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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

天本就亮得晚,再加上天氣不好、沒有陽光,外頭看起來昏昏沉沉。

雲層太低,壓得人渾身發冷、不自覺焦慮起來。

這個點,江大校園裏,多是幾個同學走在一起的身影。或拿着書去教學樓上課、去圖書館複習、或是三三兩兩一起去食堂吃早餐之類。

唯獨應曦是一個人。

身形單薄、步伐匆匆。

她并不知道謝采洲現在人在什麽地方。

錦洲都府?還是寝室?

或者是在實驗室?

沒人知道。

冬日寒風一吹,應曦漸漸冷靜下來。

縮着脖子、嘆了口氣,摸出手機,再次将謝采洲號碼從黑名單裏拉出來。

竟然又是她主動聯系了謝采洲。

想想就無語。

應曦并不會恩将仇報,将舉報這件事、歸結到謝采洲給她寫的複習資料上,只是單純覺得麻煩。

被人潑髒水是麻煩,莫名其妙上論壇也是麻煩。

自然,謝采洲這麽一通發言,更是将事情鬧得更加沸沸揚揚。

她明白他是想幫自己。

只是……無論是把謝采洲他自己牽扯出來、還是用這前男友身份來橫插一杠,都顯得十分不合時宜。

事實上,就連老師問話時,她也沒把謝采洲說出來,只說是學長給的參考資料。

畢竟,這種筆記很多很精致的書,确實會在小範圍、或是校外舊書店販售流傳。

特別是工科類專業。

學霸畢業之後,那些專業課教材都可以賣給學弟學妹們,甚至可以稱得上争相競售。

應曦垂下眼、抿了抿唇。

沒有再多想。

“嘟——嘟——嘟——”

熟悉號碼撥出去。

響過三聲。

那頭已經飛快接起來。

謝采洲聲音清朗:“曦曦?”

應曦身形微微一頓,輕咳一聲,慢聲開口、問道:“……謝采洲,你現在在哪裏?”

……

兩人約在操場旁的觀衆坐席那兒碰頭。

南方這天寒地凍的清晨,露天操場上,連熱愛晨跑鍛煉人士都沒半個。

就算有,大部分同學也都會選擇去室內體育館打羽毛球。或者趁着午後有太陽、去籃球場打會兒球。

正好。

操場沒人,便成了天然屏障。

适合能說些悄悄話。

應曦比謝采洲先到,坐在觀衆席中間段位置上。

垂着眼,在心裏勾畫合适措辭。

一會兒謝采洲來了,她該說些什麽呢?

把帖子删了、不用他管?

随便他們去說,清者自清?

還是拜托他能不能先把那本書找出來,再借她一陣,可以拿去當證據?

或者……問問他、是不是他的朋友在搗鬼?

林林總總。

好像總是找不到切入點。

應曦慢慢陷入沉思。

倏忽間。

臉頰邊傳來一陣暖意。

她驀地仰起頭,同一雙漂亮桃花眼對上視線。

半個月沒見,謝采洲頭發好像是長長了點,或者是因為時間還早、沒吹造型,劉海懶洋洋地耷拉下來,蓋在眉骨上。脖子上套了條GUCCI老花圍巾,遮住一大半下巴。整體造型,遮掩了身上天生那股桀骜不馴氣質。

再配上嘴角一抹若有似無笑意,顯得五官更為精致逼人。

像是要将這黯淡天色照亮。

見應曦視線已經轉過來,謝采洲将熱牛奶從她臉上移開。

手指微微一動,輕輕松松塞進她手心。

聲音裏含着笑意:“早飯吃了嗎?沒來得及去食堂買什麽,實驗室裏拿的。用隔壁的高壓鍋壓了鍋開水燙了一下,可以暖手。”

怕牛奶冷掉,他是一路揣在衣服裏、跑過來,這才能剛好溫溫暖暖地放到應曦手裏。

想他謝采洲謝大少、又什麽時候給女孩子做過這種事呢?

實在叫自己也覺得唏噓。

沒等應曦開口說話。

謝采洲一側身,順勢坐到她旁邊位置上。

“什麽事?”

應曦思路被打斷,一下子忘了要把牛奶還給他,循着熱源,不自覺攏住了掌心。

抿了抿唇,她終于出聲:“早上你那個帖子,謝謝你。但是沒必要的,我自己可以處理。”

謝采洲早猜到了是這件事。

确實,能讓應曦這種鐵石心腸、主動回頭給他打電話,估計也不能是其他事了。

他對她發不出火,斂着情緒,“為什麽不早跟我說?”

