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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近前,才看清了亭子裏落座之人的模樣,楊清音臉色一變,頓時停下了步子。

“華兒……”楊清音伸手扯住了沈若華的衣袖,粉嫩的唇失了血色,緊張的身子緊繃,“是、是太子。”

她之前就與沈若華傾訴過不願嫁太子為妃的事,皇上因為皇後禁足,暫時并未立下賜婚聖旨,但也旁敲側擊了太師,打算在明年選妃時,将自己賜給太子做正妃。

楊清音也是因為此事才終日郁郁寡歡,太子因為楊苯的緣故,也時常來楊家走動,楊清音擔憂撞上他,便把自己整日鎖在房間裏不敢出門。

今日邀沈若華出來,實則是因為陳殷在赈災時表現卓著,被皇上升了官,二人合計了一下,打算在新年時将此事透露給楊家。楊清音自覺心裏落下了一塊大石頭,才打算出來散散心。

她本想着避開太子,躲的越遠越好,不成想卻在此處撞上了他,楊清音心裏慌張,扭頭就打算離開,誰知走出去沒兩步,後頭便傳來動靜,一女子說道:“那不是楊小姐和縣主麽!诶,楊小姐走什麽?”

沈若華對上白雲錦含笑的雙眸,也自知彼時是無法脫身了,她倒是覺得見太子沒什麽好懼怕的,扭身拉住楊清音,輕聲道:“表姐別怕,聖旨未下,太子不敢做什麽,但若是表姐表現的太過避之不及,恐會惹皇上不快。”

楊清音喉頭動了動,擡起濕漉漉的眼睛看了一眼沈若華,似是被她眸中的神色安撫了心情,心倒是不再狂跳了,這麽點功夫,守在六角亭邊上的侍衛已經近前。

他手持着一柄長劍,俯身行禮:“楊小姐,縣主安好。太子殿下請二位過去。”

沈若華淺笑着轉身,“我與表姐不請自來,可否驚擾了殿下和諸位王爺賞景的雅意。”

“縣主言重了,殿下并未動怒。至于旁的,還請縣主自行到殿下跟前說吧。”那人不動聲色的笑了笑,至始至終都擺着作輯的姿勢,謙卑又恭敬,沈若華打量了一番他身上的穿着,心中篤定他大約是太子親信。

沈若華與楊清音一道來到六角亭下的石階處,上去前便俯身行禮,“臣女見過太子殿下和諸位王爺。”

太子坐在石桌中心,最上首的位子,聲音看不出半分破綻,笑着喊了她二人入亭。

亭子雖然镂空,但四角和石桌旁都擺了炭爐,幾個太監跪在爐旁看着,盡管這四處都是中空,進了亭子竟也有一股熱氣包裹着,也感覺不到冷。方才遙遙看了一眼,只看見了沈蓉和白雲錦,不曾想沈宜香也在。

“二妹和三妹也在,看來今日真的巧,竟都想到一塊兒來了。”沈若華慢悠悠的在亭中沿邊的石凳落座,笑盈盈的朝沈蓉看去。

沈蓉長睫斂着,遲疑道:“府上待得太過無趣,就想着出來走一走,不成想來到淮湖這邊,撞上了三妹和白小姐。我們想過來坐坐,就撞上了太子殿下和王爺,當真是巧。”

白雲錦接話說:“我們也是剛剛來與殿下和王爺請安,華兒和楊小姐就随後來了。我本意是請了安便走,免得打攪殿下和王爺談論朝政,但殿下仁心,留了我們三個在這歇息烤火。”

不大的亭子裏,說什麽話都能聽得清楚,太子那頭,兄弟四個正暖着酒喝,幾人都沒怎麽說話,各自心裏都有打算,正豎着耳朵聽着那邊說話。

公孫荀将杯中的酒飲盡,将酒杯舉到眼前,裝模作樣的看了幾眼,又撩起眼皮往前看去,微微一笑,撂下酒杯。

“自從父皇分封以後,已經許久未和皇兄皇弟們,在一起喝酒了。太子皇兄歸京不久,朝中事務繁多,看着消瘦不少,聽聞父皇已經在為皇兄物色适合的太子妃,日後有了太子妃,皇兄便不會像現在這般,為了朝政忽略身子了。”

