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 這也不是符水雲第一次夢見蕭丞了。
符水雲曾經在入定時候,神游物外,也夢見過一次蕭丞……
在那個夢裏, 符水雲和蕭丞生活在從前的村子裏, 但是那個村子的名字, 卻換成了千歲山。
那個夢境很真實, 真實的符水雲能夠清楚的記起每一個夢境裏的情景……
甚至,符水雲曾經想過, 如果有前世今生的話,那一場夢或許是前世的回溯?
趁着剛剛清晨,符水雲便重新回想了一下曾經那樣的夢境……她打算,等一會兒見了蕭丞,好好問一問他, 看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
那是一個春寒料峭時,千歲山雖已綠意盎然了起來, 但草葉上仍然挂着晶瑩璀璨的小薄冰。
符水雲背着竹萎行走在山間,手中托着一本15卷,她的日的是采集草藥,有時遇到不認識的草便會記下形貌, 以使回到家中查閱, 有時也會遇到初芽的新草,那就記F地點,到了茂盛時節再行采集。
符水雲是藥師,雖然年紀尚輕, 但醫術卻是有口皆碑, 不僅醫德高尚,且懷有一身不錯的武功。
此時新月初生, 月光照着她淡綠色的衣裳,仿佛-只穿梭在叢林的壹火蟲。
如果是往日,符水雲在傍晚就會下山,趕在天黑前回到白己的小院,燒水做飯。
可是這段時間,山間不知名的奇草愈發的多了起來,生長速度也是飛快,寧索問白是高興于奔波在花花草草之間,夙興夜寐,樂此不疲。
“仙茅,丁字二十三號大松東南十一步。”符水雲正提筆15寫,忽然一陣悲鳴破空劃過,回音激蕩,不絕于耳,滲進晚風裏,一股股的凄冷。
她警覺地站直身子,循聲望去,只見在西北方不遠處,樹影無風白搖,似有争鬥跡象。
她心下一震,山間野獸相博所在多有,看來此地不宜久留,就在她準備打道同府之際,競隐隐聽得刀劍之聲。
野獸自然不會舞刀弄劍,可方才那聲哀鳴卻實屬困獸之音,符水雲心頭迷惑,好奇心油然而起。
她蹑手蹑腳探向前去,蹲伏在地,謹慎地撥開前方的葉子,她看到地上躺着三具屍體,屍體血肉模糊,已經分不清楚五官,只能看到他們身着道袍,屍體邊緣鮮紅的液體甚至蔓延到她腳下,她只覺胃裏一陣翻騰。
“嘶~”撕裂聲夾雜著哀嚎,地上的屍體多了一具,她緊緊捂着口鼻,屏住呼吸,手心濕漉,冷汗直流。
她的視線很低,透過撥開的樹葉縫隙,她只能看到地上的屍體,還有-雙微瘸的腳,在極其緩慢地前挪。
大概就是地上躺着的四個人,與這雙腳的主人在進行生死之搏,只可惜四人已敗,輸了生命。
她突然十分後悔方才的一時沖動,害怕白己一個不小心,便再也不能在陽光下惬意地喝着花茶了。
她向來膽子不人,只是好奇心害人不淺。此時更是只想退回去,先逃離此地再說,可……
這雙腳停滞了一下,便朝着符水雲這邊拖來,符水雲瞪人眼睛,心怦怦直跳,難道被發現了
恐怖的喘息聲彷佛就對着白己的耳朵。
符水雲已做好最壞的準備。
就在這雙腳再次邁步的時候,符水雲突然跳起來竄上身邊的大樹,手中已捏上兩枚銀針,可這一跳,使她驚駭的發現,這雙腳的主人競然長着一只白狼的腦袋!
