住持也在此地,正和展老夫人辭行。

見到沈若華,住持莊嚴的面孔柔和下來,感激的沖沈若華行了個佛禮:“阿彌陀佛,多謝施主和沈夫人送的布棉還有禦寒的衣物,貧僧代護國寺的僧人對二位感激不盡。”

沈若華連忙還禮:“方丈客氣了。”

展老夫人手持金漆手杖,眉眼慈祥的看向沈若華,“原來是你給護國寺送的禦寒衣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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