公孫荀此言一出,亭內的人都停下了動作,楊清音如驚弓之鳥,身子僵硬的好似一推就能倒,白雲錦目光閃爍,抹着唇脂的嘴微微抿着,形成一道平緩的弧度,看着有些緊張。

圓桌上坐着的兄弟四人,公孫彧不與太子交惡,看着是老實本分,實則文貴妃寵冠六宮的這些日子,他愈發被歡喜沖昏了頭腦,對皇位本只有三四分心思,變到現在的七八分,他一聽公孫荀提起此事,臉色便有些陰郁。

他悶頭飲盡杯中的酒,澆不滅他內心的焦灼,目光越過對面公孫衍的肩頭,直直朝楊清音看去,捏着酒杯的指骨微微用力,而後手腕往下一壓,将銀質的酒杯掼在了石桌上。

衆人的目光齊齊朝他看了過去,公孫彧笑哈哈道:“這是好事啊!皇兄虛長我幾歲,本就該在我之前成婚,我還怕耽擱了北漠的公主,不過如此看來,興許我還能與皇兄一起成親。”

太子勾起嘴角,端起酒杯頃身碰了碰他的,笑道:“孤當時什麽,原來是二皇弟等不及要娶拓跋公主了,說來也是孤耽擱了二皇弟娶妻,孤自罰一杯。”他仰颚飲盡了杯中的酒水。

那邊兄弟四人貌合神離,沈若華這頭的五個也坐的不怎麽自在,恐除了她自己,旁的四個都坐如針氈。

盡管楊清音方才已經被沈若華安撫,但聽了那邊提起納妃一事,她還是焦灼不已,恨不得當場消失在此才好。

沈若華也不想為難楊清音,見她的确坐不下去,便幹脆的起身,“殿下與三位王爺敘事,臣女們在邊上聽着委實不合規矩,多謝殿下請臣女上來小坐,臣女與表姐先行告退。”

太子并未為難她,長袖一揮,便示意她自便,沈若華順勢領着楊清音離開六角亭。

走出去老遠,楊清音才長舒了一口氣,拍着胸脯一陣後怕。

楊清音四下看了看,走上前拉住沈若華問:“華兒,你先前說,有法子幫我和陳殷,你現在就告訴我吧,否則我總是提心吊膽,生怕皇上的聖旨下來,我便要負了他。”

沈若華見她如此害怕,無奈的嘆息了一聲,示意她近前,悄聲将計劃告訴了她。

楊清音目光中滿是錯愕,驚詫的看着她,“這、這法子行嗎?”

“那就要看你屆時表現的真不真了。”沈若華道,“只稍一點,确保你與陳殷的關系除卻你二人和外公,無一人知道,除了必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們表現的真,自然水到渠成。”

楊清音捏緊了粉拳,用力點了點頭,“我知道了,等我回去便和陳殷商量。”

“此事需要契機,不可太過突然,否則可信度不高。而且,你決不可表現出對皇上旨意有任何的抗拒,此事事關重大,表姐一定要謹慎,否則後患無窮!”沈若華蹙着眉,認真的看着她。

“你放心吧,我會好好準備的。”

沈若華與楊清音沿着來時的路走回了停馬車的地方,這麽一耽擱,在外也足足有一個多時辰了。

二人乘上馬車往回走,沈若華辭別了楊清音,下了馬車後回了沈府,發覺沈府前停了幾輛馬車,不是沈府的。

沈若華沒做他想,沿着府上的長廊打算回驚蟄樓歇息,卻在半路看見廊下聚集了一群下人,湊在一起不知在說什麽,表情很是奇怪,沈若華腳尖一頓,啓唇喊道:“你們在幹什麽。”

幾個丫鬟聞言慌忙錯開,匆忙行禮,“給大小姐請安。回大小姐,奴婢們、奴婢們只是在聊、聊二少爺的事。”

沈若華目光動了動,朝出聲的丫鬟招了招手,“你過來。”

丫鬟從邊上繞上了長廊,來到沈若華身前。

“府上出了什麽事,你一五一十的告訴我。”

“今早二少爺的院子裏鬧成一團,二少爺和二少夫人打了起來。奴婢問過二少爺院子裏做事的下人,她們說,是因為二少爺前幾日領回來的妾,今兒早把孫少爺給推倒摔在了石頭上,把腦袋磕的頭破血流。”

“少夫人的母親不久前剛來,現如今正在長鶴堂。”丫鬟老實的說了前因後果。

沈若華會意的點點頭,示意她可以走了,丫鬟們一哄而散,跑的一幹二淨。

蒹葭:“小姐要不要去長鶴堂看看?”