狼人她腦中立時閃出這兩個字來。
她失算了,這只狼人仿佛才看到她,綠幽幽的眼睛裏散發着森森光芒,進射出冷冽的殺氣與憤怒,與其日光交接時,符水雲不禁驚呼出聲。
可是它已經走不動了,它身上染滿鮮血,有自己的,有別人的,重要的是,它受了很重的傷。
符水雲與它僵持着,兩手瑟瑟地發着抖,不到不得已,她不想發針,她的針一向是拿來救人的。況且,對付這樣的非人類,兩枚銀針,又能成個什麽氣候了
她知道,它立刻就會倒下,然後在傷痛的折磨中死去。
不出所料,狼人怒吼–聲倒在地上,一瞬間周身白光暴起又散盡,狼人竟化成了-匹真正的白狼。
符水雲打了個寒顫,原來這山上競有狼人,看來以後上山要多加小心了。
那匹狼倒在地上,卻拼命眯起眼睛看向符水雲,日光渙散,卻散不去深深的怒火,如果它此時有力氣,想必是恨不得奮起身米将白己撕成碎片。
寧索問唏噓不已,這匹狼連害四人,簡直是作惡多端,就算死在此地,也是罪有應得。
她跳下樹,不料方才由于吓得腿軟,一個不穩便摔在地上,與白狼趴在了一起,正對着那張毛茸茸的臉。
符水雲一聲尖叫,堪比雷鳴,更是連蹦帶跳,連滾帶爬地逃竄開去。
她整日心平氣和,何曾有過如此狼狽,此時真是想放聲大哭。
她強白銷定下來看向前去,希冀着能夠發現活口,可是那些屍體猙獰可怖,慘象各異,俱已咽氣,她忍不住胃中的惡心與驚懼,卻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憫與同情。
符水雲向來不近江湖之事,雖看不出這些人的身份派屬,卻知道他們是道士。
道士:在她心中,是鋤強扶弱,斬妖除魔的好人,符水雲想将他們葬了,卻苦于夜黑風高,自身能力也不能及,便打算待得天亮告知村人,讓大家一一衆相幫。
及至此時,她淺綠色的衣服,已經染盡了深深淺淺的紅,像朵朵含位的牡丹。
她顫巍巍地提起竹簍,準備離去,日光義掠過那匹狼,只見它氣若游絲,茍延殘喘,眼看是不成了,那模樣十分地可憐。
月光下,它就如一灘沾染了花疑的白雪。
如此悄無盧息的,又像只熟睡的溫順的小狗,讓人忍不住想要摸上一摸。
符水雲嘆了口氣,她想保住它的生命,可是它活了,指不定又要去禍害多少人。
索性不管了,就當白己沒有看見,背上了竹簍,便快步走開了。
走着走着備地停了下來,她的心中忽然浮起白己幼時立志懸壺的誓言:
“我為醫者,須安神定志,先發大慈恻隐之心,誓願普救含靈之苦。”
先發大慈側隐之心,暫願普教含靈之苦….
符水雲猶豫了,那只白狼,無論身負多少罪惡,天道循環,冥冥之中白會有其因果,又何須自己懲成上天有好生之德,它行将就木之時,偏偏遇着自己,豈不是命不該絕
何況醫者,見死不救,已然喪失了本心。
想到這裏,符水雲又急急退了回去。
待看到奄奄一息的白狼,符水雲心下一好,還活着,總算沒有來晚。
然而四周猙獰的屍體,讓符水雲猶如身在地獄。
她很怕,她又開始不争氣了。
她甚至開始不由白土地幻想着,那些屍體正在她的身前身後看着她,就要變成僵屍,來掐白己的脖…..
現在任何的風吹草動都能吓死她的。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總是要白找苦吃,還這般輕易地冒險。
她眯着眼睛,盡量不讓餘光看到其它東西。她小心地探過身,冊開白狼的嘴,喂了一些護心散下去,義取出金瘡約,細細酒過白狼的傷口,就着朦胧的月色,拿山紗布做了簡略的
護理,然後小心地将它拖入竹簍,待得同去之後,再用鹽水細作清理與包紮。
月黑青山,寒煙郁郁,就這樣,月色下的少女,懷着複雜的心事,踏上了門途。
“寧姑娘!”