“這是我的事……”

謝采洲靠到塑料椅背上,姿勢還挺慵懶随性。

靜默一瞬,他不緊不慢地說道:“應曦,你不是很會算嗎?書是我給你寫的,怎麽就只是你的事了?你要是在教導處就打電話給我,這事兒早就沒事了,也鬧不開來。小姑娘真是死腦筋。”

最後一句壓低聲音。

像是自己在嘟嘟囔囔。

應曦懶得理他,“反正,你趕緊去把帖子删了,別吸引火力了。影響你保研。”

沒必要。

本來就是沒證據瞎說,到時候系裏幫忙出通告,差不多就能消停下來。

最多就是這幾天被議論幾句,一進考試周,壓根沒人還有閑工夫關注旁人閑事。

聞言,謝采洲眼睛一亮,“曦曦,你是在擔心我嗎?”

“……你想多了。”

應曦面露無奈之色。

她當然清楚,謝采洲絕對是因為自己本身實力超群,才能拿到江大保研資格,和家境優越沒任何關系。

只是昨天晚上,論壇裏就有人在惡意發散,今天早上他立馬跳出來,還整什麽律師之類恐吓之詞。

可見,不可避免又要被議論一波。

她不想拉他下水、再欠下這種莫名其妙的人情。

謝采洲也不見什麽氣餒,繼續說:“造謠的人本來就該給他們點教訓,以為躲在匿名後面就安全無憂了嗎?說別的就算了,整天想點下三路,咱們學校不需要這種龌龊人才。”

掌中,牛奶漸漸涼卻。

應曦感覺和他說不通,便嘆了口氣,懶得再聊。

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向他,“……那本高數書你還留着嗎?能不能麻煩你再借我用一下。”

謝采洲猝不及防地出手、拽了她一把。

又将人強硬地按回了椅子上。

應曦被吓一跳,揚高了聲音,怒道:“謝采洲!”

謝采洲笑了笑,“別急啊,我還沒說完呢。哪有你一個電話喊人出來,不給別人說話機會這種事的?曦曦,你真是好不講道理。”

“……”

“你知道是誰匿名舉報了的嗎?”

應曦怒意未消,冷着臉,“不知道。”

謝采洲:“還有誰看過這本書啊?陳亞亞她們?你給他們看了嗎?還是給你們班同學都看過了?”

“……沒有。只有我們寝室看了。”

謝采洲摸了摸下巴,試圖揣測,“你室友們和你有矛盾嗎?有什麽利益沖突嗎?”

應曦嘆了口氣。

大冷天,她又沒有睡醒。

實在沒耐心在這裏和他吹着冷風、當名偵探柯南。

“沒有,當然沒有。謝采洲,我還有事,先回寝室了。”

“書不要了?”謝采洲問道。

“……”

謝采洲站起來,“走吧,現在跟我去拿。應該就丢在實驗室裏。”

……

時隔大半年。

破天荒般,兩人竟然和平地走在了一處。

雖然應曦刻意慢上幾步,和謝采洲保持了一臂距離,但也算是歷史性進步。

好像什麽騙局、什麽恩愛、什麽纏綿悱恻、什麽肝腸寸斷,都随着時間、一點點消散不見。

幹脆,再次退回到了比陌生人熟悉些許的關系。

這樣好像也不錯。

如果謝采洲能一直保持這種态度,說不定十年後,兩人在馬路上遇到,還能客套地打個招呼。

應曦垂着眼。

視線一直盯着水泥地出神,只機械地跟着他往前走。

“嘭——”

倏地,額頭撞到前面人背脊上。

應曦輕輕地“噢”了一聲。

愣愣擡起頭。

不知何時,謝采洲停下腳步,頓立在原地。她沒有注意到他動作,才會撞上去。

當即,感覺到後背觸感。

謝采洲立刻轉過身,又仔仔細細端詳了一下她額頭。

“撞疼了嗎?”

應曦:“……沒事。你怎麽不走了?”

