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頁：國旗下講話
但是那夜色中掩蓋不住的，還有那夾雜妒忌和惡意的流言……
周一上學。
黎清不是沒察覺到周圍人目光若有若無地打量，特意壓低聲音的議論，她回以他們一個眼神，他們就飛快低下頭，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
她猜出個大概，但是沒什麽太多想法，就是好奇這次又是什麽個離譜的版本。
這個世界就算所有人都站在光下，總會有照耀不到的陰暗面，在那裏是悄然增長的惡意，亦或是人性的扭曲。
積累到一定程度後，煉作一把利刃，刺向他人，以此獲得內心的愉悅，宛如地獄裏的修羅。
但很快，又會被其他更甚的惡意遮掩。
她不是普度衆生的菩薩，人性的陰暗面無法扭轉，能做的也許僅是眼底的清澈和一抹堅定。
剛踏入教室，仍舊是幾人眼神的洗禮，她沒理，而是緩緩向座位走去。
同桌握着手機，面上滿是思慮，察覺黎清走進，示意她看屏幕。
內容是學校表白牆上的一個帖子，配上兩張意味不明的圖片。
一張是在音樂社活動室楚恒讓她唱歌，二人四目相對，角度刁鑽，但照片挺清晰，看起來異常暧昧。
另一張則是唱完歌那晚她和江驿并肩回家，身上披着一件明顯不屬于自己的黑色外套。
投稿的配文話語異常尖銳，像一把淬毒的刀，往人心中狠狠刺去。
高一四班的黎清，真的婊啊，就憑那張臉，一下能勾搭上兩個，他們之間是不是都互相不知道啊，好想跟姐姐學學啊！
但是很抱歉，傷不到她。
底下評論衆說紛纭，倒是十分精彩，像站在迷霧中看不清前方道路，只能憑借主觀意願妄加揣測。
“原來那個主唱是這樣的人啊，果然人不可貌相手段真高啊！”
“我之前還看到一張江驿給她擦藥的圖片呢！啧啧啧。”
“我和她接觸過，不是這樣的人啊！長一嘴怎麽這麽臭。”
……
黎清掃完後把手機還回去，覺得有點好笑，但是面上不顯，默默做自己的事情。
岑溪看她這幅不語的樣子，許是誤會什麽，拍拍身邊人的肩膀，忍不住開口，語氣滿是憤怒。
“這事就是無端造謠，別放在心上。”
前面兩人轉過頭，目光是安慰夾雜憤怒，同樣是告訴她不必在意。
黎清本來沒覺得什麽，被他們這樣一安慰，倒是有些被感動到，擺手示意她無事，面上含笑。
“沒事的哈！我還不至于幾句話壓垮。”
鈴聲兀自響起，打破周邊吵嚷的氛圍，英語老師手裏抱着書，快步踏進教室，臉上是藏不住的喜氣。
他剛一開口，前排的同學就下意識多壘幾本書在前面。
“我們英語小組頗具成效啊，我在這裏點名表揚一下課代表那一組，進步很大！”
黎清的英語雖一下子達不到驚為天人的地步，但是經英語小組這一遭，對于它的厭煩被沖刷些，成績自然像藤蔓般向上蔓延。
……
一節英語課閉，周一大課間，全校學生到操場升旗。
黎清和岑溪并肩而行，相處就之後，發現她的同桌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麽高冷禦姐範。
現在正在旁邊虛攬她，給她介紹自己偶像的新歌，比以往更跳脫些，興許是為了讓黎清不去理會他人的指指點點。
今天天氣很好，陽光平鋪在草地上，泛起一層光芒，給本就朝氣的學生更添一份活力。
上面的主持人仿佛沒有感情一般，依舊重複着每周一次的話。
“升旗儀式即将開始，請未到操場的同學跑步入場。升旗儀式……”
主席臺兩邊的國旗和校旗伴着歌聲依次緩緩升起，黎清注視着，周遭的世界随着紅色飄動，更加明亮些。
國旗下講話。
少年一身校服，身形挺拔修長，被周遭的陽光包裹着，話筒裏磁性的聲音傳開。
“尊敬的各位老師，親愛的同學們，大家好！我是來自高一四班的江驿，今天我演講的題目是……”
他的稿子被語文老師提前看過，寫得很不錯，經同意後，在全班面前朗讀過。
是一個關于奮鬥的稿子，事例運用新穎，用語聽來熱血沸騰，誇張一點，聽完想去寫英語試卷。
四班的人早就聽過，此刻權當唠唠嗑，順帶看帥哥養眼。
臺上的他特地在題目那裏停頓一會，下定決心般吐出幾個字。
“《人言可畏》”
現在輪到他們傻眼了，臺上的人氣定神閑，沒看稿子，而是目光穿過人群掃視，語氣帶着莫名的威壓。
運用最近網絡噴子把博主逼自殺的事例，再影射校園裏面亂傳謠的現象，偶爾運用幾句名家的句，條理清晰，意味十分明顯。
“滋生在暗處的惡意成為利刃刺向他人，而你的無知會讓你成為幫兇，人言可畏，窺不清的人心更加可畏。”
話裏是赤裸裸的偏愛與維護，臺上的少年半鞠一躬，輕揚手裏的稿子，紙張劃過的弧度，帶起她的心跳。
被安排在後面的是念檢讨。
往常的人與前面正氣的國旗下講話對比往往會有點尴尬。
現在臺上的人絲毫不覺得臉紅，校服松開一顆扣子，松松垮垮耷拉着，慢悠悠從口袋裏面掏出一張紙。
周圍的人嘈雜起來，還沒等楚恒開口，黎清已經把他犯什麽事整理個七七八八。
大概就是，他去辦公室把年級主任經常恐吓學生的那根棍子給薅走了，還對着監控炫耀，像是故意讓人知道他犯事一般。
校領導當然沒有放過這種殺雞儆猴的機會。
臺上的人磨蹭好一會，才緩緩開口，語氣雖比平日正經許多，但是口中的話語莫名令人發笑。
“我已經深刻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我不該溜去主任辦公室偷棍，不該對着監控挑釁校領導。”
話筒裏的聲音忽地大起來，轉折十分堅硬。
“聽着校領導口中的話……像一把刀子插入心中，讓我聯想到江驿同學所說的謠言，即使表面雲淡風輕，但是對于被傳謠的人也許是莫大的傷害，希望謠言止于智者！”
他的最後一句話特地加重語氣，倒是莫名和江驿的一番話前後呼應。
本就缺少說服力，岌岌可危且無形的東西，在這一個早晨徹底消散，被遠處吹來的風兒卷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