伴随着一聲嘹亮的呼喊,只見一個少年快步向符水雲奔去。
符水雲見到他,提了-路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乍一看到符水雲,少年頓時臉色慘白,驚慌道:“你怎麽了”一邊說着,一邊去取寧素問背上的竹樓,提在手中只覺很是沉重,卻只顧着符水雲,未朝竹簍看上一眼。
“蕭丞……”
符水雲剛一說話,只覺得嗓子發幹,聲調有些怪異,連眼睛也是一熱,差點掉下淚米,見蕭丞一臉關切地盯着她,她扯出個笑容,壓穩了嗓音說道:“我沒事。”
全沒了方才狐單恐懼時膽小的姿态,倒顯得從容不迫起來。
蕭丞看着她奇怪無比的笑容,卻如何也放心不下,“你怎麽受傷了
“我沒受…我很好,我只..枚了一匹受的的…符水雲說着轉過身背對着蕭丞,行至面前一座小小院落,推開竹籬,走了進去。院子雖然小,卻是幹幹淨淨,地上擺着簸箕,簸箕上曬着各種奇花異草。
“狼”蕭丞心中震驚,“發生了什麽事情”
符水雲搖了搖頭道:“……我現在不想說。”
“那你便好好休息,明天再說。”蕭丞放眼細細打量着符水雲,見得她确實無恙,這才舒了一口氣。緊接着,卻見符水雲從竹簍裏抱出一匹血淋淋的狼來。
蕭丞霎時怪叫:“寧姑娘!你可不能救它!”
見符水雲又去端了盆水,蕭丞諄諄告誠道:“從前有個農大,救了-條蛇,後來這條蛇把他咬死了!”
符水雲拾起頭來看向蕭丞,故作天真道:“那條蛇可是肚子餓得很了”
蕭丞連連搖頭:“它不是餓的很,它是惡得很!獸跟人總是不一樣的!”
符水雲本在用紗布蘸着水,消洗狼的傷口,聽他這麽說,頓時撲哧-笑,可是念頭轉,卻又嘆息出聲:“它确實很可惡,方才在山上連害了兒人性命,現下那些人還曝屍在荒野。
他們是江湖道士,不知姓名,荒山野嶺,恐怕無人收屍。明兒一早你叫點人來,跟我一同去将他們好生安葬了。”
“有這樣的事情!”蕭丞握緊拳頭,雙眼漸漸噴出怒火來,“你還救它”
符水雲回憶當時情景,不由一陣傷悲,百味陳雜。
“你還救它做什麽!”蕭丞情緒激動,三步兩步搶了上來,意圖掐死這個畜生。
符水雲一驚,不想蕭丞如此偏激,慌忙擋開了他的手,蹙起眉頭喚道:“蕭丞!”
蕭丞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又是憤怒又是窘迫,他退後兒步,恨聲道:“上次李伯伯上山砍柴,被野獸咬得遍體鱗傷,一條命差點都沒了!”他頓了頓,看着符水雲:“你眼見它害人,
還救它,它好了,又要做盡壞事!你明不明白
符水雲不知怎麽跟他解釋,聽他這麽說着,心裏卻又開始茫然了,自己,真的是錯了麽
可是身為藥師,見死不救,又是真的對了麽這是是非非,到底如何斷定呢
她低聲道:“我明白。”
蕭丞見她神情楞忡,以為自己方才的粗魯吓到了她,心下愧疚,火氣頓去了大半,他手足無措,一邊想要她放棄教狼,一邊義不知要怎麽開口勸導。
兀自心下煩亂着,卻見符水雲又拿起紗布,開始繼續方才動作。
蕭丞向來嫉惡如仇,只想給那匹狼來個痛快了斷,可是他知道符水雲性子執拗,只得放棄這個打算,他不再多說什麽,轉身跑出院子,不多時義抱着一個鐵籠子氣嘴籲籲地跑了過米,“要是你非要救它,就得把它關進來。”
符水雲拾起頭來,瞥見蕭丞正關切地瞧着自己,日光炯炯,見自己也瞧上了他,他突然紅了臉。
符水雲微微一笑道:“謝謝蕭丞,天很晚了,早點回去,別又辛苦爺爺出來找你。”
蕭丞口上應承着,腿上卻一動不動,過了會兒卻開口喊道:“寧姑娘!”