他蹙起眉,“我在想,如果你室友沒幹,還有哪些人看過這本書。”

既然還能準确找到一模一樣的題目,肯定不是只見過一眼。

說實話,謝采洲自己都沒料到,他出個類型題,居然能押中應曦他們老師原題。

那本書上,除了一些分析筆記和詳細解題步驟之外,他也畫出了重點考察知識點,又翻了這幾年各個學院給大一出的考卷,給寫了幾道考點題。

這種事,謝采洲自己從來沒做過。

只有差生才需要押題。

如果能将內容掌握透徹,腦內自然就可以舉一反三、一通百通。

所以,他也不是在給應曦押題,只是想讓她自己做了練練手,再結合他做的解題步驟,查漏補缺而已。

誰知道能這麽巧。

而這種巧合,勢必只有可能發生一次。

那麽這個拍照舉報的人,肯定是将整本高數書都仔細翻完了,才能找到這麽一個巧合。

會是誰呢?

……

謝采洲帶應曦走進實驗樓。

此刻,時間尚早。

熬夜的差不多已經回去睡了、不熬夜的還沒有這麽早來。至少得九、十點,氣溫稍微上去一些,才能走得出寝室門。

整棟樓都是一片寂靜。

走廊裏也沒有任何腳步聲。

襯得兩人呼吸聲厚重,一起一伏,默契無邊。

轉上樓。

步子放緩。

謝采洲從口袋裏摸出鑰匙,吊兒郎當地開了門鎖,先一步走進科室,拉開自己椅子,示意應曦坐。

“他們都在趕進度,弄得裏面有點亂,沒工夫收拾。你別介意。”

應曦抿唇,“沒事。麻煩你了。”

謝采洲聳了聳肩,習慣她這般陌生人客套語氣,也沒有生氣。

等應曦坐下後,自己才到旁邊位置,去翻朱巍抽屜。

如果沒記錯,之前應曦拎過來那個紙袋,他看了有點氣急敗壞,錢也沒拿、什麽都沒拿,直接丢給了朱巍,自己跑出去追她了。

後來,朱巍好像是說起過這件事。

見他心情不好,提了一次,就說先放自己這兒,等他平複了趕緊拿回去。

謝采洲翻了一通。

沒找到。

朱巍住在寝室,大部分東西都丢在寝室裏。再加上是男生,除了個電腦,好像其他東西都沒有那麽必要,每天包都不背,帶上個人、晃晃悠悠就進來幹活了。抽屜裏只丢了些小零食、還有幾本書、幾支筆,一目了然。

沒有紙袋。

也沒有什麽大一教材書。

甚至,那個紙袋裏丢着的、ACM獲獎紀念玩偶,也不見蹤影。

謝采洲又去科室儲物櫃裏找了找。

依然沒有。

表情漸漸變得有些難看。

這下,匿名舉報人,範圍好像廣了起來。

……

這是應曦第一次進這種專業實驗室。

雖然有些好奇,但眼神依舊本本分分、沒有到處亂飄。

只靜靜坐在謝采洲椅子上。

許是因為室內溫暖,謝采洲一進門就脫了外套圍巾、随手挂在椅背上。

此時,他身上的薄荷味、從外套飄散出來。

很快盈滿鼻尖。

揮之不去,如影随形。

這氣味熟悉又陌生,叫應曦如坐針氈,頗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然而,沒多久,她便将注意力從周身抽出來,轉到謝采洲身上。

“……找不到了?”

“嗯。”

謝采洲神色凝重,走到她旁邊。

從外套口袋裏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出去。

“喂,老朱?醒醒,之前曦曦拿來的那個袋子,你放哪裏去了?實驗室裏沒找到。”

“……滾蛋,你幫我下去翻翻。”

“是在你那邊嗎?”

“……行。謝了兄弟。”

寥寥幾句。

問清楚之後,謝采洲将電話挂斷,對應曦道:“在朱巍那邊,他說帶到寝室裏去了。你坐這裏等等,我過去給你拿過來。”

應曦趕緊站起來。

“不用麻煩!我明天再來拿好了。”

她可不想在這裏等。

無端端同他顯得親密不說,到時候,萬一實驗室其他同學來了、或者教授來了,看到她,實在太尴尬。

“前任”這兩個字,本就包含特殊意味。

不可越界。

到時候,再給謝采洲什麽錯誤暗示,才是大麻煩。

應曦站起身,平靜開口:“今天謝謝你,謝采洲。那我先回去了。方便的話,明天我過來拿,不方便的話,你找人帶給我也行。謝謝。”

“……”

“還有,那個帖子,快點删掉。不要再去論壇說什麽了,沒有必要的。”

說完。

她抿了抿唇,轉身,離開了實驗室。

只給謝采洲留了個冷酷背影。

“……”