沈若華漫不經心的側過頭,“回院吧,沒什麽好看的,無非又是一個寵妾滅妻的人罷了。”

沈若華提起步子,重又往驚蟄樓去,沈城和萬靜娴的事,她前世就見識過了,沒什麽好關注的。

沈城的事在沈府也算是掀起了一陣風波,欽天監監正的夫人親自登門,說是要給女兒讨個公道,實則也不過是出來做做樣子,象征性的責罵了沈城兩句,要沈城嚴懲那個妾室,旁的也沒做什麽。

那妾室也厲害,分明是她親自動手推到了那孩子,到頭來還颠倒黑白,硬說是孩子自己摔倒,自己伸手是為了救他雲雲,仗着孩子摔成了傻子講話不利索,把責任推的幹幹淨淨。

正巧沈城寵她,半點也沒追究她的過錯,就這麽解決了這事。

習嬷嬷把前因後果講給沈若華聽時,還是義憤填膺的:“奴婢從未見過這樣的爹!那小少爺分明是被那玲珑推倒摔壞了腦子,他硬說是那妾室救人,當衆就颠倒黑白!可憐少夫人人微言輕,下人又是見風使舵的,定不了那妾室的罪,連夫人都無可奈何!”

沈若華垂首寫着字,臉上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沈城也算是破罐破摔了。欽天監監正,雖然官級不高,但教訓他一個庶民也綽綽有餘,只要萬靜娴肯狠心,也不是沒有可能給她兒子報仇。可就是怕、她不敢。”

“人言為母則剛,奴婢看今日少夫人哭的的确傷心,雖然她平日裏懦弱了些,但孫少爺都成這樣了,她難不成還能原諒了二少爺和玲珑!”習嬷嬷不肯定的說。

沈若華心裏知道結果,自然也十分不屑,手腕輾轉,利落的在宣紙上落下一字,漫不經心道:“咱們,坐着看就好了。”

沈若華将手裏的字寫完,撂下筆後,擡眸問道:“對了,嬷嬷,沈正元是不是已經将沈蓉放出來了?”

“哦,小姐說的,是今日二小姐偷溜出府的事吧!”習嬷嬷大悟,“當然不是二老爺放的,二老爺恨不得關二小姐八個月,等穗姨娘平安生下孩子,再把她放出來呢!”

沈若華勾唇笑了。

“她今日是私自出府,結果被穗姨娘告到了二老爺那兒,具體的奴婢也不知,只知道二老爺訓斥了二小姐,又把人關回了存玉軒,還多派了人手把守着院子。”

沈若華點點頭,吩咐了習嬷嬷下去。

直到廂房外沒了動靜,沈若華才敲了敲桌面,外室的窗牖被打開,楚恒越窗而入,立于珠簾之外。

“小姐。”

沈若華:“沈正平近日,與裴氏相處的如何?”

“他常去裴氏的院子,裴氏已經在一手準備懷孕的事宜了。”

“他去看過陸姨娘嗎?”

“前幾日被沈宜香算計,與陸氏見過一面,但并未過夜。”

“好,你告訴桂嬷嬷,叫她先不要輕舉妄動,再過些日子,便可做準備了。”

“是。”

喬院

裴氏穿着粉紫色的襖衣,斜靠在內室的軟榻上,翻着白皙的雙手在爐前烤火。

珠簾撲朔朔的響起,丫鬟端着吃食從外室走進,将盤子擱在了裴氏身旁的小桌上。

“請姨娘用膳。”丫鬟退後一步道。

裴氏扭頭看了一眼,又嫌棄的轉了回去,不悅道:“怎麽送了這個來,老爺愛吃茯苓餅,去讓廚房換茯苓餅來。”

丫鬟啊了聲,擡起頭猶豫道:“可是、可是姨娘不是不愛吃嗎,奴婢問過管家了,管家說老爺今晚要和幾個同僚在外談論朝政,便在外住下了,今晚不回來。”

“什麽?”裴氏直起了身子,手心翻下拍了下桌面:“老爺又不回來了!這都是幾次了!”

裴氏喪氣的倒了回去,怎麽想怎麽不對,嘀咕說:“老爺近日、不回府的次數是越來越多了……難不成……難不成老爺在外頭又有了別人!”

“不成!”裴氏狠狠拍着軟榻,“我才進門多久,他就去寵別的女子!他将我至于何處!”

“姨娘先冷靜些,老爺不一定就是去找旁的人了,近日接近年關,朝中政事頗多,老爺興許真的是在外處理朝政,姨娘可不要因為一時沖動,就耽擱了老爺的要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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