“什麽”
“它害死的人,還在山上麽”
“是的。”
過了一會兒,寧素阿見他不再做聲,便又拾起頭來,競看到蕭丞眸中淚光點點,寧素悶柔聲喚道:“蕭丞”
蕭丞抹了抹眼睛道:“要是被他們爹娘知道了,該是多麽傷心。”
蕭丞心地善良至此,符水雲不禁為之動容,心裏也是難過。
眼看天色已晚,村民都已睡下,蕭丞卻又遲遲不同,符水雲便哄到:“好了,逝者安息,你也快回去了。”
蕭丞應了聲,又道:“寧姑….你還沒有….我怕你待會兒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很快就弄好,不需要的。”
“那,你記得一定要将它放在籠子裏!”
“我記得。”
“你要提防着它,我明天再來!”
“好,我提防着。”符水雲道。
蕭丞交代完畢,便放心地轉身走出院子,不忘替符水雲關好竹籬。
他心思單純,以為将狼關在籠子裏面,外面的世界便是安全的。
符水雲石着他的背影,心中升起了-股暖意。
她白幼無父無母,是村裏的人将她收養,小時候,好心的婆婆阿嬸會輪流黑頤她,待她長人,村長便找人給她單獨蓋了房屋來住。
雖然清寒孤獨,可內心卻也平靜知足。
人們從不當她是外人,特別是蕭丞,更是對她關懷備至。
蕭丞為人耿直厚道,雖說小了符水雲兩歲,卻不叫她寧姐姐,只道是寧姑娘。而符水雲卻也無心責怪,誠然一個寬容的大姐姐。
很多時候符水雲下山回來,就會在J口不遠處遇到恰巧路過的他。
三更半夜,他是在哪裏弄來這麽個鐵籠子的呢,符水雲心裏想着,手中已開始用紗布包紮狼的傷口,紗布剛繞上它的腿,它突然毫無預兆地睜開了眼睛,眼中精光爆射,符水雲吓了一跳,手中紗布抖落在地上,只見它龇開白森森的牙齒,發出咯略聲響,嗓子裏還嗚嗚的低吼着。
“我沒有惡意”,符水雲驚慌道,雖然她心裏明白,它此時只是一張紙老虎,可還是忍不住害怕它突然暴起傷人,她面提防,一面檢起紗布,在它面前比劃了一下,溫聲說:“我在給你療傷。”
這匹狼卻毫無領情之意,符水雲只有看着它白森森的牙,不知所措。
它桀骜至此,真是讓人煩惱。
好在它只是掙紮了兒下,又沉沉睡去。
籠子太小,容易擦碰到傷口,符水雲便找了張褥子鋪在石桌上,她擡頭看看天,擔心半夜會下起雨,于是幹脆把它搬進柴房,順手将柴房的鎖插上,打點好院中一切,又去燒了熱水,渾身髒兮分的,當然要洗個熱水澡。
這天夜裏,符水雲睡得點都不好。
她不是胡思亂想難以入睡,就是剛一睡着便被瞘夢驚醒。
于是她幹脆坐起身來,在房間點上燭火,燭影撲朔,她腦海裏斷續的閃過狼人的身影,想着想着,她便産生了一個奇怪的問題,它到底是怎樣長成狼人的呢