要是會聽應曦的,謝采洲就不叫謝采洲了。

事實上,上大學之後,他那嚣張跋扈的大少爺脾氣、早已經收斂了許多。要是放在青春期那會兒,自己女人被人這麽誣蔑诋毀一通,他非得帶人去好好教訓教訓他們。

不說其他,江大論壇這種毫無技術難度的版面,謝采洲自己就能輕輕松松破進去。

IP地址一個一個翻出來,直接去寝室樓裏找人。

完全費不了什麽功夫。

謝采洲可不是什麽傳統意義好學生。

當然是不怕惹事。

還能這麽客氣、大早上起來發帖,給他們删帖道歉機會,那都已經算是天大進步了。

反正,謝家禦用律師團,他已經聯系好了。

殺雞不怕用宰牛刀,也得給這些嘴碎的人一點臉色瞧瞧。

剩下,就是找那個舉報者。

如果不把人找出來——誰知道那人是不是故意針對應曦,還會不會留後招,給她繼續找麻煩。

七點出頭,謝采洲已經去找過教務處負責老師,将這件事解釋了一下,順便現場寫了幾筆、給他們對比筆跡。

自然,也看到了那張舉報照片。

看清晰度,應該是電子版,不是老師翻拍的。

為了保護學生隐私,學校不會給他們公布舉報渠道。但如果圖是電子版,多半是走了網絡渠道。

謝采洲蹙起眉。

步子一邊往寝室邁去。

另一邊,心中有了盤算。

……

男生寝室。

朱巍還攤在床上。

只是被謝采洲吵醒之後,要再睡着就有點難。

幹脆眯着眼打游戲。

片刻過後。

謝采洲推開門,掃了他一眼,随口問道:“老曹呢?”

朱巍:“昨天就找他女神去了,沒回來呢。”

“應橙?”

“那不然還有誰啦。”

謝采洲蹙着眉,沒再多問。

說起正事:“那兩本書,你放哪兒去啦?”

朱巍激戰正酣,空不出手來,只能努努嘴,“喏,書桌最底下那個櫃裏。”

謝采洲彎腰,拉開櫃子,長指略微一翻。

很快,找到那個熟悉紙袋。

錢和玩偶還在紙袋裏。

但兩本書是拿出來單獨放的,墊在最底下,看起來無比顯眼。

謝采洲微微頓了頓,狀似随意地沉聲問道:“老朱,你給別人看過嗎?”

“嗯?什麽?”

朱巍不在狀态,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哦,你說你嘔心瀝血寫就的愛情參考書啊?沒啊,就那天我好像是拿什麽東西,随手塞書包裏了,帶回來之後就一直放櫃子裏了啊。”

聞言,謝采洲擰起眉。

幹脆坐下來,将那本《江城大學高等數學試題解析》打開。

從第一頁開始,一頁一頁、仔仔細細翻了一遍。

什麽都沒有發生。

他想了想,又問:“那那幾天,就你把書帶回來那幾天,有誰來過寝室嗎?”

應曦把書還給他,就是考六級那晚的事。

距離現在,也就兩三周而已。

“等等——”

等到手機裏傳來一聲“Victory”,終于,朱巍心滿意足放下手機。

沉思了幾秒,“唔,這麽說來的話……你那個高中同學來找過你。”

“誰?盧元培啊?”

“不是不是,文藝部那個晏少宇啦,好像是正好回學校,準備來找你吃飯的。看到你沒在實驗室,也沒在寝室,他說來不及了,後來就走了。”

晏少宇和他們同一屆,早就去實習了,平時基本不回江大。

兩人上次見面,還是謝采洲在應曦那兒大受情傷那次,距今也已經隔了蠻久了。

聽朱巍說完。

謝采洲“唰”一下站起身。

留下一句“有事先走了”,他将東西一股腦兒塞進紙袋、提到手上,匆匆離開了寝室。

應曦回到寝室。

室友們還是同往常一樣,去圖書館的去圖書館、睡覺的睡覺。

确實。

天不會輕易塌下來。

每一天都是要過。

她将電腦搬到床上,定定神,繼續做專業課小組期末作業。

直到将近正午。

周薇和陳亞亞一同回來。

推開門看到她,愣了愣,周薇立馬咋呼起來:“曦曦曦曦!怎麽樣了怎麽樣了!謝采洲做什麽了嗎?你還有在看論壇嗎?”

話音未落。

好像也不是要等她回複。

周薇丢下東西,自己開了論壇,眼睛一掃。

萬分驚訝,“卧槽,那個帖子沒了?這麽厲害嗎?”

聽她這麽說,陳亞亞和楊珮菱都湊到她旁邊、去看她手機屏幕。

周薇啧啧稱奇:“我們學校這群人也太慫了吧,謝大少說要找律師,他們就慫得删帖了嗎?不是說好匿名版不畏強權、絕不認輸的嗎……”

應曦:“我沒有看。”

眼神依舊落在電腦屏幕上。

不過,這猜也能猜到,就謝采洲這麽一通威脅警告,可不得吓得“單純”大學生們紛紛删帖麽。

本就是無稽之談。

無中生有。

陳亞亞:“你早上不是去找謝采洲了嘛,書問他拿來了嗎?”

應曦點點頭,又搖搖頭。

正欲說話。

倏忽間,手機在床上劇烈震動起來。

來電顯示,“徐慧麗”。

應曦頓了頓,不明所以地接起來,“媽?”

電波那端。

徐慧麗聲音很冷:“應曦,你在學校闖禍了嗎?”

“……”

“我聽說了,你考試作弊被人舉報了?應曦,我讓你進江大,是讓你這麽混日子的?現在好了,你不嫌丢人,我還嫌丢人呢!”

應曦面無表情,“媽,沒有這回事……”

徐慧麗:“沒有什麽沒有!橙橙都跟我說了!你作弊的事情,現在在學校裏鬧得沸沸揚揚,她人不在學校都聽說了!你說說,這大過年的,侬想要氣死我嗎?!”

無言以對。

這種事,在記憶裏極少發生,但并不是沒有發生過。

應曦從小到大一直是乖學生姿态,幾乎沒什麽事可以被責罵。

但,但凡發生什麽事,徐慧麗一定是第一時間把她往最糟糕境地去發散。

應橙是心肝寶貝。

應橙絕對不會犯錯。

所以,二女兒肯定不咋地,沒問題也肯定是有問題。

誰叫她出生就害徐慧麗丢了工作、還不是個兒子,害得徐慧麗常年受奶奶白眼呢。

應曦基本可以想到場景。

定然是,應橙和徐慧麗母女情深時,提到她一嘴。而且,應橙肯定不會信誓旦旦說她做了什麽,只是狀似無意、将論壇那些無聊猜測同徐慧麗講,再配上标準用詞“我不清楚,就看到學校論壇說的”。

然後,徐慧麗就會不分青紅皂白,将這些猜測全部定到她頭上。

這一次。

應曦忍無可忍。

她捏緊手機,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開口:“我說了,我沒有。媽你能不能不要無理取鬧了。”

“什麽?無理取鬧?好呀,侬上了幾天學、膽子大了,敢說你媽了!是不是談戀愛和壞男生學的?!現在都要頂撞你媽媽了……”

應曦耐着性子,“我是被人陷害了。”

徐慧麗:“行了行了,別說了!怎麽不陷害別人,就陷害你啊?總之,我不管你怎麽解決,要是你敢被學校退學,就再也別回家了!咱們家丢不起那個人!”

“咔噠。”

她将電話挂了。

應曦看着“通話結束”界面,臉色變化莫測。

頓了頓,直接将電話回撥。

等徐慧麗接通,她搶在前面、開口道:“媽,如果這個世界上,你覺得只有應橙才算是你的女兒的話,當時把我生下來的時候,就該直接掐死我,再去生個弟弟。還有,我高考考分比姐姐高了兩百分,從來沒給咱們家丢臉過。”

“……”

這次,應曦先一步挂了電話。

一時之間,寝室靜悄悄的。

仿佛連針掉在地上、都能清晰可聞。

其他三個人都愣愣地看向她。

應曦将手機放到一邊,慢條斯理地說道:“不好意思,吵到你們了。”

“沒有沒有……”

“曦曦你……”

“嗯?什麽?”

陳亞亞眼神看起來有點擔憂,“曦曦,你沒事吧?”