小時候曾聽大人們吓唬小孩子,惡狼專門去咬不聽話的孩子,如果被咬到,就會變成狼人。可是現在,她決計不會相信。
那會不會是因為,它的爹娘,一個是人,一個卻是狼呢
這倒是有可能,可是符水雲想象了一下人和狼生孩子的場面,頓覺渾身毛骨悚然。
忽然地,符水雲心中一陣失落,人生一世,響如蜉蝣,在這浩瀚的塵世,苦守着短短的幾載,卻連身邊的事物,都來不及石得清楚。
正尋思間,她突然又想起一個人來,如果這個人在身邊,一定能夠告訴她明确的答案,她堅信。
這個人,便是她人生中第一位師傅,一位江湖游方郎中。
十一歲那年,村子裏被種奇怪的傳染病籠罩,好幾個人都沒能熬過去,人人病危待斃,曾有人出村去請大夫,可大夫們競嫌路遠山窮,怕村人拿不出診金,更害怕沾染上這怪疾。
就在那段黑天黑地的歲月裏,一位白發白須的老者途徑千歲村,對村民施以藥石,挽回了整村人的性命。
符水雲嘆服于這種神奇的力量,便纏着老人讓他傳授自己,老人仁心仁術,也是因為被她的真誠所感,便答應了下來。
老人不僅為她傳道解惑,還為她起了一個正式的名字一寧素問。
一年之後,老人便離開了,他來去随心,無所落定,但畢競,給了她一年的桃李時光。他讓符水雲記住醫道,記住仁心。至于他,記得也好,忘記也好,總是要作古的。
想起這些,符水雲不禁傷懷落淚,過了這許多年,師傅呀,您又是到了何方寧兒想要略盡孝心都無所起始,惟願您切安…….
“細細簌簌~”
柴房忽然傳來輕微的響動。
符水雲網過神來。
難道….
她心念微動,便輕手輕腳地向院中走去。
柴房門上的鎖被月光映射出蒼蒼白光,符水雲遲疑了一下。
“吱呀~”
她推開門。
鑰匙從手中滑落…..
符水雲不可遇制地顫抖起來。
從小到大,她都沒有如此震驚過!
牆角的白狼已經不見了,變成了一個身着白裘的男子,男子身邊散落着破碎的紗布,白裘上沾染着未幹的血跡,他的頭靠在牆上,面容蒼白。
這身裝扮,符水雲當然見過,只是她沒有想到,那匹狼,競然完全能夠化成人形!
而且,那張臉,簡直沉魚落雁!若不是微微顫動的喉結昭示着他的性別,她恐怕會覺得他是天上下凡的仙子吧
想到他之前的殘忍殺戮,她不由向後退了一步,他卻沒有看她,符水雲注意到他的傷口還在流血,石樣子是他自己掙開了紗布。
他為什麽要這樣做形同白慮,難不成他想去閻羅殿呆着
符水雲雙腿發軟,又驚又怕,可看他模樣,井未有出手傷人的架勢。
她不知高低地往前走了-一步,小心翼翼地開口道:“…..
卻不知要說些什麽,難道要問,你是大妖怪麽
他終于望向這邊,眉如山黛,眸如星月。
可看的只是門外而已。
下一秒他突然站起身來,身形晃,符水雲只覺身邊一陣飓風吹過,青絲裙裙迎風飛舞間,牆角的人已然不見蹤影!