應曦眨了眨眼,笑起來,“能有什麽事啊。吵架而已。”

……

元旦前一天。

系裏出了公告。

關于學校論壇的讨論,經過調查,都不是事實。

應曦成績沒有問題,和老師也沒有什麽交易、透題事實,舉報不成立。

事實上,這種亂七八糟事,學校一個學期能出不少,但這麽正兒八經發公告辟謠,倒是很少見。可能主要還是因為論壇鬧得太大。

當然,更多猜測、是謝采洲花了錢,聯系校方,為“前女友”平息風波。

只不過,他之前說要走法律程序這回事,或許确實威吓到了不少人。

沒有人再發表什麽言論。

只似是而非地說些含沙射影之詞。

還有不少同學,趁此機會,議論起了謝采洲和應曦。

【所以說謝學長和yx是還沒有分手嗎?】

【不是啊,上學期初不就分了嗎?聽說分的時候吵得很厲害,都老死不相往來了。】【那為什麽謝采洲還要幫前女友出來說話啊?這不是引火燒身嘛。】【我猜,多半是因為之前那個打賭傳言吧,可能謝覺得有點對不起YX,所以才幫她的。】【謝的前女友都能繞一食堂半圈,他這種負心漢,還會覺得對不起誰?】【所以說最後還是妹妹成功了?姐姐去實習沒消息了,妹妹混得風生水起,讓謝采洲給人做墊腳石呢。啧,厲害。】【……】

應曦一樣都沒看。

今天,她還有一場辯論賽。

是今年最後一場。

打完放元旦假,再回校,差不多就要開始期末複習。

這場規模也比之前稍微大一些,場地安排在小會議廳,就是大一動漫社他們搞鬼屋那個地方。

雖然應曦那個事、論壇鬧得熱火朝天。

實際上,辯論隊見面時,壓根沒有人提起這件事。

學長見到她,還沖她笑了笑,“來了啊?今天好好發揮一下,正好咱們副隊長也會來看的。”

應曦輕輕點點頭。

頓了頓,複又轉過身,回到學長旁邊。

學長:“怎麽了?”

應曦說:“學長,你認識崔穎星學姐嗎?”

“啊?你認識穎星啊?認識的,她之前閉關考研呢,現在應該考完了吧?怎麽了?”

應曦:“沒有,就是之前她幫了我很多嘛,想請她喝奶茶來着。我想她如果會來的話……”

學長笑了起來,“這樣啊,沒事兒,你給她點到家裏去好了。她考研搬出寝室了,現在住學校旁邊那個小區呢。”

“好。謝謝學長。”

應曦朝着他微微鞠了一躬,回了隊友那邊。

很快,辯論賽開始。

比起第一次上臺,到這會兒,應曦已經對這種氣氛習以為常,還有比賽技巧、也都已經非常娴熟,沒有什麽緊張感了。

幾輪流程結束。

他們這方輕輕松松獲勝。

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結束,飛快收拾起東西,準備去跨年活動、或是開始元旦小長假。

應曦長舒了一口氣。

難得,成為在辯論席上坐到最後的那個人。

這一周,發生了太多事情,頃刻間,她覺得有點累,只想坐着好好休息會兒。

“叩叩——”

倏忽間。

一道身影靠過來,正正好好擋在應曦面前。

遮住了燈光,在桌面投射下黑影。

見她愣神,那人敲了敲她桌子,“累了?”

應曦擡起眼。

果然又是謝采洲。

然而,謝采洲并沒有惹人厭煩的自覺,笑得很是好看,眉目如畫,聲音也溫柔,“今天比賽很好看。曦曦,你比之前更棒了。”

“……謝謝。”

“回家嗎?我送你回去。”

應曦站起身,嘆氣,“不用麻煩。”

謝采洲:“不麻煩。正好,我也要有事想跟你說。”

“……”

聞言。

她又坐了回去,“那就在這裏說吧。”

謝采洲也不在意,随手拉開了旁邊座位,坐到她身邊,問道:“跨年怎麽跨?”

應曦皺了皺眉,“你就說這個事?”

“嗯。”

“沒什麽事我就走了。”

下一秒。

手腕被男人抓住。

謝采洲手臂輕輕一拉,小姑娘整個人已經半摔進他懷中,被他牢牢接住。

應曦:“謝采洲你又開始發瘋了是嗎?”

前幾天,就不該給他什麽好臉色。

不。

或者,壓根就該直接和他劃清界限,也不該去找他借什麽書、給他打電話。

前男友都是定.時.炸.彈。

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引爆。

特別是謝采洲這種人,就算他為她做了什麽,也讓人很難感激起來。

“……”

謝采洲沒說話。

手臂用力,制住她,不讓她動。

良久。

他終于收了笑意,沉沉開口:“對不起,曦曦。”

“我不想……”

“我知道是誰舉報的你了。對不起,曦曦,對不起。”

應曦渾身一僵。

倏地,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質問道:“謝采洲,難道真的是你的朋友?!呵!不會真是來幫你報仇的吧?”

語氣裏滿含嘲諷。

“當然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三更合一。

謝謝大家喜歡。

本章300個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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