驚覺下符水雲急忙轉身,只能追望到一道流星似的白光淡出視線之外。
“這是怎麽……符水雲白語道。
她扶着門框,神情呆滞地站了會兒,突然清醒過來,然後疾步走進房內拾起地上的紗布,紗布還猶有餘溫,那方角落的斑斑血跡仍然溫熱潮濕。
她一陣驚慌失措,皺緊了眉頭,腦中卻一片空白,忘了身處何地,也忘了F-步該當如何。
這天晚上,符水雲恍恍惚惚地回到了屋裏。
她躺上床去,蓋着薄棉被,竟還覺得不暖和,-想到日睹的怪事,便瑟瑟發起抖來,說不清楚是不是因為害怕,只是心中的激動總是難以撫平。
第二天天剛破曉,她便起來了,剛走到院中,就看到蕭丞站在竹籬外面,身旁放着一把
鋤頭,手中挎着-一個籃子。此時的天色還未明朗,空氣似乎沉浸在湛藍湛監的顏色裏,蕭丞就這麽站着,頗有些年少單薄之感。
看到符水雲出來,他立刻舉了舉籃子,“寧姑娘!這裏有早飯。”
符水雲其是感動,走過去打開竹籬,開口便道:“什麽時候來的快進來。”
蕭丞呵呵笑道:“剛來。”說完便将籃子放在石桌上,掀了蓋在籃子上的麻布,只見裏面是兒塊蒸熟的番薯,一碗青菜蛋花湯,冒着絲絲熱氣。
蕭丞端起碗遞給符水雲,“快喝吧,已經不太熱了。”
符水雲捧過碗,頓時感到雙手暖暖的,她不由朝蕭丞笑了笑,“謝謝蕭丞。你很早便起來了”
蕭丞點着頭,剝着番弊,“我早起喊了兩個兄弟,他們說辰時一起過來。”
寧素間正待說話,只聞蕭丞道:“那匹狼死了沒有”
“……”
“……”我是問那匹狼現在怎樣了。”
“已經走了。”
蕭丞驚道:“走了怎麽走的是籠子不夠結實還是不夠大”
“都不…..”
蕭丞頓覺此間蹊跳,便試着問道:“寧姑娘,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寧素間神色複雜,她放下碗,想了想,競不知要怎樣表達自己想說的話,開口只是道:
“蕭丞,那匹狼是妖怪。”
蕭丞臉都青了,慌問道:“它有沒有加害你”
“倒是沒有。不過他變成人的樣子,要走,我沒法攔他。”
蕭丞聽她這麽說,心下頓感不悅,狠狠地制着香裝道:“你沒事就好。那而生要走便走,
還要打它作其”心中卻在琢磨,寧姑娘也真是的,大夫做久了,什麽都拿米醫。可是牧已
救了,何必再說這些沒用的後話,只是那備生,倘若不滾得遠遠,不識眼竅地被自己撞到,
定要打得它魂飛魄散。
符水雲石他反應平平,毫無昨晚的激動模樣,心中頗覺詫異,她又重複道:“蕭丞,那匹狼是妖怪。‘
蕭丞放柔聲音:“寧姑娘,我不怕妖怪。….以你也不必害怕,。蕭丞有些難為情,片刻後才紅着臉喃喃說道:“我會…..幫你打走它。”
蕭丞并非只是口上勇政,他心中确實也是不怕,他向來磊落,乍聞之下或有驚奇,可轉瞬即逝,只要寧姑娘安好無事,其他的也不做多想。他此時唯一-的遺憾,便是沒有手刃了那條畜生,若早知是個大妖怪,昨晚就該不顧符水雲阻攔下了狠手,可是如今就算心下仍感憤憤,卻是無濟于事。
蕭丞見符水雲不回話,又道:“好姑….你以後要分清楚好壞。”
符水雲在蕭丞面前一向是白居姐姐的,此時忽然被他稱作好姑娘,渾身都不适應。
半晌,寧索問眨着水靈的眼睛,瞧向蕭丞,“我第次見到妖….她認真地說着。
蕭丞看符水雲似乎準備打開話匣子,便點頭如搗蒜地回應着,一聲不吭地靜靜聆聽。
“在山上的時候,我已經看到他是狼人了,但我并不緊張,從小,我便沒有懷疑過狼人的存在,就…就像驢子和馬生出來的孩子是騾子一一樣,我不…..
聽到這裏,蕭丞差點沒掉下凳子。
符水雲繼續說:“我只知道,狼人雖有人的相貌,可身上還是會有狼的特點,比如尾巴,可是昨天晚上,他全身上下,統統都是人的樣子。就連毛絨絨的狼腦袋都沒有了。你說,他若不是妖怪,會是什麽”
符水雲不再說話,心裏重複着,若不是妖怪,會是什麽呢
蕭丞聽她原來是說這些,不以為然地道:“管它什麽勞什子,走已經走了,就算是妖怪,又能怎樣呢只願它別再害人。”
符水雲嗯了一聲,覺得蕭丞對待鬼神之事混不在意,不懷疑也不害怕,不表态也不質疑,跟他探讨這些很是無趣,便閉嘴不談了。
蕭丞卻還興沖沖地,睜着一雙閃閃亮眸,期待着她繼續發表高談闊論,卻只見她喝了幾口湯,便吃起了他剩好的番薯來。完全不知道白己已經破壞了她的興致。
原來這世上,還真是有妖怪的,符水雲心裏想着。
她白小雖然耳聞過一些奇事,可并未完全當真,待自己親眼所見,才不得不信。
這花花世界,千奇百怪,使人好生敬畏。
她真想弄明白這塵世,石清楚這紛紛過眼的一切。
轉眼便近了反時,蕭丞叫來的兩個兄弟也陸續的到齊,一個是鄰居阿牛,一個是好友阿毛。三人扛着鋤頭,在符水雲的帶領下,朝着千歲山進軍。
剛行出村口,便聽蕭丞喚道:“前面有幾個生人,不知道是路過還是村裏的客人。”
伏人本在談論着下葬的事情,此時舉日一看,果然瞧見前方有幾個黑點在相向而行,只是衆人服力沒有同年那般好,看不清來人模樣,當然也瞧不出是生人還是熱人。
叫牛打了個哈欠道:“奮了,這兩天我在地裏幹活,接連看到二伏奇怪的生人,每夥都穿莉樣的衣服,第一伏是灰色。第二火花綠,第三伏我給忘了。”
剛毛也按口道:“真的假的難道是村裏出狀元了怎的來了這許多人”
制牛義道“可不是麽!那根花綠綠的,裏面還有幾個女人:比面上面的還要好看!”
說看瞄了符水雲一限,接看掩嘴在阿毛耳邊小聲道。”不過,跟聽代于大無比起來。說着跟阿毛一起哈哈哈地笑了起來,兩人又交頭接耳說着別人聽不到的話。
阿牛忽感身側一陣寒氣,回頭一望,競是蕭丞白眼瞧着自己,連忙咳嗽-一聲,接着道:
“話說那天我在田裏,競看到天上好兒道彩光從天而降,我揉揉眼睛,以為是天上趕着轉世的文曲星,誰知道他們竟然朝着我砸來,我又驚又吓,又高興又害怕,想是我天天燒香感動了老天,競然得賜文曲星下凡,我高興的是待會兒回去抱老婆,準要生個白胖狀元兒,害怕的是文曲星一個失誤砸壞我可怎麽辦啊,正在這時,文曲星居然在我前邊的小路落下了,我趕緊跑過去撿,哪知道文曲星沒撿着,你猜給我撿着什麽啦”
阿毛聽得直吞口水,他擦擦嘴角急忙問道:“你,你撿着什麽啦”
阿牛一拍大腿,激動地道:“天仙姐姐!我過去文曲星沒看見,就看見幾個長得像二郎神一樣的男人,還有嫦娥一樣的天仙!那彩光,原來競是他們發出來的!他們競然是從天上飛下來的!我當時就傻了!天仙姐姐朝我笑笑,笑得我骨頭都酥了,二郎神哥哥卻朝我一-瞪,
不知怎地,被他們眼睛一瞪,我渾身好像被凍在冰窖裏,抖得不行,我,我趕緊跑啦!”
阿毛一邊流着口水,一邊卻又說道:“不信,不信。”
這邊的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不亦樂乎,那邊的蕭丞卻不插話,他一面瞧着前方來客,一面瞧着符水雲。
只見符水雲眉頭深鎖,聽他們說來,這些人确實奇怪。
從小到大,極少見過外村人來到此地,這裏一-沒特産,二沒景點,三沒名人,十分普通又偏遠的山村,甚至有些貧瘠,多年鮮有來客,這兩日競有外人接二連三到此,當真讓人不解。
符水雲想着想着,心下又是一驚,昨夜山中所見的兒位道士,不也是外鄉人麽!他們為何到此深山,又與狼人連夜激戰,當中真是謎團種種,作為當地人,競然對此間蹊跷無所知,實在匪夷所思。
俗話說事出反常必有妖,古人誠不欺我。
蕭丞看符水雲的眉頭越皺越緊,心下還以為她由于昨夜受驚,臨近舊景會更加害怕,便想過來寬慰芳心,熟料他剛一聲“寧姑娘”叫出口米,符水雲便猛然張大了眼睛。
這下符水雲看清楚了,前方米客好巧不巧,競又是道長。
“寧姑娘,你怎麽了”蕭丞神情關切。
“前面那些人的穿着,跟昨夜遇難的道士一樣。”
“哦”大夥不明就裏,只是好奇地呆望過去。
“寧姑娘,你确定麽”蕭丞問道。
“恩,一模一樣。”
“這樣的話,他們之間可能存在着派屬關系。寧姑娘,咱們最好過去問上一一間。”
符水雲點了點頭:“正有此意。”
眼見生人越走越近,蕭丞忽然攔路搶上,長臂一揮,大聲喝道:“不要走!”瞧這勢頭,就連黑山的土匪頭日怕也比之不及了。
寧泰間為之愣,不想蕭丞與客人的交流方式竟如此的特別。心裏琢磨着待得閑暇時候,可得好好教導教導他的禮儀之道。
網位前方米者共有三人,聽得攔路暴喝,義見蕭丞一行人衆都是打着鍋頭,道長們頓時面露
歷色,星其中你大湖抽山身後寶創。正待說話,卻被為首樣較頗俊的那人擺手制正。
符水雲心內暗叫不妙,連忙走上前去圓場,不料蕭丞語不驚人死不休,見道士們立定了,
開口便道:“諸你。我們上山現人,石樣子像是你們弟兄!”
一臉确識,明顯對蕭丞這等貨色的擴路動低不屑一所蕭丞一臉迷惑,心道好一群狂暴的道士,見人就咬,可是山中清修寂寞,積攢得火氣太大了麽心下正要不爽,轉念想到曝屍荒野的道士,還在等着自己這群陌生人去掩埋,竟是心中一悲,連同眼前的道士們,也越覺着可憐了起來。
阿牛和阿毛見到同伴受辱,紛紛抄起鋤頭奔至蕭丞兩旁,符水雲也終于趕到了蕭丞身邊,只見她朝着道長們盈盈一福,敬聲說道:“諸位道長請見諒,小弟兒童心性,多有冒犯,實則并無惡意,真是對不住了。”
蕭丞兀自疑感着,看得符水雲如此,想必是自己做了錯事,可是自己做了什麽錯事,錯在何處,确是-一頭霧水。
只是,符水雲若說自己有錯,那麽自己真得反思反思了,蕭丞心下想着,寧姑娘肯定不會冤枉了他。
為首的道長輕聲笑道:“罷了。”随即朝着大胡子說到:“青川,還不收劍”
大胡子青川應聲收劍,不忘翻了蕭丞一個大大的白眼。
為首的道K朝符水雲拱了拱手,笑道:“閣下忽然攔路,可是認錯了人在下身懷要事,若無其他,便先行告辭了。”
“小女昨晚上山采藥,瞧見兒位道長死于狼口,穿着與諸位無異,想是諸位的同伴,這才擅白前來打攪,如果與諸位無關,那真是太抱歉了,小女子在此先行賠過。”說著便又是盈盈委身一福。
大胡子悶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